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易安
「那有什麼用呢?」宋丹雲忽略了他話中的別有用意,繼續說道:「你入伍前不是把你修胡老頭這門課的所有資料全給我嗎?我想你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天才,居然有拿到九十三分的優異紀錄,你的資料和報告多少也有一點幫助吧?沒想到我們那組交的第一篇報告,隔周居然被退件,還被胡老頭當著全班面羞辱,他說:這些東西不是前年吳愷元那組做的報告嗎?他都去當兵一年多了,世界早就變了,你們還敢照抄,真服了你們。」
吳愷元聽了大笑:「真的有這種事?」
沒想到他當初好心留給這寶貝學妹做參考的資料和報告,居然被她當作大補帖,而且越補漏洞就越大。
「我們才服了他呢!前年的學生交的報告,上頭的數據他居然記得一清二楚,真不曉得他腦子裡裝的是什麼。」
吳愷元和宋丹雲同是大學企管系的學生,只不過他高出宋丹雲兩屆。
今年六月才退伍的吳愷元,還留著三公分的平頭,宋丹雲有事沒事會摸一下,讓那種柔軟卻又帶著刺痛的觸感滑過指間。
她只有一個姐姐,因此常常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哥哥。
這種動作是很親密的,親密到連宋丹雲自己都分不清這樣的撫摸,帶著怎樣的情感。
不過,她這種若即若離的態度,傷腦筋的恐怕只有吳愷元一個人。
宋丹雲對戀愛的態度,還停留在小學生對童話的憧憬,她要的不是英俊多金的王子,而是一個能讓她崇拜一輩子、付出所有的男人;同樣的,她也希望獲得相對的回報。
朋友都說她想得太美好,人生通常會違背自己原先預設的道路走,你想要一個王子,就偏偏只能遇上一隻青蛙。
總之,要靠自己把青蛙訓練成王子,才能有幸福美滿的人生。
宋丹雲也承認,自己是一個過於理想,而和現實脫離的人。明明期待戀愛,又懷疑感情;明明滿腔熱情,卻又裝作冷若冰霜。
也許,她想要的是一個現成的王子,而不願去經歷前景黯淡的改造過程。她寧願不去嘗試,也不願去經歷失敗的痛苦。
每個認識她的朋友都說:她還沒遇到一個值得她冒險的人。
但是,最近的宋丹雲似乎有一些改變,她的思緒,會不經意地飄到那片草地,雖然在不遠處,卻是她只到訪過一次的異鄉。
這樣的思想是在無意識中進行的,有時候達她自己都沒察覺,就被工作、生活給推擠到心靈的某一個角落。
只有在黎明時,她睜開雙眼的那一刻,會有那麼一股捉摸不定的失落,梗在心頭間,哀悼自己就這麼娠幸福錯過了。
這算思念嗎?
對一個根本就算是陌生人的閻浚寬。
那個有點短線的男人。
那個有生以來第一次,她不想做一個被動的人,只想主動追求自己所愛。
她雖然不是真的很確定,但她知道學長就不像這種人,她對他就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在閻浚寬身上,她看到一種能令她景仰的靈魂。
但是吳愷元,她跟他的情感有點像兄弟姐妹。
當一個人不明白自己的情感定位時,比較法是常用的心理,一比較起來,宋丹雲更加發現閻浚寬在她心中的份量。
而吳愷元對於自己的條件則是自信滿滿。他的外表挺拔,雖不到出類拔萃的地步,也可算是一時之選。
他的能力自然也是超群的,剛剛退伍的他,就立刻考上「翔龍集團」的業務部市場開發組的小組長,這個職位當初不知有多少明星大學畢業,或碩博士研究所畢業生應徵,可說是社會新鮮人擠破頭、人人夢寐以求的高薪職務。
可有了這些世俗人標準的「三高」條件,吳愷元還是不敢放膽追求這認識了四年的小學妹。
在他眼中,宋丹雲真像一個墜落人間的仙子,美麗而清雅,大而有神的雙眼中,只為最簡單的美感而閃著晶亮。
她最喜歡白色和藍色,因為她還沒脫離童年的純真心性,最大的夢想是想飛,因為她的心境超塵脫俗。
沒有人能教懂她——黑色與白色之間,還有一個灰色地帶;所謂的身不由己或人性本惡的這番道理。
就是這份單純的性格,讓吳愷元一見到她,就興起了一種保護她的慾望。
當時他大三,宋丹雲大一,他瞭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道理,曉得自己就算趁著她對大學生活一無所知的情形下,就讓她成了名花有主的會,但畢業後他入伍了,卻只能乾巴巴地看著在一旁虎視耽耽的蒼蠅螞蟻們,把死會活標,徒增一場兵變失戀的痛苦罷了。
他寧可期盼未來。
將來的他,也許更有能力,能為宋丹雲建造一座堅不可破的城堡,一輩子將她呵護在溫室中,不必飽經風霜。
上天是照護他的,宋丹雲並沒有在他缺席時,與別人墜人情網,更令他驚喜的是,她能保有這股楚楚動人的氣息,一如他對她一見鍾情時的姣好,奇跡似的與他在同一家公司共事。
是不是他長久的期盼,終有實現的一天呢?
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地祈禱著啊!
「吃飽了!」宋丹雲放下筷子,滿意地笑著。「回家吧!明天還要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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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新的一天了,對宋丹雲來說,朝九晚五的辦公生活,和學生時代的讀書生活,並無二致。
「每天還不是一樣過嘛!」坐在宋丹雲對面的郭沛綸說道,語氣中有種無奈。
「幹嘛,職業倦怠症?喝咖啡嘛!辦公室坐久了。咖啡好像就成了唯一的飲料,連水都很少喝了。」宋丹雲說道。
「小心骨質疏鬆症!」坐在隔壁的劉淅如插嘴道。
劉淅如的桌子和宋丹雲的中間有隔走道,因此懶得認識朋友的宋丹雲,自然就和對面的郭沛綸比較熟了。
這兩星期以來的搜尋,宋丹雲幾乎已經放棄了希望,她想閻浚寬或許並不在這裡,雖然也不是很確定,但她向來不會像三姑六婆般打探八卦消息。
再說她跟閻浚寬還算不上是朋友,如果就這麼沒大腦地向人打聽,大概不出一天,她宋丹雲可就成為八卦女主角了。
也許傳聞到閻浚寬耳裡,就會完全失了真,這可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暗戀人,而且還是暗戀一個陌生人,聽起來好像有一點幼稚,所以她更加不想讓不相干的人知道了。
少了他人的攪和,對閻浚寬的憧憬,更像一場夢了。
因此,她只是很守株待兔地期望能有一個巧遇。例如,在電梯或餐廳遇見之類的。
她在公司裡待得不長,卻已經熟悉了公司大部分人的面孔,翔龍雖然是間大公司,但畢竟還是有範圍的,因為每天到餐廳裡吃飯的就是那群人嘛!要不看熟也難。
可見閻浚寬一定是在桃園的工廠,這麼一來,問公司的老前輩也就沒什麼用了,因為閻浚寬跟她一樣是新人。
她根本摒除了閻浚寬沒考上「翔龍」的可能,沒有任何理由,因為那是不可能的!
他看起來是那樣有智慧,閒適優雅的自信舒括地徜徉在眉宇間,任何人都會被他的氣質吸引。
想想閻浚寬吃香的外表,也許已經在桃園工廠造成轟動了,也許他早已經交新的女朋友了,或者被一整群女孩簇擁,煩惱著該選誰比較好?
不會吧?他看起來很老實,不像是朝秦暮楚的人……不過也說不一定,人不可貌相……
「唉!淅如,昨天晚上跟工程部的去唱歌,怎麼不見你?」會計四課唯一的男辦公員詹奇駒這時走來問道,手上還拿著報表以掩人耳目,眼睛還不時瞟瞟新來的宋丹雲。
宋丹雲的思緒被打斷,懊惱地瞪了詹奇駒一眼。
詹奇駒雖然是課上唯一的男性,但他卻有獨立的辦公隔間,和她們這些女性課員的桌子連成一排排的有所區別。
「問我沒去?你真的關心嗎?還是也順便想問問——美麗的丹雲小姐怎麼也沒去啊?」劉淅如酸酸地說。
宋丹雲滿臉疑惑地看看劉淅如,看她臉上充滿著嘲諷意味,又看看郭沛綸:「你幹嘛一副想看好戲的樣子?」她無聲地問。
「你真無聊!」詹奇駒把報表丟在劉淅如桌上,走了。
『你才無聊,空著一張表格給我幹什麼?」
「我已經把數據e—mail給你了,把東西填填上去是你們女人的工作。辦公時間不要一直照鏡子,認真一點?」詹奇駒反諷說。
「你果然無聊,mail就mail,我列印出來就好了,哪還需要填表格?」
兩人的針鋒相對已經引起別人的注意了,連會計部其它課的人都站起來,眺望過隔間牆看好戲。
如果再這麼鬧下去,恐怕會計部主任都要來了,詹奇駒好男不跟女鬥,眼前他也鬥不過她,識相地坐回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