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楊眉
「包括闖入我私人書房搜查,也是屬於你職務範圍?」他問話的語氣諷刺,她卻絲毫不覺被冒犯,也不再像方纔那樣心慌意亂。
「那是因為我發現你在我國政變期間曾在我國停留。」
「是又如何?」
「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麼嗎?一般人不會在那種敏感時刻來到一個發生內戰的國家吧?!何況當時我國軍隊封鎖了陸海空所有交通路線,我很奇怪你是怎麼入境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神色不動。
「神谷財閥擁有軍火工業的股份。」
「的確是。」
「為了牟利,財閥高層是否會做出讓人難以置信的舉動?例如在背後煽動他國內亂?」她語氣嚴厲。
而神谷光彥的反應卻依舊鎮定,只靜靜凝定她。
「究竟怎麼樣?」她忍不住揚高語音,「難道你不準備否認這項指控或是你承認了?」
「你便因此決定潛入我房裡,希望能找出某種證據?」他沉聲道,「找出某種我涉入貴國內戰的證據。」
她瞪視他,其實內心更想問他的,是他今晚與部長的談話究竟的何深意,但嘴唇只是淡淡吐出一句:「是的。」
「找到了嗎?」他氣定神閒地問。
「你明知道沒有。」他沉吟不語,繼續以若有深意的眸光鎖住她。
在那雙奇特黑眸的注視下,她也無法假裝平靜,「我可以走了嗎?」
「請便。」她一愣,有些詫異竟如此輕易得到他允許離去,她半晌,方轉過身子舉步朝大門走去。
「等一下。」他忽然出聲喚道,她身體一僵,凍立原地。
他沒說話,有好一陣子室內的氣氛是僵凝的。終於,她聽見他走向她的腳步聲。
起初,那步伐有節奏地接近她,但忽然,清脆的聲響一轉,沉重起來。
她迅速轉身,看著他俊眉一緊,一手立即端起方才下人擺在桌上的烈酒一飲而盡。她立刻明白他是想以酒精來抑制右腿的疼痛。她回步走近他,輕輕問他,像吐著歎息:「會痛嗎?」
他驀地揚起眼簾瞪她,臉色陰暗不定,「你——」他只開了這麼一個頭,便無法繼續下去。
「請你坐在沙發上好嗎?」
「什麼?」
「請坐在沙發上。」她平靜地重複。
他卻被她閃著堅定光芒的湖綠眼眸懾住了,果然在沙發上落座。
他震驚地看她在他面前蹲下身,伸手按摩起他的右腿。她準確地按摩他小腿的痛處,手勁亦恰到好處,就好像她曾為他做過許多次一樣。
這——怎麼可能?她怎麼可以對他做出這種事?他好得很,不需要她來同情他。
他皺緊眉,不悅地試圖推開她的手,語音粗魯:「別碰我。」
她揚起眼眸,「我弄痛你了嗎?」
她怎能問得如此溫柔,如此平靜?她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他是曾經威脅要取她性命的男人,她應該怕他,應該遠離他!她應該像方纔他自身後抱住她時那樣心慌意亂,他不許她同情他,不許她在他面前如此冷靜!
「我會盡量小心一點的。」她柔柔地,重新低下頭,雙手又動作起,「我也曾經腿部受傷,我的朋友也是這樣替我按摩,會舒服很多的,真的。」
她腿部也曾經受過傷?神谷光彥心臟一陣拉扯,他瞪向她低垂的螓首,她曾經受過傷,然後,也有另一個人像這樣替她按摩過。
他忽地一陣茫然,不知該如何應付忽然自心底冒上來的奇特滋味,那感覺——如此讓人坐立難安。他彷彿有些心疼、有些慌亂、有些嫉妒,又有些憤怒。他無法控制這些莫名其妙的感覺,他拚命想理清,想推開,腦海心底卻仍是完全的混亂。他——該死!究竟是什麼見鬼的原因讓他變得彆扭起來?
因為她嗎?因為這個擅自闖入他書房的女人?該死!當她站在史萊爾身旁時候他根本就沒注意到她!但為什麼現在她的存在會讓他坐立不安起來?
他心緒難安,她卻出乎意料地鎮靜。
不對!不該是這樣的。該失去冷靜的人是她!
一陣莫名的狂怒忽然席捲神谷光彥全身,他猛地探出一隻手抓住飛鳥的手腕。
她吃痛,訝然地抬起頭,他則用力站起身,順手也將她拉起。
「你做什麼?」她的聲音終於有一點點驚慌了。
還不夠。她必須更加驚惶失措。他手臂變換姿勢,將她身子反轉,用力推落沙發。她唇色蒼白,綠眸蘊著迷惘。
他身體跟著重重倒落,兩隻手臂扣信她,冰涼的唇瓣霸道地印上她的,用力推擠,試圖分開她的唇。她彷彿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拚命轉過頭,呼吸急促,雙手抵在他胸膛,抗拒著他不可理喻的舉動。
「你放開我!」
「不放。」他冷冷一句,雙唇印上她頸項,一路蜿蜒向下。
飛鳥倒抽一口氣,氣息更加紛亂細碎。她絕望地發現,雖然他印上她的唇並不火熱,相反只是讓人骨髓戰慄的冰冷,但她仍無法抑制心臟的狂跳,更無法克制血液快速在全身上下流竄。
但這是不應該的。她必須掙扎、抵抗,否則他會就這樣強行佔有她,而她也會意亂情迷地被他佔有。她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失身於他,她必須在沉醉前逃離他的鉗制。
「放開我、放開我!」她語音尖銳起來,幾近嘶啞的嗓音洩露了她內心的強烈震撼,瀕臨瘋狂的抗拒舉動更說明她情緒的激昂,「神谷光彥,我要你放開我!」
或許是她尖叫般的嗓音喚回他理智,也或許是她實在太激烈的掙扎抑制了他想懲罰她的衝動,他終於深吸一口氣,緩緩離開她身體。
他看著她拚命努力調勻呼吸,拚命想要恢復一向的冷靜,但一雙眼眸仍背叛了她的決心,閃爍不定的光芒反映著難以平息的驚慌。
她終於失去冷靜了。他靜靜地想著,認為自己應在此時勾動嘴角露出淡然的微笑,但不知怎地,他卻笑不出來。無法因為自己終於成功奪去她冷靜的事實感到優越感,心底反而升起一股對自己的強烈厭惡。
「快走!」他命令她,語音嚴酷卻沙啞。
而她,沒有任何猶豫,立即服從他的命令。
第六章
她在做夢,她知道。可是這夢是如此甜美,讓她實在捨不得醒來。
她夢風自己躺在柔軟的雲端,輕飄飄的,卻又被一股溫暖的氣息圍繞著,讓人忍不信深深地嗅著。她蜷縮著身子,向雲端更深處偎近。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自己整個人揉進那團宜人的溫暖裡。
她輕輕地逸出一聲呻吟,然後微微側過身,又一聲細細的呻吟。
「羽鶴、羽鶴,醒醒。」
有人在叫她-是天使嗎?身上背著羽翼,自由翱翔天際的天使,上帝的使者?
「羽鶴,拜託你醒過來。」
或者不是天使,是心鳥——她又來吵她睡覺了,飛鳥明明曉得她愛賴床的。「別吵我,飛鳥,讓我睡——」
「天啊,你沒事——太好了。」
她皺眉。這聲音不像飛鳥,這句話更不像她會說的,平常飛鳥都會毫不留情地一把扯開棉被,讓她在早晨微涼的溫度中瑟縮。
「羽鶴,你安心睡吧。沒事了。」那聲音柔柔地對她說,「我會保護你的。」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莊羽鶴倏地展開眼簾,眨了眨一時影像還顯得矇矓的眸子。
終於,一張掛著眼鏡的男人面孔清晰地映入她眼眸,他略顯憂慮的面孔一舒,唇邊泛起淡淡的微笑,「你終於醒了。」
她一怔,驀地發現自己的身子竟是蜷縮在他懷裡的,連忙坐直上半身,「這裡是——」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竟是在一輛跑車後座,前座則是一個陌生男人在駕駛。
兩人的視線在後照鏡交會,陌生人對她微微一笑,「久仰大名,莊小姐。」
他說中文。中國人?
莊羽鶴茫然地眨眨眼,眸光生新回到藍清風身上,忽地,因昏迷一時失去的記憶擊中了她。記得本來是在追蹤蒂娜的,卻發現清風坐在一家餐廳裡,接著,在餐廳旁的暗巷口,有人從她身後偷襲——
一念及此,她倏地全身一凜,身子迅速抽離藍清風懷裡,背部緊緊抵住了車門。
她突如其來的動作以及盯向他那充滿戒備的眼神讓藍清風不禁輕輕蹙眉,「怎麼了?」
「是你嗎?」她冷冷一句,「蒂娜要見的人是不是你?」
藍清風一驚,「你說什麼?」
她恨恨地瞪他,「她傳遞情報的對象是不是你?因為不想被我發現,所以你才從北後擊昏我?」
「羽鶴!你哪來這些莫名其名其妙的念頭?」他像情緒激動,忍不住提高語音,「我發現你的時候你已以暈倒了!」
如果不是他,那是誰?誰是蒂娜要傳送情報的人?他又為何那麼巧就在那家餐廳?
莊羽鶴腦海飛快運轉著,沉吟不語。
藍清風凝視她冷冽的神情,輕聲歎息:「羽鶴,你不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