第8頁 文 / 堯堯
「沒追上。」他兩手一攤,無奈的說:「真想不通,她人都來了,為什麼連進來一下都不願意?」
「她進來過了。」黑炭遞給他一張圖。「你看,這是她給我們的賀禮。」
他接過來看,那是一幅裱在綠色木框裡的炭筆速寫,主角是一對相視而笑的璧人,一看就知道是今天的新郎新娘。
「她事先並不知道明玉的新娘造型,可是你看她畫的,是不是一模一樣?」黑炭指著速寫中的新娘子。
「幸福姐剛才一定有進來過,只是沒和我們打招呼。好可惜喔!」明玉懊惱的說著,垂在她耳邊的髮絲飄起,露出細緻的珠墜耳環,和頸間的項鏈是同一款的。
他仔細比對那幅速寫圖裡的許多細節,的確是一模一樣;不僅造型,就連兩位新人的神韻都畫得維妙維肖。
她原本就有在幾秒鐘之內創造一個卡通人物的繪畫天分,看來這幾年她的功力又精進不少。
速寫上頭題了幾個藝術字——送上幸福。
她用這個方式傳達祝福,並做為自己並沒有缺席的證明;她遠比他所想的聰明,也狡黠多了。
可惜他並不打算就此罷休。如果她以為他仍是八年前那個容易認命的喬風邑,那她可就大錯特錯了。
「她可能和誰有聯絡?」他問黑炭。
「她的好朋友不多,多半是和工作有關的。像是她的經紀人阿志、美容師小金,還有柳鵑,也就是當初發掘幸福的人,就這三個,我沒聽她提起過其他人。」
「眷村的人呢?」
「有聯絡的今天都來了,剩下的都是些行動不便的老人,我可以一個一個打電話問問看。」
「不必了。專心去度蜜月吧,找人的事就交給我。」
「怎麼找呢?我看她根本就是存心躲你。」黑炭本來只是猜想,現在他倒可以百分之百確定了。
「無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風邑哥,幸福姐為什麼要躲你呢?你們以前不是很要好的嗎?」
明玉實在想不通,風邑哥是她少女時代最崇拜的人,而現在的他變得更成熟更帥氣了,幸福姐實在沒理由不要他呀。
「問得好,明玉。」他淡淡的語氣中有著一絲苦澀。「等找到她,我一定會問個清楚。」
沒錯,等找到她,他絕對會五花大綁的對她嚴刑逼供,非要她說清楚講明白不可。
☆☆☆☆☆☆☆☆☆☆☆☆☆☆☆☆☆☆☆☆☆☆
喬特助的辦公室裡,劉姝鈴倚在辦公桌旁邊,嘟著嘴發牢騷。
「風邑,我們好久沒約會了耶。」
「哦。」
他若有所思……阿志答應替他辦的事不知道進行得怎樣了?
「風邑……」她不依的拉長尾音撒嬌。
「我在想事情。」
他不想對她多作解釋,乾脆將座椅直接轉向窗外。這樣的暗示總該夠清楚了吧?
「風邑,你——」
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令她抓狂,但她硬是強忍了下來,因為她實在太喜歡他了。
相親宴過後,她就不斷對他放電:剛開始他還有過那麼一點反應,但最近不知道怎麼搞的,他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她的power,十足的不解風情。
不管!她一定要得到他,哪怕要她把尊嚴踩在地上也在所不惜。
「風邑,我爸想早點抱孫子,你的意思呢?」她裝作看不懂他的暗示,仍裝出笑臉把身體靠了過去。
「我?」他感到啼笑皆非。劉家想抱孫子千他啥事了?「抱孫子的事要問你哥才對呀,怎麼問我咧?」
「我哥?甭提了,他一心想把苻蘋追到手,可是人家都失蹤兩個多禮拜了,還追什麼追呀。聽說她的經紀人急得快發瘋了,現在正到處找人哩。」
「妳還聽說了什麼?」
苻蘋兩個字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緩緩將座椅轉了回來。
「奇怪,你好像對她很感興趣?」意中人把心思放在別的女人身上,讓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我只是隨口問問罷了。」他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還故意拿起桌上的卷宗站了起來——
「如果妳不想聊的話,我還有公事要忙。」
「好啦好啦!我說就是了嘛。」她趕緊把他壓回座椅,然後說起了她最擅長的八卦——
「有人猜她到廟裡出家去了,也有人說她懷孕躲起來待產,還有人說她閃電結婚度蜜月去了……」
早該知道都是些毫無根據的鬼扯淡,算了,不聽也罷。
他不耐煩的站起來。
「等一下,我還沒講完嘛。」她又壓住他。「我認為最後一項最有可能。就說她閃電結婚的那個。」
「何以見得?」他隨口問問,壓根兒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有狗仔看到她兩個禮拜前在明水路和一個男的拉拉扯扯,然後一塊兒上車走了,隔天就傳出她失蹤的消息。你說有沒有可能是跟那個男的秘密結婚,然後度蜜月去了?」
兩個禮拜前、明水路……他的腦筋跟著轉了一下。
什麼跟什麼呀!那不就是她失蹤前,他在徐爺爺家樓下攔截她的那一次嗎?
這麼說來,和她一塊兒去度蜜月的那個男人就是他嘍!
赫!想像力真不是普通的豐富。
原來狗仔的消息之所以靈通,就是因為他們勤於盯梢、勇於假設,在發表前更疏於查證。
「果然是八卦,不足採信。」
他一把推開椅子,這回她來不及阻止。
這時他的手機響起,他接起來喂了一聲,然後大步走到辦公室的另一頭去說。
「喬先生,我是阿志。對不起,拖了這麼久才……」
「有消息嗎?」
他打斷了阿志的囉哩叭嗦,怕他一說下去就沒完沒了。
「早上她總算良心發現,發了通簡訊給我。可是你知道她要我做什麼嗎?她竟然要我把這個月的通告全部取消,還說她願意按照合約賠償。她姑奶奶倒是豪氣啊,問題是你知道這一取消我要損失多少錢嗎?現在我正在設法ㄑㄧㄠˊ,要是法ㄑㄧㄠˊ不好,我就要被五馬分屍了,人家廠商也不高興被耍。三天後她有個房屋廣告要拍,接下來是夏雲服裝發表會,還有手機代言……」
「阿志,」他再度打斷他,耳朵有點麻。「我托你辦的事呢?」
「喔,我差點忘了。小金人在淡水出外景,她說上星期三苻蘋有發簡訊給她,跟她說要取消這個月的保養課程,就這樣而已。」
「還有呢?」
小金那邊問不到什麼,那麼只剩最後一個希望了。
「柳鵑說她很忙,所以……」
「所以她不肯見我?」
「不是啦,她很忙,所以只能給你半個小時。十一點整她會在京華酒店的玫瑰廳等你,逾時不候。這是她說的。」
「辦得好,謝啦!我欠你一次,改天請你喝酒。」
「省省吧,我真的該戒酒了。苻蘋勸過我好多次,我總是不聽,虧她還願意把經紀約簽給我……」
阿志又繼續叨念了一大堆,風邑覺得他該戒的不只是酒,還有婆婆媽媽的習慣。
結束談話,他準備離開。
「等等!風邑,你要去哪裡?」
姝鈴尖銳的聲音叫住了他。
她一直在旁邊豎著耳朵偷聽,卻聽不出個所以然來。這會兒看他要走了,卻連招呼都不打一下,對她冷落輕忽到這種地步,叫她怎麼樣也嚥不下這口氣。
「我出去辦點事。」他有點心虛的說。
這樣子對待女士,實在不是一位紳士該有的風度,只希望他的態度能夠讓她知難而退;他並不想耽誤她,更無心傷害她。
可惜她毫無退意,甚至步步近逼——
她擋在門口,雙手抆腰,一副他不說清楚就不准走的態勢。
「公事還是私事?」
「私事。」
「那我也要去!你的朋友遲早都得認識我。」
她的下巴高高昂起,活像只倨傲的孔雀。
「沒必要。」
他皺起眉頭,心中原有的愧疚感瞬間消失。唉,紳士風度永遠只適用於溫柔淑女。
糟糕!只差二十分鐘就十一點了。
他鐵了心,用力將她推開之後頭也不回的說:
「待會兒走的時候,記得把門關上。」
☆☆☆☆☆☆☆☆☆☆☆☆☆☆☆☆☆☆☆☆☆☆
他准十一點整進入玫瑰廳,柳鵑卻還沒到。
逾時不候。說這話的人卻遲到了。現在除了枯等,別無它法,因為是他有求於她。
他邊喝咖啡邊想著昔日的幸福、今日的苻蘋。
他不懂為什麼她會有兩個名字,就如同他不明白八年前她為什麼會平空消失一樣。
而今她的再度消失,顯然是在害怕他逼問真相。
她怕他,所以躲他,只是沒想到她竟躲得這麼徹底。
能問的人他部問過了,能找的地方他也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她的下落。
他開始慌了,他無法忍受再等上另一個八年。
「喬風邑?」
不知道什麼時候,柳鵑已經坐在他對面的座位上,而他居然沒有發現。
他正想開口打招呼,卻被她搶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