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駱沁
「二皇表哥、小皇表哥好。」柳香凝甜甜地福身打著招呼。
「聽說你爹送你一個貼身護衛是吧?就是他?」手裡拿著個竹簍的二皇子走到冷拓影面前,不屑地將他從頭打量到腳,最後哼了聲。「不怎麼樣嘛,又高又瘦,像根竹竿似的。」
「怎麼會呢?香凝覺得冷哥哥身材高挑,長得很好看。」柳香凝柔聲反駁。
聽到暗自喜歡的表妹稱讚他人,小皇子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也學二皇子走到冷拓影面前,挺著胸不善地瞧著他。「哪兒好看啦?比得上本皇子的英挺嗎?這下人怎麼不懂規矩吶?見了皇子也不會跪下請安!」
「他只是盡他的職責而已,你們別這樣!」見冷拓影被包圍,柳香凝慌了,扯動小皇子的衣袖想要阻止他們,但他們根本不理會她。
「等會兒讓你跟我的護衛練練,看你這女人味的傢伙能有幾兩重!」小皇子冷哼著。
面對這樣的挑釁,冷拓影絲毫不為所動,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柳香凝身上,留心著她的安全。
「喂!裝得像木頭似的做啥啊?」挑釁沒得到絲毫回應,二皇子忍不住伸手推冷拓影,不料反被他體內自然運生的內力給震得踉蹌後退,手上的竹簍脫手飛了出去。「你好大的膽子!當心我要父皇砍了你的頭!」出糗的他惱羞成怒地放聲大吼。
「二皇表哥不要,你們別為難他呀!」柳香凝著急地扯住二皇子的衣袖,但在氣頭上的二皇子根本不理她,用力將她甩脫。
「動手啊,咱們來過過招,看誰厲害!」
小皇子見冷拓影連眼也不眨一下,渾然沒將他們放在眼裡,怒火從心頭燒起,一把揪起冷拓影的衣襟。「喂,你裝死啊?我們在跟你說話有沒有聽到……咦?他的眼珠子是墨綠色的耶!」
「在哪兒?我看看!」二皇子聞聲忙不迭地湊了過去。
被發現了。冷拓影微微一震,臉部表情變得僵硬,腦海中唯一擔慮的竟是柳香凝的感覺。對這件事毫不知情的她會作何感想?!會感到驚訝?害怕?抑或是……嫌惡?下意識往柳香凝的方向望去,但這一眼,卻讓他怔住了——因為那張純真無邪的小臉,竟出現了他從未見過的不悅嚴肅!
這……是她?那個他守護了兩個月有餘的她?
小皇子直盯著冷拓影的眼珠子瞧,驚呼一聲,立刻退後一大步。「怎麼會有人眼珠是綠色的?噁心死了,我剛剛居然還碰到他!」雙手不住地往衣服上搓。
「你真少見多怪耶!這叫雜種!」二皇子看清後,睨了弟弟一眼,得意地說。「我之前在敬王爺府中也看過一個,外表和咱們漢人一模一樣,眼珠子卻像天那樣藍,敬王爺說那是漢人和突厥人生的雜種,沒什麼好怕的啦!」
冷拓影以為經過四年的嚴厲磨練,已夠讓他把過去全然忘記,沒想到聽到「雜種」這個讓他不容於天地的詞,好不容易痊癒的傷口依然是被連血帶肉地撕開!冷拓影抿緊了唇,拳不由自主地緊握,卻仍難以抑制胸口那股瘋狂翻騰的傷痛。
「恭王爺有沒有搞錯?竟讓個雜種當郡主的護衛?」小皇子憤慨跳腳。
看出冷拓影的臉色變了,二皇子因傷害得逞而更語出傷人。「可不是!香凝表妹也是有皇室血緣的,怎能讓個雜種……」
話還沒說完,就讓一聲尖叫給打斷了。
「呀!」尖喊聲中佈滿驚懼,兩名皇子還沒反應過來,冷拓影已縱身往叫聲的方向躍去。
「好多蟲,我好怕啊!」不知何時,二皇子失手飛出的竹簍傾出了他們費了一上午抓來的蟲兒,大如天牛、小如毛蟲,得了自由的蟲兒迅速地往四周竄爬飛舞,尤以站在竹簍旁的柳香凝首當其衝,有大半的蟲子從她腳上飛竄而過,她一張小臉嚇得慘白,連想要逃離都邁不開腳。發現有蟲子正順著裙擺往上蠕爬時,更是把她嚇得當場哭出。「不要、不要,這些蟲好恐怖,爬到人家身上了,嗚……」
轉眼間冷拓影已躍至柳香凝身畔,將她從腿彎打橫抱起帶離那片蟲只縱橫的危險區域,在一旁的草地將她放下,迅速為她拂去身上的蟲子。這一切在轉瞬間完成,當柳香凝已由哭泣轉為輕咽時,兩名皇子還呆站著不知所措。
「怎麼了?怎麼哭得那麼大聲?」王爺夫人們關切的問句由遠而近。
「糟啦!闖禍了。」二皇子吐舌,拉著小皇子想跑,一轉身正好迎上蜂擁而至的王爺夫人們,只得又回到原地。
「哎呀,香凝吶,誰欺負你了?」一位夫人見柳香凝臉上帶淚不禁大驚失色,將她從冷拓影身邊拉了過來,其餘夫人們見狀也立刻圍了過去。
一下子柳香凝就被眾夫人們團團圍住,冷拓影見狀靜靜地退至一旁,冷眸微瞇地看著受盡憐惜的她,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光芒。
震驚過後,他才猛然察覺有異,在由皇子們口中得知他非純正漢人時,她的臉上完全沒有訝異之色,表示她早在之前就已知道他的身世。
可,她,到底從何得知?她對他的態度完全不曾改變過呀!
「香凝怕蟲,真的對不起,讓您們擔心了……」見自己惹了這麼大的風波,自責的柳香凝眼淚掉得更凶,心疼的夫人們立刻柔聲給予安慰。
「怎麼會有這些蟲?」其中一名眼尖的夫人瞥見了地上的竹簍,轉向皇子們厲聲問道:「你們平時老愛欺負香凝,說,是不是你們捉來的?」
「是……是我們捉來的,可是這不關我們的事,是竹簍自個兒打開的。」二皇子見每位夫人都目光嚴厲地看向他們,連忙辯解。
「對啊,竹簍放在那裡,我們根本就沒有動它。」小皇子也趕忙幫腔。
「竹簍你們應該提著啊,怎麼會變成放在那兒了?」一名夫人追問。
二皇子和小皇子兩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誰也不敢說,說了不就等於自曝他們為難柳香凝主僕的事實嗎?
柳香凝見狀,連忙擋在兩名皇子和夫人們之間。「您們別怪二皇表哥和小皇表哥,這不是他們的錯……」兩位皇子聽了不住點頭,但柳香凝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在轉瞬間僵直了頸子,冷汗開始往下淌。「是二皇表哥在推冷哥哥時,不小心才讓竹簍飛出去的,根本不能怪他們吶!」
「冷哥哥?」一位夫人狐疑問道。
「就是恭王爺幫香凝新找的貼身護衛。」另一名夫人悄聲回答。
「你們推香凝的貼身護衛?」語畢,所有夫人的眼睛全盯著兩個皇子。
隨著夫人們的逼近,兩個皇子開始一步一步往後退,完全不敢吭聲。
「小皇表哥叫冷哥哥跟他過招,可冷哥哥為了保護我分不開身,不能答應小皇表哥,二皇表哥才生氣推他的,全都是我和冷哥哥的錯,千萬別怪小皇表哥和二皇表哥呀!」柳香凝情急地拉住一位夫人的袖子,拚命地為他倆求情。
「你們怎麼這麼霸道呀!人家貼身護衛保護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們居然為了這種事推人家?我一定要將這件事稟告皇太后,請她老人家告訴皇上!」一位夫人聽了立刻氣得拉了二皇子的手就往寢宮的方向走。
「不要啊!」二皇子一聽要見皇太后,立刻嚇得哭了。
「我們以後不敢了啦,求求您別告訴皇奶奶……」小皇子一把抱住那位夫人的手,死命哀求。
「不行!我們以前就是這樣縱容你們,你們才會得不到教訓!要是以前我們就稟告皇太后,你們倆現在還敢欺負香凝嗎……」現場只聽見皇子們的抽噎聲和夫人們嚴厲的譴責聲此起彼落,方才盛氣凌人的兩名皇子現在卻像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還外帶落了水,滿臉眼淚,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這樣的轉變,倒是他所始料未及的。冷拓影看向柳香凝,只見她靜靜地站在一旁,小小的身子襯著仍然閃著淚光的眸子,一副我見猶憐的嬌柔模樣。
看到她眸中殘留的淚霧,冷拓影心頭微沉,自責保護不周讓她飽受驚嚇。
突然,柳香凝的一個小小動作吸引了他的目光。
柳香凝像在裙擺上發現了什麼,突然笑了,笑得甜美燦爛,而後彎下了身子,小心翼翼地將那件東西放在粉嫩的掌心上。
那……是一條色彩翠綠的大毛蟲啊!冷拓影驚愕地看著她笑著對那只蟲低語了些什麼,而後輕柔地將它放在道旁的花叢間,拂了拂裙擺站起身,眼睫上的淚珠依然,臉上飽受驚嚇的蒼白依然,她就像不曾動過一般地站在那兒。
日光晴朗,鳥鳴輕啼,要不是這一切都鮮明得讓他無法錯覺,他真會認為方才是他眼花看錯了。冷拓影盯著她嬌小的背影,心頭難得地因錯愕而紛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