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亦君
「嗚嗚……」一提到林楚楚,劉順娘就哭得更傷心了。
吳衣降壓下心中的離情,笑道:「孩兒該走了。」
「降兒……」劉順娘拉住兒子的手臂,哽咽道:「原……原諒娘的自私,這……這輩子咱家欠林姑娘的恩情……只有下輩子做牛做馬來償還……」
昨夜,在全家都就寢後,林楚楚拉她到屋外,說她願意代表他們一家子去參加獵人大賽。劉順娘說什麼也不答應,更何況獵人大賽僅有男子可以參加。
為證明自己也可以是名男子,林楚楚當場把長髮以布條綁個髻,再以墨魚汁塗抹在自己雪白的臉上。
劉順娘啞口無言的看著瞬間變成美少年的林楚楚,心裡有了些許的動搖,她是人,又為人母,所以她自私,在林楚楚費盡唇舌,動之以情、說之以理下,她沉痛的點頭答應林楚楚替代兒子的提議。
早知道吳衣降不會同意她們的決定,所以她們兵分兩路,在劉順娘負責拖住兒子的時候,林楚楚以吳家長子的身份混入五十名男子之中。
現在,應該已經身在廣場的男役之中了。
吳衣降瞠目,急急地問道:「娘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娘說自己自私,又為什麼娘說欠林姑娘恩情呢?娘,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孩兒?」
「咚、咚、咚……」
蛇鼓十一響,是五十名男役一個時辰逃命的開始。
「娘!」吳衣降驚愕的看著娘親。
劉順娘輕輕點頭,「林姑娘已經替你參加了。」
「不,我要去帶回她!」吳衣降激動得就要往廣場衝去。
劉順娘死命的拉住兒子,「別去,娘不要你死啊,你若有三長兩短,娘活不下去了,降兒……」她以死威脅。
吳衣降很為難,眼看五十名男役已跑入樹林之中。
「啊——」吳衣降悲吼。
最後,他僅能聲嘶力竭的癱跪於地,為自己的無能為力。
沉痛的悲傷全被震天價響的腳步聲給掩蓋了去,五十名男役沒命的往樹林間狂奔,林楚楚亦在其中。
難以置信的是,五十名男役裡有年近六旬的老翁,亦有小至一十二歲的男童,不用說,那些年輕力壯的少年早沒入林中,就連一十二歲的男童都跑得比她快,他們一個個的超越過她,她邊跑邊扶著老翁。
「小伙子,你快跑吧,別管我這行將就木的糟老頭,逃命去吧!」老翁沒有活著出去的打算。
「這怎麼成呢?」她沒辦法置之不理。
老翁喘氣的笑道:「小伙子,若想活著踏出這片樹林,就不能有太多的同情心,想想怎麼逃比較實際些。」
「不,我們一起逃!」林楚楚顯得激動,人命可貴不是嗎?為什麼島主可以殘忍的為了獵人大賽而殺害無辜人民呢?
島主要獵豹、獵雁、獵野豬、獵鹿都成,為什麼偏偏要以人為獵物呢?太可怕也太殘忍了!
「這給你,你先逃吧,我……我真的跑……跑不動了!」老翁氣喘如牛,索性坐於地上,脫下鞋,自鞋內拿出一把匕首交給林楚楚。「拿去吧,這把匕首對你……多少……多少會有幫助的。」
「不,我不能!」林楚楚悲悵的搖頭。
老翁強將匕首置於林楚楚的掌心。「我決定不跑了,路遙遙,你年輕,多少還有希望,別讓老夫連累你,快,快去!」
「我——」
老翁不讓林楚楚浪費時間在自己的身上,使勁的推著林楚楚,「快,快跑!分秒必爭,快!」
林楚楚鼻酸,強壓下亟欲湧出的淚水,「您老……保重!」
「快,快跑!」
林楚楚毅然決然的轉身,淚水亦潸然而下,手握老翁給的匕首,她發誓一定要逃離此地,為自己也為吳家,更為老翁。
???
「轟隆——」
雷聲大作,大雨滂沱而下,大地瞬間成了灰晡漱@片,大雨濕潤了土地,樹林間的路泥濘難行,視線茫茫然。
「島主,依屬下看,今日還是取消獵人大賽吧?」胡佑天見天色忽變,擔心是不好的兆頭。
「取消?」君無言蓄勢待發,才正覺得好玩哩!「大雨來得突然,屬下怕林中泥路濕滑,馬兒難行,危險度更高。」胡佑天完全出自一片忠肝義膽。
君無言忽視於胡佑天的諫言,站起身喝道:「一個時辰已到,備馬出發!」
「島主——」胡佑天的話在君無言不怒而威的注視下硬生生吞回肚裡。
燕俠領令,「是!」
立刻,數十隻狼犬為先鋒衝入林中,六名侍衛尾隨君無言之後,數名大臣亦騎於馬上準備大顯身手。
「喝——」
君無言策馬,龐大的狩獵隊伍揚長而去。
他無視於氣候的惡劣,縱馬狂奔,骨子裡的瘋狂殘忍是與生俱來的,獵殺一直隱藏於太海族的血液裡。
林楚楚被雨淋濕了全身,臉上所塗的墨魚汁早被洗淨,豆大的雨滴經由樹葉直洩而下,不止地滑,林楚楚雙眼亦睜不開,不辨方向。
以樹枝支撐著身體前行,林楚楚早已雙腿癱軟,胸口劇烈的疼痛使她發暈,前方的前方依舊是茂密的樹林,陰雨天的關係能見度極差。
身體及精神的折磨已瀕臨崩潰的邊緣,她再也不想走了。
林楚楚癱坐於泥地上,無力的揮去臉上的雨水,死心了、心死了!再也不想抗爭些什麼。
倘若有憾,即是今生無緣長伴大卡魔神。如今她但求死後魂魄得以飛越滔滔大海回到布漁山村,守候在……童仇的身邊。
童仇,是的,童仇!
光是想到童仇的名字就令林楚楚心如刀割,童仇啊童仇,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對他的愛意有多深,他無情的一掌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心瞬間冰凍,這世上再也無人能溫暖得了。
林楚楚再度揮去臉上的雨水,回神才驚覺整件衣衫幾乎渲染成紅色,「哎呀!啊……啊……」
她驚駭的彈跳而起,一抬首,一名誤踩陷阱的男子掛於樹上,遭細竹刺穿咽喉而亡,不見左耳,雙眼如炬,死不瞑目。
「喝……」林楚楚的心情已非「恐懼」所能形容,跌跌撞撞的欲離開駭人的現場,身子卻顫抖得厲害。「啊——」
她掩面,歇斯底里的尖叫。
人間地獄,她來到的是人間地獄啊!
為什麼樹林內會有陷阱呢?
「不!我……我要離開這裡,我……我要……離開……」林楚楚瞠目對上掛於樹上的死屍,搖頭的胡言亂語了起來。
幾次滑倒又爬起,林楚楚困難的移步,離開、離開、離開,這是她腦海裡惟一容得下的字眼。
「咳……咳咳……咳……」
一口口的鮮血自林楚楚嘴角溢出,她故意忽略胸口傳來的疼痛,如遊魂般的走著。
她告訴自己,眼前的一切是夢,惟有如此她才有往下走的勇氣。
經過許多失了左耳的屍首,林楚楚兩眼呆滯、魂不附體,雙腳無意識的往前走著、走著,沒人告訴她夢何時才會醒?
不知走了多久,樹林裡出現一間木屋,林楚楚直覺的走了進去。
好累、好累,她已累得不想再往前走。
唇一勾,她無意識的笑著,神情淒楚絕美,身子往前一傾,「咚!」整個人跌入無止盡的黑暗深淵……
???
大雨沖刷掉男役的氣味,獵犬頓時無用武之地,君無言不靠獵犬亦能在大雨中策馬,獵殺男役無數。一直以來,這項獵人大賽在風月島,可說是顯現島主無懼的勇者氣魄,亦為太海族對毛山族的一種威嚇。
毛山族暗中結黨打算謀反是君無言繼任島主後必須面對的難題,無關島民生活富庶與否,兩族百年來的仇恨,深植於每個島民的心中。
看似服從的毛山族其實伺機而動,隨時都有揭竿反叛的一日,君無言不得不防。而身為島主,要防的何止於此?
君無言要防毛山族人的行刺、要防太海族人的篡位,凡此種種防不勝防,超高的智慧、超高的警戒及瞬間的反擊能力自然而然成為島主所該具備的。
險惡的環境使然,迫使歷任島主皆練就上乘武功以自保。
「喝——」
策馬狂奔,今日君無言立定了目標——一個也不留!
忠心護衛燕俠驅馬至君無言的右後方,恭敬的問道:「雨漸歇,島主是否落腳歇息一會兒?」
「不!」君無言說得斬釘截鐵。
「若不歇息屬下怕馬兒吃不消。」燕俠完全的就事論事。
「前方不遠處有一間木屋,前些天已經先差奴僕整理過了,島主可以到那裡稍作歇息。」一切獵人大賽的安全是燕俠該負的責任,所以連獵人大賽中可能遇到的任何意外,他都得正確無誤的事先計劃好。
「好,就往木屋前進。」
「是。」
燕俠領令後示意兩名侍衛先行趕去。
豈料兩名侍衛才一策馬,竹箭便自四周射出,侍衛立刻中箭落馬,倒在地上哀號。
同一時間,四周竄出近十名的男役,手持削尖的長竹當利刃,將君無言、燕俠及其他三名侍衛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