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嘉德利雅
聶逵吃了七、八口覺得膩了,手一揮,這些好不容易能服侍王上的妃子,全失望的坐回原位。
李王后露出不易察覺的一抹笑。
「王上,臣妾聽聞姒妃被關進監牢裡了。」仍舊靠在御座旁的玉妃對此事特別關心。這次繆姒被關,全宮裡的人都知道了。
「嗯。」聶逵淡淡地應了一聲,眼睛望著前方的舞伶,心裡想的是上次繆姒跳舞的情景。不知不覺,眼前舞伶的臉就變成了繆姒的臉。
繆姒正對著他笑,他失神地望著她。忽然眼睛一閃,繆姒不見了,又變回原來的舞伶;然後,又驀地發現繆姒還在眼前,他再定睛一看,原來舞伶有一張神似繆姒的臉。
聶逵舉起手來,樂師們停止奏樂,舞伶們楞在原地。
他指著那個舞伶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馮……馮香。」她以為自己犯了什麼錯,緊張地回答。
「大膽!在王上面前你沒有資格說『我』,要自稱奴婢。」
李王后率先發聲,以為當著他的面教奴婢規矩他就會高興。
可是聶逵根本不在意,他只想知道怎麼她如此像繆姒?
「你進宮多久了?」他問。
「奴……婢進宮……三個月。」沒見過王上,講話緊張結巴。
聶逵再仔細一看,她的美沒有繆姒的清靈,她的身段也沒有繆姒的姣美,她的眼神也沒有繆姒的勇敢……她,根本不是繆姒!
聶逵有些失望,不覺感到一股煩躁與落寞……
手又舉了起來,樂師們重新奏樂,舞伶們繼續跳舞。
聶逵聽著、看著,心思卻飄遠了,恍惚了。
儘管他掩飾得當,但是觀察敏銳的李王后還是看出他的失魂落魄。她一再地深呼吸,才能阻擋那排山倒海而來的忌妒。
只是一個長得像繆姒的奴婢,也能教他魂不守舍,若真的繆姒豈不安排她坐上自己的後位?!李王后悲憤又不安地暗暗扭絞著手指。
好不容易聶逵把心思拉回,剛好聽到玉妃的話。
「……也許有不良的企圖。」
「什麼企圖?」聶逵沒有聽到前面的話,只是接著話尾隨口問。
「姒妃是殷國人,也許她去牢裡是想救蘭天王。結果王上正好趕去,她才放棄營救行動。」
「是嗎?」還是有點心不在焉地,腦子淨想著她在監牢裡的情況。不知她可冷著?餓著?
「否則她為何要背著王上冒著危險,只是去監牢『看看』他。這--不管怎麼說都說不過去呀。」玉妃故意裝出一副不解的模樣。
「對呀!她是王上的妃子,要見蘭天王一定要經過王上的同意才行。偷偷去……似乎另有目的。」另外一位妃子搭腔。
「她也應該知道去監牢探望一個敵國君主,是多麼不可原諒的事。」「是呀!臣妾就不會做這種違背王上的事。」
「臣妾也是!」
一群妃子突然有志一同起來。
聶逵不為所動,他相信繆姒不會背叛他,但偏偏覺得心煩。
這場宴會沒能讓他忘了繆姒,人雖然坐在這裡,他卻擔心她,擔心她肚裡的孩子。他以為他無情,可是怎會如此牽腸掛肚?
這非他所樂見,那代表他有弱點。
有弱點,他就會有危險。他不怕危險,只是不想有弱點。
他是暴王,豈能有弱點?
聶逵煩躁地拿起酒樽,一仰而盡。
這時候李王后說話了。
「你們別煩王上,王上自有定奪。」
一群妃子頓時安靜下來,聶逵看向李王后。
「不過,王上,她們說得也有道理。你還是小心點兒好。」
「王上,你不能輕易放過她,要好好問問她才行!」玉妃猶不死心。
「怎麼問?」喝著酒,漫不經心地隨口應道。
玉妃直接說:「嚴刑拷打。」這樣一來,肚子裡的孩子就會流掉!
這玉妃還不算笨嘛!李王后心想。
「不行!」聶逵一聽,厲聲否決掉。
眾妃子訝異地望著他。雖然下令善待囚犯,但王上對重刑犯還是很嚴酷的,更何況繆姒犯的是企圖營救蘭天王這等大罪!
「玉妃,姒妃已有身孕,用不得刑。」李王后說。
聶逵睨她一眼,何時她也心存仁慈了?
「難道就這樣輕易饒過她?」
玉妃一句太過心急的話,點了聶逵一下。
原來她們打的算盤是這樣。想借刀殺人,而且一次兩個?
太久沒見他的妃子們,都快忘了她們是一群為了接近他,而用盡心機的女人。
「玉妃,嚴刑峻法只適用於戰亂時代對付頑固的敵人。繆姒是本王的妃子,就算犯錯要問話,應該不至於用嚴刑拷打這麼重的刑罰,你說是吧?」
「是。」王上金口一開,誰敢說不是?
「況且,她還懷著本王的孩子。」
「是。」
「夜深了,你應該累了,回宮好好休息吧。」
宴會通常要等到王上休息了,大家才能離開,一旦惹惱了王上,王上就會在宴會中下逐客令。
但對妃子而言,不僅只是逐客令,還有另一種意思。
玉妃驚慌地問:「王……王上,臣妾做錯了什麼?」她知道那代表著她將被打入冷宮,可她不知道自己哪裡犯錯。
聶逵不想多說,只是懶懶的說:「下去吧,別在這兒壞了本王的興致。」
「王上!臣妾知錯了!請原諒臣妾!」
聶逵冷然地對旁邊一名服侍他的宮女投以一眼,她們隨即上前將伏跪在地上、哭得淚眼婆娑的玉妃扶起,半強迫地帶走。
「一王上!王上……」哀求的聲音,令在場的其他妃子噤若寒蟬。
「本王肚子餓了,你們怎麼不伺候本王呢?」他大聲的說。
妃子們忙不迭地夾菜送到他嘴邊,她們說盡每一句甜言蜜語,就是聰明的絕口不提「審繆姒」。
聶逵瞥了玉妃離去的方向一眼,一個念頭驀地跳上他腦海--
會是她嗎?那個對繆姒下毒的人……
雖然未能除掉繆姒,但除去一個玉妃倒也不錯,不過還是要盡快殺掉繆姒才行。否則等孩子生下來而且若是個男孩的話,她的王后地位就不保了。
可是,看目前這個情況,誰要再提一句審繆姒誰就遭殃,她又怎能提呢?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倘若說服「三公」,施壓王上?不行。丞相為人城府極深,對女人沒興趣,更不愛管這種事;太尉,只是一介武夫;御史大夫,沒有實權,是丞相的傀儡,更別提。
可惡,小小一個繆姒竟如此難以對付!
繆姒一定很快又會被釋放出來的!
李王后氣惱不已,但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地陪同王上觀舞,聽妃子們彈琴奏樂。無意間,視線落在那個長得像繆姒的舞伶,用力地瞪了她一眼。
馮香以為自己又犯錯,正不知要怎麼辦時,李王后又突然莫名其妙地對她笑。那個笑容是如此的愉悅,彷彿很滿意她。可是,她卻深覺那是一個不懷好意、含有算計成分的笑。
一陣驚悚頓時爬滿馮香的皮膚。
第九章
繆姒昏倒了。
當消息傳到聶逵耳裡時,已經是隔天快近午膳時刻。
前一晚因為時間太晚了,所以小貴子不敢通報;早上王上又要上朝,所以他也沒說;直到中午快用膳了,他才告訴聶逵。
聶逵的反應是--
「本王只是睡了,可不是死了。她人呢?」
「還……還在監……監牢。」
聶逵一聽,右手握緊又放,臉色頓時變得殺氣騰騰,眼神彷彿可以射出兩隻箭。
小貴子知道自己即將大難臨頭,馬上趴跪於地,顫抖地等待王上下令處罰。
可不知過了多久,周圍還是安靜無聲,他悄悄地抬頭一看--
皇帝不在了?!
*****
聶逵來到監牢時,繆姒早已醒來多時,不過臉色有些蒼白,神情疲倦。
「王上。」她看到他來,微微彎身,以示敬意。
沒辦法,正在成形的孩子弄得她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站也不是……什麼都「不適」。不過,看到孩子的爹來,她的不適都好了。
「你怎麼這麼晚才來?」她半是抱怨,半是撒嬌的口吻,一點反省的樣子也沒有。
聶逵提著一顆心來,本預想會看到她脆弱、無助的一面,然後自己以「英雄」的姿態出現救她,「順便」讓她離開牢房。但一聽到那句話,他再怎麼冷靜也不禁愕楞住--怎麼,她在等他來?
「王御醫!」他雷聲一呼,震醒了自己的腦袋。
「下臣在!」
「她的身體怎麼樣了?」
王御醫替繆姒把脈,問過幾個問題後回話:「回稟王上!姒妃身體無恙。只是監牢陰寒,不適宜姒妃現在有孕的身體。」
聶逵一聽,真想立刻帶她回花景宮去,可是……
「妳可知悔改了?」冷冰冰的語氣。
「.....知道了。」繆姒考慮了一下才說。
在別人看來,她有十足的悔意,但他一眼就看出她根本口服,心未服。正想再多訓她幾句,只見她搖搖晃晃的,隨時會倒下的樣子,聶逵想也末想就邁向前親自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