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田婈
昨夜照例是不醉不歸的,宿醉是他每天必然的歷程。平常可睡到自然醒,但是今天卻犯煞,看來與這床溫存不得--
他睜開茫然睡眼,想起金飾和元寶得來的過程,不禁令他莞爾一笑。
曲衡心想,路悠該是個嗜錢如命的守財奴吧?
第二章
冷空氣使曲衡的精神為之一振,他一眼便瞧見弓腳抱膝坐在椅子上的路悠。她將藍色的頭髮藏在毛線帽和大衣底下,未施脂粉的小臉在冬季清晨更顯得素白,從遠處看她,是一幅形單影隻卻出奇唯美的畫面。此刻的路悠看起來順眼多了,曲衡看盡精雕細琢的容顏,今天才發現質樸之美的吸引力。
曲衡故意咳了一聲,因為她好像在打瞌睡。
路悠睜眼看見他,二話不說馬上揪住他:「你可來了,我算算看遲到幾分鐘。」她從大衣口袋拿出手機看時間。「什麼,才七點十分,這麼快?」
「因為我住在這附近。」
路悠瞪著他,早知道就限他十分鐘內出現,這樣就可以多拿一萬元。
「一分鐘一千塊,那我早到五十分鐘,不就賺了五萬?從六十萬里面扣囉!」
「你敢!」
「東西在我手上,為何不敢?就算我想耍賴,妳也拿我沒轍。」
「言下之意,你打算耍賴?」路悠斜睨他,心裡早已升起防衛線。
曲衡挑眉看著她,發現她睫毛很長,跟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搭。
「我是守信之人當然不會耍賴,只是沒辦法一下子付清六十萬。」
守信之人?真敢講!不要害她現在又昏倒好不好?
「把東西賣了不就有辦法付清?我們現在就把東西拿去變賣。」
「不方便。」
「為什麼不方便?」路悠快要殺人!
「東西不在了。」曲衡的眼神飄忽、語氣閃爍,讓人難辨真偽。
路悠隱約聞到不祥的氣味。
「我已經用掉了。」
路悠掐住他的手臂,力氣大到透過外套曲衡還覺得痛。「你一夜之間用掉?!」
「沒辦法,討債的人一天到晚追著我跑,還好那些黃金適時救了我的命。」
「哼哼……」路悠從鼻間哼了兩聲,算是一種萬念俱灰的笑聲。
上當了!被耍了!誰教她在緊要關頭昏死過去!
路悠出其不意地跳到椅子上,一把掐住曲衡的脖子。「你說,你要怎麼還我錢,分期付款行不行?」
路悠飛快地將無形的算盤打了一下,開玩笑,她可是心算高手……還債期限剩下約一年半,每月連本帶利至少要拿到三萬多元才行。
曲衡被掐住脖子根本無法說話,路悠見他開口困難,便鬆了手。
「你做什麼行業的?一個月有多少收入?每個月還我三萬五,你做得到嗎?」路悠連珠炮似的提出問題,並積極地提出方法。
「我雖然月入百萬,可是我恐怕沒有把握能如妳所願,如期還款。」曲衡冷冷地說,他聳聳肩膀表示愛莫能助。
「真大言不慚,月入百萬?你說的是越幣啊!死到臨頭你還打腫臉充胖子?」
不齒曲衡的態度,忍無可忍之下,路悠又做了一件令他措手不及的事情。她利用站在椅上比他高的優勢,握緊拳頭,又狠又重的槌了他一拳!
曲衡慘叫一聲,摀住眼睛。「妳謀財害命……」
「對,你謀我的財,我當然要害你的命!不然怎消我心頭之恨?」
「妳想錢想瘋了。」
「總比你騙錢、喪心病狂的好!」
「好,一拳一萬,妳愛揍幾拳就揍幾拳。」
路悠可不會接受這種不划算的交換,她寧可將帳掛上,日日追債,給他來個雞犬不寧!「我吃飽撐著嗎?我寧可把力氣留著去工作賺錢。」
「賺錢有道,性命要顧。」曲衡又淡淡地說,彷彿事不關己的樣子。
「虧你說得出口,我出賣勞力賺錢總比你偷搶拐騙強!」
「我哪時候偷搶拐騙了?」他雖然是為捍衛自己的人格而問,可語氣竟然平淡到不行。
「這四個字你在我路悠身上用得可徹底,還想耍賴?」路悠愈說愈氣,開始細數他的罪狀:「偷我的初吻、搶我的獎金、騙我的信賴,哪一項你撇得清?」
「第一項就不能成立,是妳找我接吻的,怎麼說是我偷的?」曲衡變得百般無辜的模樣。他大概覺得這個早晨很倒楣、很冤枉。
「是誰沒經過我的允許、乘人之危,不要臉的伸舌頭!我可警告你,不要過河拆橋!」路悠怒氣沖沖。
「難不成還要我負責?一個吻算什麼?」曲衡一臉無賴。
一個吻不算什麼?瞧他說得那麼廉價,人家可是守身如玉的玉女ㄋㄟ!
「負責?我哪敢叫你這種人負責?你若家財萬貫,我還可能委曲求全,不過看你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叫你負責根本是白費心機。」
路悠說話一向直率,看到曲衡那副沒責任感、阿斗樣,她罵得更不留餘地,她可是罵遍天下無敵手。
「原來妳也是勢利鬼、拜金女,我看只要有錢,妳甚至會出賣自己的肉體吧?上次我說只要妳肯跟我上床,獎金就全部給妳,妳怎麼不要?」曲衡嗤之以鼻。
「幸好我沒要,否則我不就賠了夫人又折兵?」路悠帶著一絲冷笑。「騙財騙色的勾當你做了不少吧?看你就不像好人。」
「客氣一點!我這輩子從沒被人看得這麼扁、罵得這麼難聽,請妳適可而止,不要太過火,否則對妳沒什麼好處。」
「好處!碰上你之後,我所有的好處都沒啦!」路悠跳下椅子,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瘋婆子嗆得沒天理!不過,曲衡倒是對她愈來愈感興趣了,一個不可言喻的快感油然升起,讓他想探探她的底細跟底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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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就不要隨便相信別人,更何況曲衡是一個陌生人!她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讓他耍得團團轉。現在路悠正如當初所預言,可弄得人財兩失啦!
路悠站在馬路旁自怨自艾,一曲樂音悶聲響起,她從口袋掏出手機,響聲便高拔起來。
「路悠,妳怎麼這麼早就出門了?」是路悠的室友古耘。
「嗯,有急事。」
「喂!妳昨天發了財還不請客啊?」
「發財?」路悠丈二金剛摸不著頭。
「妳昨天不是參加『金深情』的接吻比賽嗎?」
「妳怎麼知道?!」這下子名譽掃地了,果真壞事傳千里。
「妳沒看電視嗎?今天報紙也有登啊!」古耘以極為曖昧的聲調說:「妳什麼時候跟『金深情』的小開交往的?這麼神秘,一點口風也沒透露。」
「什麼小開?」路悠滿頭霧水。
「『金深情』的小開,曲衡,跟妳接吻的那個!」
「金深情」的小開?路悠只覺得一陣暈眩,曲衡是「金深情」的小開?
如果是真的,他不就是從頭到尾、故意耍弄著她玩?
「不過路悠,妳跟曲衡交往,潘其胥知道嗎?」古耘先前喜孜孜的語氣不見,因為只要一想到潘其胥那無辜的苦瓜臉,任誰都高興不起來。
潘其胥?路悠實在沒時間想到那裡去,她現在是「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
「古耘,晚上回去再說吧!」路悠趕緊結束通話,因為她的思緒太亂了。
「那晚上見。」古耘掛電話之前又想起一件事。「對了,妳下午在搜搜百貨不是有一場保哥的內衣秀,妳沒忘記吧?」
「知道了,謝謝妳提醒我!」路悠急急收了線。
現在怎麼辦?她該拿曲衡怎麼辦?
他是有錢人家的兒子,卻騙她說他被人追債,硬扣留住獎金。他要金銀珠寶,他家多的是,幹嘛強佔那些她辛苦得來的?
愈想愈不對勁,不過她眼光還真好,隨手抓一個來,竟是「金深情」的小開。可是超級富貴的公子卻那麼沒品!
眼前剛好是一家速食店,路悠拐進去想拿份免費報紙看,正巧看見短暫的電視新聞畫面……差點沒昏倒!一群熱吻的情侶,最靠近鏡頭的竟然是她和曲衡。標題還煞有其事的打上「金深情小開戀情曝光」,然後特寫畫面停格在她和曲衡的臉上,「以吻定情,情深不悔」的字句就那樣醒目的浮現了。
什麼跟什麼?噁心死啦!她「頭犛犛」的放下報紙,逃也似的跑出速食店。
那個畫面讓她整個人發熱、冒汗、心跳加速,直覺得快反胃。她一個小老百姓,向來不必擔心什麼狗仔隊,可是如今終於領略到媒體捕風捉影的厲害了。
現在路悠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她要找曲衡算帳!
如果她一開始就順利地拿到錢,管它新聞播不播、報紙寫不寫,她都可以不去理會。但是現在,氣就氣在她一個子兒也沒拿到,還變成人家茶餘飯後的笑話!
不行!生氣只會壞事,千萬要冷靜、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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