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花兒
她立刻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前跑,像後面有鬼追趕的衝到她的桌子前,拉開椅子惶恐的一屁股坐下。
豈料她太緊張,只坐了前面三分之一,所以她的重量讓帶有輪子的椅子猛然往後滑,於是乎她坐了一個空,結結實實的跌到地上。
「噢!」
她不敢喊痛,連忙摸摸屁股自己爬起來,拉起椅子坐好,努力裝出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鎮定樣。
向斯的辦公桌在她對面,他拉開椅子坐好,將拿在手上的盥洗用具丟進抽屜裡,然後看著低下頭,假裝忙碌的喬可言。
「喂。」向斯二度開了口,他那低沉好聽的嗓音裡帶了一點明顯的不悅,「米特。」
「嗄?」
米特這兩個字在她高中時整整跟了她三年,總是殘忍的提醒她一身肉的事實。
拜她高中同學林安妮在她來應徵的那一天,就興奮的米特、米特叫她,並跟所有人解釋米特就是英文Meat「肉」的意思,自此,米特再度成為她揮之不去的夢魘了。
大家喊她米特或許是出自於習慣,但從向斯嘴裡吐出來,她就覺得有惡意諷刺、嘲笑的意思。
她恨死了他叫她之前先來個喂,最後再加個輕蔑的米特。
她真的真的很討厭他叫她米特,只是她從來沒有多想為什麼一向隨和的自己,會對他叫她的外號這麼「倒彈」。
也許,只是也許啦,是她那敏感的少女心態在作祟。
只要是女人,多少都希望自己曾經欣賞過的男人(她很篤定的用了過去式,表示對向斯的癡心妄想已經過去了),不要知道自己那難聽的外號是怎麼來的。
兩張辦公桌的距離並沒有讓喬可言的狗鼻子失靈,她聞到他那清新的刮鬍水味道,可見他昨晚的確在這裡過夜,只不過他今天比較早起,在她來之前就把睡袋收好,也將自己打理整齊了。
「有件事,我想你大概不知道。」向斯起了頭。
他常常覺得納悶,眼前的喬可言看起來就跟一般女生沒兩樣,可是為什麼會加倍的——笨、遲鈍、不俐落、畏縮、沒用?
每次看到她,她那種戰戰兢兢的模樣,總會讓他忍不住對她大吼大叫起來。
一開始他也只是好奇,他從來沒有遇過這麼沒用的人,所以有點好奇她的極限,他想試試怎麼樣她才會抓狂,站起來捍衛自己的權益,將辭職信甩到他臉上來。
事實證明,她是個完全沒有原則、沒有脾氣、沒有個性的地球人。
他的表情看起來很認真,讓喬可言忍不住跟著緊張起來。
「什麼事呀?」
「我說你呀!真是個笨蛋。」向斯搖頭,老實的擺出一副認為她笨到無藥可救的模樣。
她覺得生氣,可是又軟弱的不敢反抗。她這可悲的個性讓她遇到攻擊時,只是習慣性的嘟起嘴巴,低頭摳自己的手指甲出氣。
「餓死了,有什麼吃的?」
他一伸手,輕鬆的構到她那只淺綠色的購物袋,在喬可言還來不及阻止的時候,他已經將手伸進袋裡翻看。
她很小聲的抗議著,連自己都要懷疑這些不滿究竟有沒有說出口了,「那、那是我的早餐耶。」
他滿意的扭開家庭號的全脂牛奶,咕嚕咕嚕的灌了一大口,才把視線放回喬可言身上。
看吧、看吧,就算他幹了這麼過份的事,她也只會眨著那雙比路邊流浪狗還可憐的眼睛,小媳婦似的看著他。
好過份喔。她哀怨的看著他,順手推推滑落的大眼鏡。
「幹麼?有意見嗎?」他眉毛一揚,有點挑釁的對她說著,另一手則俐落的扯開波蘿奶酥的包裝。
喬可言羨慕的吞了一大口口水,帶著又嫉妒又懊悔的眼光,看著他大口的咬下又香又軟的奶酥。
她窩囊的擠出一句,「沒、沒事~~」
他津津有味的稱讚,「嗯,真好吃,怎麼會這麼好吃?」
向斯知道她一向嘴饞,故意用誇大的表情和語調,試圖激起她的一絲勇氣。
也許她會為了吃而發出怒吼。
是呀、是呀,一定很好吃,她坐在這裡都能聞到奶酥的香氣,那軟綿中又帶著彈性的麵包,極品呀!
她又吞了一大口口水,臉上老實的露出渴望的神情。不怕、不怕,還有兩個,運氣好的話,她也能吃到一個的。
只見向斯快速幹掉一個,意猶未盡的拆開第二個。
喬可言有些急了,忍不住叫了一聲,「呃、那個……」
「又幹麼?」他表情不善的朝她斜睨一眼。
她頭皮一陣發麻,加倍窩囊的說:「沒事。」
為什麼、為什麼她這麼沒用?面對他這種土匪似的行徑,竟然擠不出半句義正詞嚴的控訴?
「沒事別亂叫。」
亂、亂叫?嗚~~敢情他是把她當他家的狗啦?
不過呢,像他這種沒心沒肝、沒人性的惡魔黨首領,怎麼可能會善待小動物?
他當然是不可能養狗的啦,就算養了,八成也是拿來加菜用的,一定是這樣沒錯的啦!
第二章
她的星期一為什麼是黑色的呢?
對面這個正在大口吞食的男人,佔了其中百分之七十的主因。
喬可言輕輕歎了一口氣,知道她的豐盛早餐將一如往常的全被他拆吃入腹。
至少,至少啦,她還有巧克力棒和洋芋片可以果腹,也還不算很悲慘。
但向斯似乎打定主意忽略她的肚子。
他直接拉開抽屜,將袋裡的零食扔進去,滿意的說了一句,「我說你笨歸笨,買東西倒是挺機靈的,連下午茶都準備了。」
她最後一絲希望也失去了,「可是我……」
我、我打算躲到廁所去哭了啦!
「手伸出來。」
她沒有動作,猶豫的看著他。
他的聲音有點拉高,加了點不耐,「伸出來呀!」
喬可言有點害怕,她覺得自己需要三天來考慮該不該伸出手,但向斯鐵定不會給她那麼多的時間。
「我叫你伸出來。」他這次一字一字的說!充滿威脅的口吻。
可是呀,伸出去會不會被打?或者是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放上來?
上次向斯叫她把手伸出去,一隻風乾的死壁虎就降落在她手上,她雞貓子鬼叫外加大跳霹靂舞,口吐著白沫將壁虎的屍體給甩到有強迫性潔癖的設計師蘇詠齊頭上去,被他的雷公嗓轟得暈頭轉向,至今還餘悸猶存。
她搖頭,一臉怕怕,「我不敢。」
向斯眉毛一皺,聲音不自覺的緊繃,「怕什麼?」
唷,天要下紅雨啦?今天是什麼日子,喬可言居然會這麼老實,乖乖的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喬可言用吃奶的力氣擠出一絲勇氣,難得的說了實話,「怕、怕死掉的壁虎。」
「呃?」向斯微楞,隨即白眼一翻,唇邊勾出一個輕蔑的冷笑,「嘖嘖,真看不出來,你度量這麼小,到現在還在記恨?」
語氣不善、臉色鐵青,這是發飆的前兆,喬可言下意識的將椅子往後推一點,頭搖的像波浪鼓。
「你覺得我是故意在整你嗎?我像是那種人嗎?我怎麼知道你怕一隻死掉的、不會動的壁虎?我跟你很熟嗎?我有這麼瞭解你嗎?」
他每問一句,她就悄悄的把椅子往後推一點,直到她抵著牆壁,明顯的跟他距離拉大。
「你這是幹什麼?」看她一副想逃離火災現場的猴急樣,他的聲音更加嚴厲了,「給我過來,怕我吃掉你嗎?放心吧,你還沒那麼可口。」
這個笨女人,居然到現在還將他上星期的無心之過記得這麼牢。
他拉開一個萬年沒開的抽屜,發現一隻被困在裡面餓死的壁虎,順手拿給離他最近的喬可言,叫她丟掉,結果她的反應好像他放進她手裡的是顆沒插鞘的手榴彈。
她沒有動,勉強露出一抹討好的笑,「我在這邊就好了,這裡比較涼。」
「有你在的地方能涼爽到哪裡去?叫你過來!你該不會想在一大早就惹得我抓狂吧?」
依照老闆臉色發綠的程度,這應該是最後通牒了。
她也不想惹他發飆呀,因為倒霉的人鐵定是可憐的她呀。硬著頭皮,喬可言劃著雙腳將自己弄回辦公桌前面。
向斯下巴朝她一抬,不耐煩的嗯了一聲。
她困惑的問:「什麼?」
「真是不伶俐!我不是叫你手伸出來嗎?快一點,拖拖拉拉的做什麼?」
這傢伙也只有看到他的時候,跑得很快,其它時候都是氣死人的慢郎中。
反應慢又遲鈍,一臉蠢樣,真不知道老天爺生她下來幹麼。
每次看她畏畏縮縮的,說個話像嘴裡含顆鹵蛋,他就一肚子的不耐煩,忍不住就越吼越大聲。
喬可言苦著一張臉將手伸出去,還無法克制的微微發抖,她暗暗在心裡祈禱,惡魔黨首領沒有打算賞賜一些怪東西給她。
她吊著一顆心,看著老闆伸手在抽屜掏了半天,終於摸出一枚五十元硬幣給她。
喬可言詫異,「五十塊?」
「嫌少呀?不要還來。」向斯雖然這麼說,也沒有搶回來的動作,「要是不給你錢,你又要記恨我吃你的霸王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