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葉慈
「你不是我爹,絕對不是!」雨荷搖頭不願相信福詠康是自己的父親。她要去問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雨荷,你用用理智,你會明白我所言皆實。」福詠康不想太過逼迫雨荷,他想,他已把事實告訴了她,剩下的,要靠她自己了,他希望她想清楚其中的前因後果後,會承認他是她阿瑪、她是他失而復得的女兒。
「我會動身前往承德小住數日,希望等我回來時,你已經接受這個事實,叫我一聲阿瑪。」
見雨荷始終默默不語,福詠康歎了一口氣,悄悄離開了內苑大廳,他想,她需要時間來平復這消息所帶給她的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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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這是真的嗎?」
面對雨荷對自己身世突如其來的疑問,高大忠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她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他和雨荷地娘都不曾對地提到當年在榮親王府的那一段過去。
「是福王爺親口告訴我的。」雨荷凝睇著他,期盼他會否認她所說的一切。
但高大忠卻面露不知所措的神色。
「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她再度開口。
「你的確不是我親生的女兒。」遲疑了許久,高大忠還是決定據實以告。他本來以為這個秘密會跟著他的老死而消失,但現在,既然雨荷知道了,告訴她也無妨,她的確不是他親生的女兒。
「你娘那時懷了你,偏偏那時王爺奉命趕赴回疆平亂,你娘初入榮親王府不久,什麼都還不習慣。那福晉因恨王爺寵你娘,便三番兩次欺負她,知道她有了孩子,又想強逼她喝下打胎藥,你娘抵死不從,我看不過去了,才偷偷把她接出王府。」這段陳年舊事一直深埋在高大忠的心中。
雨荷聽到母親為了保住自己的骨肉,不惜離開王府,不由得聯想到自己也是為了不讓孩子受苦而拒絕有孕的行為,她完全能瞭解娘當時的心情。
「後來呢?」她追問著。
「後來,你娘就暫時借住在北京城郊的高家莊,等待王爺自回疆返京,一等數月,日子過得好苦,你娘出身杭州書香世家,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苦頭?她又倔強不肯回杭州,盼啊盼地,好不容易有了王爺的消息,卻是王爺帶著回疆美女即將返京,你娘一聽,心都碎了、她沒想到自己日夜苦候的男人居然早就在她最苦難的時刻另結新歡,便答應同我一起回濟南,才回濟南不久,就生下了你……」高大忠不勝欷吁地道。
後來的事,雨荷都知道了,在父親的解釋之後,她終於明白一切了。
原來爹娘和福王爺之間有此等複雜的糾葛,而她,真的是那榮親王福詠康的女兒、明貞格格同父異母的姊姊,而傅恆又將與明貞格格成婚。
「雨荷,你照理應是榮親王府的格格才是。」
高大忠的聲音傳進雨荷耳裡,但對她而言,這些都不重要,她並不希罕什麼格格封號,她在乎的是自己和爹的生活是否會因此事而遭變故,那福王爺鐵定會再上門找她的。
「爹,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格格,我一樣是你女兒,你也永遠是我爹,這是不會改變的。」雨荷並未因為自己的身世大白而有太多歡喜的情緒,相反地,她心裡倒染上一層哀傷,不明白那命運的捉弄。
「雨荷……」高大忠對她那番話感動不已。他原先還有些擔心雨荷會不會怪他隱瞞她這件事。
「爹,你別擔心我,咳咳咳……」說著說著,她突然又犯了咳嗽。
高大忠見狀連忙扶她坐下,趕緊倒了杯水給她。
「你這孩子,從來都不肯把心事告訴爹,什麼事都放在心裡。」他早就注意到女兒近來神色恍惚,身子也清瘦了不少,顯然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我不想讓爹心煩。」她怎麼能把她與傅恆之間發生的事情告訴爹?
「雨荷,既然你已經知道你娘當年發生的事,我也要在此告誡你,王府可是侯門深似海,爹知道那傅恆王爺現在十分寵愛你,但誰能保證以後的事呢?你還太年輕、太單純,不知人心險惡,爹希望你在還來得及時,能全身而退就全身而退。」他言下之意是希望雨荷若還未深陷情網,最好趕緊撤出。
「爹……」冰雪聰明如雨荷,如何不懂這其中的道理,只是,她太愛傅恆了,深到已離不開他,明知他根本不在乎她,卻還是義無反顧地陷進去。
「雨荷,相信爹的話,你我都不是適合待在王府裡的人,除非,你想隨福王爺定居榮親王府。」她畢竟是王爺的女兒,有權享受那遲到了十多年的榮華富貴,高大忠心想,若雨荷不願再跟著他過苦日子,回榮親王府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我絕對不會去榮親王府的。」她明白地表達出自己的心意。
「那麼你還想繼續待在和碩王府了?」他希望雨荷跟著他一起離開這裡。「雨荷,那傅恆王爺……恐怕不會給你名分。」他不得不指出事實。
「我知道。」雨荷點點頭。傅恆早巳明白告訴她,他會迎娶明貞格格,而她只能是他的妾。
「你太傻了。」他不忍心責怪雨荷,現在的她讓他憶起當年的頤秀,同樣的年輕、同樣的癡傻,同樣的相信愛情。
雨荷只是深吁了一口氣,沒有再答話,一下子發生太多事了,她的腦袋快負荷不了,她真的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
也許她該主動找傅恆談談福王爺是她親爹的這件事,地真的不知道以後該如何面對福王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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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姑娘,你要找王爺?」
守在景平閣外的管事面露難色,似乎不願意放雨荷進去。
「王爺不在嗎?」雨荷問道。她知道自己是不應該來這兒找他的,平日他絕對禁止人家擅闖景平閣,但今天她確實有要事要同他談談,她無法再待在丁香齋枯等他來訪了,她一定要見到他才行,她有好多話要告訴他。
「在,可是……」管事支支吾吾地。
「可是怎麼樣?請直說無妨。」
「不瞞姑娘,閣裡有人在伺候王爺。」垣管事自然知道也識得雨荷是傅恆王爺的愛妾,因此才遲疑著不對她道出真相。
「方總管在裡頭?」雨荷還不明白,以為傅恆同方總管在閣內談事。
「這……裡頭是位姑娘……」管事只好挑明事實,「程姑娘此刻恐怕不適合進去,王爺不喜歡有人打擾。」
姑娘?雨荷這才明白,原來傅恆同一位姑娘在景平閣裡做那回事。
「喂!程姑娘,你不能過去!」
雨荷鼓起勇氣,小心踱步到傅恆的房外。
一陣鶯囀龍吟的男女粗喘聲低低迴盪在空氣裡,也傳進雨荷的耳裡,她一怔,拔步轉身就跑,無法再待在那裡聽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和別的女人交歡的聲音。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氣喘吁吁的雨荷才倚著欄杆咳個不停,有那麼一刻,她真希望自己就這麼死去算了,剛剛親耳所聞的事實令她心痛不已,狠狠地扯爛了她僅存的真心,這讓她理解到她根本無法和任何女人分享傅恆,之前她猶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不要名分,乖乖地待在他身邊,但現在,她瞭解到不管有沒有名分,她都忍受不了傅恆有別的女人。
她在這一剎那,突然明白娘當年懷著她離開福王爺的原因了,不是不愛,而是心碎。
心碎,是的,從現在開始,她的心不再是完整的了,她的心已為他而碎……
「咳咳咳……」喉間湧起一陣乾澀,驀地雨荷感覺胸口一陣劇痛,一種黏膩的腥味在她唇齒間揚起。
舉袖輕抹,卻瞥見一片腥紅,她嚇壞了,眼前一黑,她頓時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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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雨荷耳際響起,她想開口說話,卻牽引到胸口的疼痛,又咳了起來。
「小姐,你醒了?」
雨荷緩緩睜開眼,映入她眼簾的不是別人,正是久別的小玉。
「小……玉……」
「小姐,你快別說話,大夫來過,特別交代你得多休息、少煩憂,病才會快點好。」小玉趕緊把大夫交代的話背出來,又端了藥湯,一口一口地餵著雨荷。
「小姐,你知道我有多麼擔心你嗎?給派到廚房幹粗活後,我常想,新來的丫鬟知不知道小姐你每天下午總要點香撫琴和練字的、會不會泡小姐最愛的普洱茶……」小玉吱吱喳喳地道出別後心情。
雨荷感動極了,沒想到在自己最難過的時候,會有這麼一個忠心的侍女在一旁默默關心著自己。
「我……怎麼……會……」雨荷想知道是誰送她回丁香齋的,她只記得自己一陣猛咳後就在花園旁的迴廊裡暈過去了。
「哦,是一個園丁正巧路過瞧見你昏倒在那兒,唇邊和衣角上還都有血跡,他就跑去報告方總管,方總管趕緊請了大夫,又把我派回丁香齋照顧你。」小玉回話,「我把你那身衣服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