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楊眉
男人右手用力一送,將某種利刃刺進她小腹,她低頭,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腹部竟流著血。
「為什麼要——」這句問話沿未結束,她便全身一軟,癱倒在地。
男人不帶感情地凝視她兩秒,「因為你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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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谷宅邸
晚宴結束,當眾人漸漸散去之際,部長一行人也跟著告別搭上座車,但飛鳥卻沒有跟著離開,她沒法在不受任何人注意之下潛入神谷宅邸,並且直接轉上二樓。
她一間間房找著,憑著敏銳的直覺及矯捷的身手,小心不碰觸任何保全系統——當然,即真的碰到警報系統,她自也準備了一套說詞,就說她是前往尋找化妝室而迷路了。
這自然是個薄弱的借口,但現在的她已顧不了那麼多。
她必須找到神谷光彥的私人書房或臥房,她肯定若他有什麼秘密,在這兩間房中必然可尋出一絲端倪。她腦子飛快地轉動著,一面悄然舉步,小心翼翼地接近書桌,翻看整整齊齊放置其上的檔案夾。
五分鐘後,她放下最後一個檔案夾。
沒有任何特別的東西在裡頭,只是一些神谷財閥的業務財務資料。
接著,她開始搜起室內,書櫃、書桌抽屜、保險箱,她找著任何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
她必須找到,即使不是那份情報,也要沒法弄清楚神谷財閥或神谷光彥個人是否懷有某種不可告人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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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神谷光彥在心底詛咒自己不聽使喚的腿。
這雙腿的右側因為在哈斯汀王國的一場意外,神經方面出了某種問題,總讓他無法隨心所欲地控制,常常站立不到幾小時,便覺得一陣隱隱疼痛。
尤其今天一天在財閥旗下各下公司巡視,又匆匆趕回這裡和一群人周旋,腿部早已不堪負荷,感到極度疲倦,連走路都微微跛起來。
他不曉得有多少人注意到這一點,整個晚宴進行期間,他試著在他們眼中尋找一絲類似憐憫的同情,見到的卻仍只有露骨的仰慕。這些人,還是跟從前一樣,對傳奇的他充滿了某種英雄式的崇拜,尤其是女性,更無法掩飾全然愛慕的眼光。
他知道她們叫他「光君」。
光君,雄偉燦爛的美男子,總是集璀璨光輝於一身。
但他不是。很早以前,他就明白自己並不是人們所以為的那種天之驕子,不是燦爛的光,只是陰暗的影。
這個體認,在哈斯汀王國政變的期間他得到更深刻的領會。在那次政變,他以某種身份參與其中,並為了一已之欲利用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也因此落入黑海,得到了這雙不聽使喚的腿。
蘭。不曉得她是不是已經搭上飛機了?那時,當她在哈斯汀得知他還活在人世,立刻趕到醫院看他,並且當面告訴他願意將她所擁有的、神谷財閥旗下所有公司的股份全部讓給他。她拒絕了義父留給她的遺產,也不願繼續留在日本,決定跟隨那個男人走。
她自動放棄了這一切,到頭來神谷財閥的指導者還是他。
但這一切原本不是屬於他的,依照義父的遺書,神谷財閥的一切都該屬於蘭的,他連一張股票也得不到。而他因此狂怒難當,有一陣子甚至想殺了蘭。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遭到報應了,得一生受腿疾所苦。
他忽地臉色一黯,太陽穴旁的肌肉微微抽動。他不能對自己這雙腿釋懷。
他微跛地走向書房,一面吩咐下人替他送一杯伏特加來,他需要酒精來麻痺腿部的疼痛。他猛地推開書房門,移動到書桌前。
有人來過這裡!
因為他書桌的椅子被轉了個角度。雖然並不明顯,但已足夠讓他警覺。
他悄悄拉開書桌版下隱藏式抽屜,握住一把迷你手槍,接著,舉起它對準沙發椅背。
「出來。」他靜靜一句。
沒有動靜。
他改用英文:「我知道你躲在那裡,槍口也對準了你。」
兩秒後,沙發後終於立起一個人影。神谷光彥眨眨眼,有些詫異闖入者竟是一名女人。
「你是誰?」
他輕輕蹙眉,忽地靈光一現,「你是史萊爾身邊的——」
「翻譯官。」她語聲平靜,清秀的面容並無一絲驚慌。
「翻譯官?那麼你會說日語?」這句話是以日語問的。
「是的。」
「你在這裡做什麼?」
「如果我說是迷路了,你會相信嗎?」
他嘲諷地一笑,「別耍我。」
她凝視他數秒,優雅地聳聳肩,「那麼我無話可說。」
他凝眉,「你不試著辯解?」
「那樣會有用嗎?」
她鎮靜的態度挑起了他的興趣,揚揚眉,一步步逐漸接近她。
「你不可能是個翻譯官。」
她保持沉默,定定站在原地不動,看著他走過來。
「是間諜吧?想來我這裡竊取商業情報?」他定定地凝視她,她別過頭。
她動搖了嗎?不敢看他?他嘴角不禁牽起一絲微笑,但很快地,微笑逸失,他因突如其來的疼痛呼吸一緊。
她似乎察覺他的異樣,回轉星眸,視線準確地落向他的腿。
神谷光彥無法抑制震驚。她知道!這女人知道他的腿有問題!該死的她怎麼看出來的?外面有上百人看不出他的腿有一點異常,她怎麼可能會知道?!他深吸一口氣,一種遭人看穿弱點的狂怒驀地襲向他,他伸手用力一推,將那個女人推抵在牆,冰涼的槍口則抵住她額部。
她終於有一點驚慌的表情了,玫瑰色的唇瓣微微發顫,但只維持不到五秒鐘,她立刻又恢復冷靜的神氣。
「你該死的究竟是誰?」
「影山飛鳥。」即使在這樣緊張的狀況,她仍然言語清晰。
「影山飛鳥?你是日本人?」
「我父親是日本人,我有一半日裔血統。」
他仔細看她的臉龐,不算特別美的一張臉,五官分明,眼眸是帶著神秘感的湖綠色。除了那頭黑色短髮和纖細的骨架,看不出她具有東方的血統。可是她的日語字正腔圓,用詞文雅,顯然受過良好訓練。
「說!你究竟在這裡做什麼?」
她咬住下唇,沉默不語。
他將槍管更加用力抵緊她,「你不說,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你不能。我是外交人員,你開槍射我難逃嚴厲刑責。」
「你以為我會笨得讓任何人知道你死在這裡?」
神谷光彥瞪著她,直到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傳來。
「進來。」他一面沉聲命令,一面轉過她身子攬在自己胸前,槍管抵住她腰際。
下人推門進來,見到這一幕驀地一呆,連忙垂下眼簾,放下盛酒的托盤後迅速告退。
一直到門重新關上,飛鳥方細聲開口:「放開我。」她語音有些不穩。
她情緒動搖了,他敏感地察覺這一點。
「請你放開我。」她再度說道,語音顫抖的情況更加嚴重,胸腔也開始不尋常的起伏。
為什麼她會突然心情不穩起來?她剛才不是一直很鎮定嗎?
就連他威脅要殺她時她仍舊不見動搖,為什麼現在——
莫非是因為他?因為他將她攬在自已胸前。她不習慣和一個男人如此親近?
不知怎地,神谷光彥感覺自己有種想要微笑的衝動,而他也真的如此做了。
她收起槍,鬆開她身子。然後他好笑地看著她迅速退離他幾步之遙,轉過身子面對他。接著,得意地發現她臉頰竟微微泛著紅暈,一對綠眸閃著異樣光彩。
他看著她胸部的起伏由劇烈逐漸趨緩,終於平穩如常,知道她正極力令自己恢復冷靜。
他欣賞她的努力。他知道自己對女人的影響力,知道女人從來就無法抗拒他俊美的相貌,知道她們崇拜他、仰慕他、將他視為某種遙不可及的神祇。在他面前,從沒有一個女人能完全冷靜,就連蘭也不能。
所以他欣賞她的企圖,也明白那只是徒勞無功。
但是,逐漸地,他發現自己似乎料錯了,她竟真的冷靜下來,眼眸也開始有勇氣直視她。
「擅自闖入你私人書房我真的覺得很抱歉,」她輕聲開口,嗓音文雅沉靜,「不知道神谷先生能否放我一馬?」
她要他就這樣輕易放過她?她當他神谷光彥是哪種糊塗男人?
「你還沒告訴我你不這裡的目的。」他一字一句。
「我是哈斯汀王國的特勤保安官。」
「什麼?」他一愣,一時未能明瞭她話中含意。
「這一次我國外交使節團前來貴國訪問的安全工作是由我負責的。」
「你的意思是——你是特勤人員?負責保護重要人物的安全?」
「那的確是我的工作。」
「一般而言,這方面的任務不是都該由男人負責嗎?」
她連挑一挑眉都沒有,似乎早已習慣面對這樣的質疑,「女人也可以做好保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