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春澄亞米
自己到底何德何能呀?富有古典美的臉蛋上露出淺淺笑靨掩飾內心的衝擊。
「老夫人,一切都沒事了,小綠不也活得好好的,過去讓老夫人擔心,小綠並不知道,不然不會拖到今日才來。」
恆籐香織還是忍不住想問:「那孩子……」
「姊姊——」大雅的聲音挾M響起。
明日香身體劇烈震抖一下,驚慌無措地急轉過頭。
不——不要——
在來不及起身阻止前,便聽到一陣零亂急促的腳步聲朝她們這裡狂奔而近。
不——不要——
急忙起身跨出門時,一團黑影子像風般捲進。大雅撞到她後便死命地抱緊,像溺水的人巴到浮木般,巨大的衝擊撞得她失去定力,連帶的也將跟在身後一探究竟的恆籐香織撞倒。
冷不防被這麼一撞,恆籐香織整個人失去重心地向後倒仰。「啊……」
先跌到地面上的明日香驚抬起頭,驚險動魄的一幕駭得她心跳乍停。
「不——」
眼看著一樁慘事即將在她眼前發生,她卻無力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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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惺忪睜開眼,陌生的環境讓他瞬間清醒,看了下手錶,他大概睡超過半個小時了。姊姊好慢喔。
這裡是哪裡啊?他打著哈欠站起來,向外走出。
剛開始,他只找了幾個目標明顯的方位,例如廚房、客廳、偏廳之類的。發現全都沒有姊姊的蹤影,他開始心慌,沿途一間間地找,一路上沒碰到半個人影,讓他焦急得哭了。
「姊姊、姊姊,你在哪裡……姊姊……」拜託你快出現,不然那位顓叔叔出現也可以。
右轉進到一個陌生的迴廊時,大雅看見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
猶豫該不該上前向他探問,頓了一頓後,他決定放棄,因為那個人臉部完全沒有表情,看起來好可怕。
「你是誰?」
彷彿從地底層傳出來的森冷音調,嚇得原本膽子就小的大雅轉身拔腿就跑。
「喂,站住!」
一聽到男人的喝令聲,大雅加快奔跑的速度。
「站住,你——」
呼、呼、呼,胸口內的空氣好少,呼吸好痛……姊姊……姊姊你在哪……大雅忍不住回頭去看,兩人的距離只差幾步,嚇得他踉蹌一下,兩腿更是不要命地驅動。
一心只想擺脫後面的男人,只要有路,大雅就拐進去,經過了幾道院門後,他看到前方一扇門內露出一熟悉的身影,大雅轉驚為喜。
「姊姊,救命!」顧不了平日被諄諄告誡的禮儀,大雅飛撲進匆忙趕出來的姊姊懷裡。
「姊姊,有人要把大雅捉起來啦……顓叔叔不見了,姊姊也不見了……」他喘氣不休、恐慌不已。
被撲倒在地的明日香將嚇壞了的大雅拉出懷安撫,「大雅別怕,姊姊沒走,姊姊不是要你在……」看到緊追而來的人的臉孔時,她怔住了。
與其說怔住,不如說她跟著大雅一樣,嚇壞了。
眼看那個陌生小鬼身手極快的閃入奶奶的織園,追了一段距離差點逮住人的關智略去平常在門外請示的動作,直接跨進門緝拿。
一腳才剛跨進,便看到奶奶整個人向後倒仰,他飛快地撲向她,由後環托住奶奶,差這麼個一點,老人家的頭險些就碰地了。
「奶奶,您還好吧?」
「阿……阿智?」恆籐香織緊抓著他胸前衣料,克制不住地顫抖。
確定老人家只有輕微驚嚇,大致沒事,關智將她扶回桌邊安坐。
再來他便要開始處理那個飛毛腿的小兔崽。
怒火中燒的清俊臉龐,在看到地上被小免崽抱緊的女子面孔時,猙獰的五宮轉為錯愕。「小綠?」
只消一眼,他就認出她來了。
娟秀的側顏,是記憶中的清靈氣韻。臉蛋放大了些,原本紅通通的小麥色膚變成了不健康的慘白,而她居然迴避,該死的不看他一眼……
古典韻容倏地血色盡褪,恆籐香織的關愛眼神卻挑在此刻頻頻射往,讓明日香不得不艱澀開口,語氣卻虛弱得像隨時要昏厥過去般。
「智、智少爺。」細瘦的兩臂緊緊將大雅抱緊藏住。
她在說哪一國的語言啊?「智、少、爺?」關智一字字從牙問進出,兩顆茵綠大眼珠暴凸得隨時可滾出眼眶似的。
他和她——實在沒必要那麼客套的!
「哇!」
被緊緊呵護懷中的大雅,將一路被追趕的害伯全都哭出。
幾可通天的嘹亮哭聲引來恆籐香織的注意,蒼茫老眼瞬時瞪大,猶如撞鬼般。
「小綠、小綠,那、那、那孩子是——」眼一翻,她便昏軟了過去。
「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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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金室外十公尺遠,顓叔領著一群傭人站崗,杜絕閒雜人等靠近。
燈火通明的夜,持續到午夜十二點仍未見熄。
恆籐香織昏厥的時間其實並不長,一甦醒過來,便二話不說將關智摒退出去。
在鐵證如山的情況下,明日香不得不對她據實招來。
礙於大雅在場,她的言詞含糊閃爍,虧見識過大風大浪的恆籐香織聽得懂,全盤瞭解後,只喃了句不能再拖,便喚來管家,說要馬上見到當年拆散小倆口的始作俑者。
女主人的第二道冷眼射去,一頭霧水的顓叔才恍然大悟,連忙驚跳起,退出的腳步向外蹀蹀奔踏。
一路從北海道的度假牧場風塵僕僕趕回,未及喝口茶,恆籐摯星即被守在門口堵人的顓嫂戰戰兢兢拱進玄金室。
在踏入室內之前,一臉疲態的他不忘先行請安,被等得不耐煩的母親哼的一聲,當面擲甩回去。
「媽,您——」又哪根筋不對勁了。當然,這句話,縱然給他十個膽他也不敢說出。
原本滿佈疲憊的威嚴方臉想到了什麼似的,匆地緩然漾開一抹笑。
這種氣氛差到足以讓一個有理智的人,喪失理智選擇自殺的家,連他和妻子都忍不住逃出去掙幾天悠閒,多虧阿智這孩子有心,在逢休之時,花幾個小時的交通時間回來探望老人家,住一晚後才回東京。
不枉老人家最疼的,除了長子牧,再來就是阿智了。連親孫子阿司,也不及他從老人家那裡得到的關愛多。
「你還有臉笑,看你做了什麼好事!」一顆火大的白眼連帶橫過恆籐摯星身後的顏雪噥。
「媽,請您別動怒,醫生交代說這樣對身體不好。」顏雪噥邊安撫婆婆,邊納悶並肩坐在角落、臉蛋低垂的一對男女的來歷。
明日香低喚,「老夫人……」她很難不理會夫人那雙猶如X光的打量眼神。
隨著妻子的眼光,恆籐摯星這才注意到室內還有其他人。
來回瞅過兩張相似的臉蛋,末久,他的眼睛一亮,肯定道:「你是小綠!」
小小的臉很像記憶裡那位早熟的小女孩,方要點頭招呼,脖子卻僵住。
不對!
若他記得沒錯的話,小綠的父親在她九歲時就死了,那麼她身旁那位與她猶如同一個模子印出的小男孩是誰?
「老爺,夫人。」頷首致意後,明日香將倚著她打瞌睡的大雅輕輕扶下,讓他枕著她的腿。
如老夫人要求的,讓老爺看到大雅的臉了,接下來呢?
她頭痛欲裂。
不只是因為束手無策。平時十點左右,她就上床睡覺了,可老夫人硬是要有個了結,落了時間,搞得大家人仰馬翻,她自然也是遭殃的其中一員。
「我當初就反對你將阿昊、阿智送去法國受什麼鬼特殊訓練,你偏堅持己見,說什麼收養他們就是為了保護牧和司,這下子好了……」氣哼哼的怒吼,在聽到大雅睡不安穩的囈語後,恆籐香織壓低聲量繼續訓道:「你當咱們家是軍火走私,還是殺手集團?」
又來了!「媽,那件事我早就知道錯了……」
「你當我閒著沒事招你回來,圖的就是你這句廢話嗎?」
恆籐摯星疲倦到連揣測老人家心思的力氣也沒,兩手一攤。「我很抱歉。」
恆籐香織將臉轉向媳婦,雞皮怒顏繼續狂掃。「從你們結婚後,我便將阿星交給你輔佐,你看你是怎麼幫他的,愈幫愈笨,一點點的邏輯推理也不會嗎?」
叨念數落,讓顏雪噥慚愧低頭,不敢頂言。婆婆一向強勢,娘家這邊的教條也是以丈夫為天。
「老夫人,小綠可否說句話?」清脆女聲乍出,三個加起來快兩百歲的人,動作一致望向她。
顰眉蹙額輾轉思量,明日香終於認命地接受奶奶臨終前為她所作的安排。
探望與歸還只是名目,奶奶最終的希望是老夫人見到她和大雅後,把他們留在恆籐家,別讓他們像沒有根的落葉,隨風飄零。
「老夫人,小綠答應您留下來。」
「直到我允許你可以離開那天為止?」恆籐香織不放心地再問一遍。
「是,直到您允許離開的那天為止。但請您答應小綠一個要求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