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蔡小雀
他當下就想驅車衝到內湖去找她,但是甫踏出房門,美麗依舊、風韻猶存的母親就緊張兮兮地堵在房門口。
「爾豫……」在兒子銳利憤怒的眸光下,她心虛地嚅囁了起來,質問也變得理不直氣不壯。「你、你要去哪裡?」
「女巫的基地。」他故意諷刺道。
「爾豫,千萬不要拿這個開玩笑。難道你不記得小時候媽媽跟你們說過的嗎?蘇格蘭有個算命老婆婆,她說要你們小心女巫呀!」薛艷著急地道,「別嚇媽媽,媽跟你保證,只要你別去找她,我和你爸都不會再逼你繼承家業,我們會讓你做你最愛的研究工作。」
「媽,我是科學家,妳口口聲聲說梅書是女巫,有什麼證據?」他忍不住皺起濃眉,不悅地道:「就因為蕭小姐的『證詞』嗎?」
「人家蕭小姐和……那個『小姐』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她為什麼要捏造這種事情呢?」
他冷冷一笑,「可以讓你們緊張地草草放出我和她訂婚的消息,在我聽來就是她最大的動機。」
「可是蕭小姐不像那種信口雌黃的人。」薛艷搖搖頭,憂心忡忡地道:「何況人家也沒必要為了想嫁給你而捏造這種謊言。她還說那位……『小姐』,甚至一眼就看出她身邊有不好的濁氣,晚上睡不好,壓力太大,還點了奇怪的香,泡怪異的茶要給她喝。」
「媽。」梅書鬢角微微抽疼,語氣無奈地道:「我雖然是科學家,但是我也相信中國醫學。蕭小姐所敘述的,任何一位中醫師都可以做得到,為什麼你們不會認為梅書或許曾學過中醫,而是要自動將她歸類成女巫?」
薛艷怔住了,啞口無言。
「可是……可是……」
「三天內,唐蕭兩家必須對外做出鄭重澄清,說明我沒有訂婚,也不可能和蕭小姐結婚,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爾豫雖然素來脾氣溫文,但是薛艷絕對不敢小覷這個兒子,只要他一動怒,就算請出大家長唐宙來都沒用。
「這個媽媽可以答應你,可是……可是你真的要娶那個、那個小姐嗎?」她語氣擔憂的問。
「我目前沒有結婚的打算。」他心頭微微刺痛,低低歎息。「她也不願意嫁給我。」
「什麼?她不願意嫁給你?!」薛艷聽得目瞪口呆,顯然完全想像不出居然有女孩子不想嫁給她完美的大兒子。
如果是壞脾氣的老二和風流鬼的老三也就算了,不是她偏心,三個兒子個個都是她的心頭寶,但是若論脾氣人品風範哪,就非爾豫莫屬了。
薛艷一下子從保護欲過強的老媽變成了心疼兒子的賢母,苦口婆心地道:「兒子呀,女孩子是要人疼的,科學家又怎樣?如果不能疼惜人家女孩子,就算得到諾貝爾獎也沒什麼了不起。」
「媽,妳剛剛不是還很反對?」他狐疑地盯著母親。
「呃……」薛艷尷尬地吞吞吐吐道:「呵呵,那個……你說得也有道理,媽昨天是急瘋了,一時沒有想清楚就亂放消息,至於那位小姐……」
「她叫梅書。」他眼神溫柔了起來,「萬梅書。」
每當他看見任何一本書時,就會想起她……
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那位梅書小姐,假如她不是女巫,難得你又這麼喜歡一個女孩子,無論如何媽媽都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她咧嘴笑著,越想越興奮,尤其這還是她這輩子頭一次看見兒子會因為想起一個女孩而露出那樣溫柔的眼神和微笑。
她情不自禁熱血沸騰,摩拳擦掌起來。
難得、難得啊!她有一度還以為這個兒子一生已經奉獻給科學,永遠不會談戀愛了呢。
「現在說那些還太早了。」爾豫有一絲逃避地別過頭,清了清喉嚨,「在一切還沒確定前,做出任何的承諾或假設都是危險、不負責任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在影射我。」薛艷訕訕地摸了摸梳得好不美麗的法拉頭。「媽媽馬上去消毒嘛,一定把所有的風聲都收回來。」
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我要出門了。」
「要記得,問清楚究竟是不是女巫啊?如果不是的話,就趕緊打電話回來跟媽說,媽媽馬上準備聘金。」她跟在兒子屁股後頭,不忘叮嚀。
「我還不打算結婚。」爾豫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句話,一改慢條斯理的動作,迅速大步下樓。
「要記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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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倏然響起,梅書將手裡捧著的一袋子紫水晶和白玉放進行李箱,藏在衣物和書本之間。
會是誰?
也許是幼幼和碧綠聽到了消息,所以想來安慰她吧?
她不忍心讓好友見到自己此刻的狼狽憔悴,但是知道自己不開門,只是讓她們更加擔心。
她幽幽歎了一口氣,邊打開門邊說:「幼幼,我現在正好在……」卻在看到來人的那一剎那僵住了。「你來做什麼?」
「解釋。」爾豫渴望地凝視著她,胸口隱隱泛起揪疼與不捨。「妳瘦了很多,對不起。」
梅書心頭一熱,有股衝動想忘情地撲進他溫暖強壯的懷裡訴說滿心的傷痛,但是現實狠狠地敲醒了她。
「我在減肥。」她死命著咬著下唇,試著擺出一副雲淡風清不在乎的樣子。「有什麼事嗎?唐博士。」
這一聲「唐博士」令爾豫臉色微微變了,他瞇起雙眼,聲音低沉地道:「我們幾時變得這般客套?」
「不然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她眼眶危險地發熱,連忙轉過頭去,裝作鎮定地繼續收拾行李。「如果你沒有別的事的話,請回吧,我很忙。」
「妳要出門?」他眸光銳利地掃向行李箱,臉色有些發白。
「對。」她簡單地回了個字,背對著他,雙手都在發抖。
他到底來做什麼?解釋他為什麼要娶蕭小姐?或是解釋他為什麼失約?
都不用了,她早該認清楚事實,他是永遠不會愛上她的。
千年前不會,現在更不會,因為她從來不是他要的那種女孩。不只是在錯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她根本是在錯的時間遇上了錯的人,錯錯錯……錯到底了。
可是偏偏她不爭氣的心哪,永遠只為他而狂跳,就不能夠擺脫這樣悲哀的宿命嗎?
她雙手的顫抖漸漸蔓延至肩頭,最後甚至連心臟都悸痛了起來。
「要去哪裡?去多久?什麼時候回來?」他脫口問道。
她鼻頭瞬間酸楚了起來,喉頭像塞了團熱熱的棉花般。
不要再裝作他其實很在乎,不要再給她希望的假象了!
「不知道。」她勉強擠出聲音,淡淡地道:「我也不曉得你為什麼想知道我去多久?幾時回來?跟你有關係嗎?」
下一秒,她的身子被一雙堅定有力的掌握扳轉過去,尚未見到他的神情就已經聽到他充滿克制壓抑的低吼──
「為什麼這麼說?為什麼要假裝妳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過?為什麼要這樣平淡冷漠疏遠?」
「因為我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梅書也失去控制地大叫,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滾落雙頰。「什麼都沒有!」
爾豫所有的怒氣在見到她淒然落淚的剎那,消失得無影無蹤,起而代之的是深深撕裂揪扯著的心疼和恐慌。
「梅書,妳別哭,拜託。」他修長的大手溫柔地捧住了她的小臉,屏息沙啞地輕語,「妳可以先聽我解釋嗎?那一天我不是存心失約,而是……」
「你閃電訂婚了,我知道。」她不爭氣地淚眼婆娑,透過重重淚霧瞪視著他,「猜猜看我怎麼知道的?」
「電視新聞。」他無奈而挫敗地低聲喟歎,隨即甩了甩頭,真摯地道:「那是個錯誤的報導,是我母親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不要把責任推到長輩身上!」她咬牙切齒,怒瞪著他。「你自己對蕭小姐心動,想娶人家就去娶,這完全是你唐博士的自由。」
「不要叫我唐博士,我是爾豫!」他也惱了。
「你對我而言就只是唐博士。」她氣苦地叫道,「我已經想通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自己對你糾纏不清,是我自己主動送上門,是我自己搞不輕楚自己有幾兩重,才妄想要得到你的愛情,現在我知道我錯得一塌糊塗了,我不要了,可以嗎?」
「不行!」一想到她要放棄他,他的心臟瞬間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給掐擰住了,痛得幾乎無法喘息。「我不准。」
「你不准?你一開始不准我愛你,現在又不准我不愛你,你真是個最惡霸的自私鬼,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哽咽,「我把你雙手送給蕭小姐不好嗎?」
「一點都不好!」他爾雅的氣質盡失,咆哮地道:「我根本不要什麼蕭小姐,我也從來沒有跟她訂婚!」
「還說沒有,不然電視新聞報假的啊?」她不會再上當了,這個大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