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駱沁
兩人之間的關係與默契,是旁人完全無法體會的,讓她覺得她這個貼身小婢很沒用,完全抓不到自己主兒的心思。如兒偷偷地歎了口氣,小姐待她極好,她卻連一個貼身小婢的職責也做不到。
聽完了如兒的敘述,冷拓影淡道:「我會處理的,你退下吧。」
「小姐,您別難過了,如兒真的覺得您琴彈得很好,只是如兒口拙,不會表達而已,如兒先退下了。冷護衛,那就麻煩你了。」如兒滿懷歉意地說完這些話後,欠身退出花園。
冷拓影靜靜地看了依然以袖掩面的柳香凝一眼,而後旁若無人地逕自走到石桌旁,開始收拾琴具。
「你到莫府觀察得如何?」突然一句問話響起,方纔還掩面輕泣的柳香凝,如今抬起的嬌容上只有溫婉的笑靨,完全看不出哭過的痕跡。
面對這樣的轉變,冷拓影依然是冷硬的表情,找不出一絲一毫的驚訝,彷彿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莫將軍和莫夫人兩人鶼鰈情深,絲毫沒受此事影響。」
「總算沒白幫了他們。」柳香凝淡淡一笑,輕睨了他一眼。「方纔看我難過你不著急嗎?原來在你心中琴具比我這主人還重要。」這撒嬌任性的語句由她說來,仍優雅得猶如春風拂過人心。
冷拓影將琴具收回琴盒,捧在手上側立一旁。「拓影的職責在於護衛郡主的安全。」意即主人的心情並不在他的職責之中。
眼波流燦的美眸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黯然,柳香凝羽睫輕揭,唯一顯露在臉上的是她慣有的笑容,優雅中還帶著迷醉眾生的魅惑。「都跟你說別叫我郡主了,跟著如兒她們叫我小姐不好嗎?」
「郡主就是郡主,非一般稱謂得以取代。」淡然語調裡有不容抗拒的威勢。
「真是一板一眼。」她輕歎。
就是「郡主」這樣難以取代的稱謂,才會更讓她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是永生永世都難以跨越。九年了,她是主他是僕,這樣的關係從沒因熟稔瞭解而有所改變。唇邊微揚一抹自嘲的笑,她輕輕搖頭,轉身倚著亭欄看向花園的景致。
冷拓影沒再回話,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犀銳的目光環視四周,落入他眼中的不是春日的美景,而是能讓他得知動靜的任何風吹草動。
「該回房了。」不久,冷拓影淡淡地開了口。
知道他不會無端打擾她的興致,柳香凝沒有回頭,依然看著園中的美景。「誰來了?」
「大夫人、二夫人和其他小姐都到了,再不走等會兒就會遇上。」冷拓影走到亭階前,等候她的起身。
柳香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含笑的眼眸微彎,讓人看不清她的想法。「我還想再看一會兒花,先不忙著走。」語畢,她反而氣定神閒地端起桌上的茶盞輕啜,不再望向他。
冷拓影濃眉微擰,雖對她此舉不甚贊同,但依然沉默不語地退回一旁守候。
不多久,迴廊前傳來紛雜的腳步聲,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做作的嬌聲笑語,而亭中兩人卻恍若未聞,依然維持原來的姿勢,一站一坐,兩人出色的外表和景色相得益彰,四周的氣息脫俗得彷彿隔絕了人世。
「喲,香凝,不是二娘愛說呀,你還真是有閒情逸致,竟還有心思在這兒撫琴賞花呢!」一聲尖銳的叫嚷侵入了這片原本寧靜的美景。
來了。柳香凝唇畔揚起一抹淡淡的戲謔,而後站起緩緩回身,優雅有禮地屈膝一福。「大娘、二娘,還有各位姐姐安好。」
冷拓影則是冷眼掃過這一群嘈雜的女子,最後又將視線掉回了柳香凝身上,並沒有上前請安。他的主人只有郡主一人,除了當初收留他的恭王爺和師父之外,他眼中根本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而大夫人和二夫人一方面對他無形的冷然氣勢有所忌憚,一方面對他的目中無人也早已司空見慣,壓根兒沒想過要他鞠躬哈腰。兩人一使眼色,搶至柳香凝身旁將面前的椅子坐了,跟隨而來的女兒們也迅速將其餘的石椅坐滿,無位可坐的柳香凝只得站著。
這些明顯的舉動全落在柳香凝眼裡,聰慧的她早已明白這些不速之客的心思,美麗的臉龐依然維持溫柔的微笑,然而眼中閃過的一抹黠色,卻是誰也沒瞧見。
「好?咱們王爺最疼愛的小女兒對我們完全不放在眼裡,連請安都還得自個兒找上門來,走得咱一雙腳酸死了,又怎麼會好呢?」二夫人尖酸道,雙手握拳不住往一雙肥腿捶去。
「二娘怎麼這麼說呢?香凝從沒這麼想過,您們都是香凝最尊敬的長輩和姐姐啊!您腿哪兒酸?香凝幫您捶捶。」柳香凝無辜地眨著大眼,拎起裙角就要在二夫人面前跪下幫她捶腿。
幾乎是同時,二夫人立刻感覺有股凍人的寒光射向背脊,不用回頭也曉得來自何處。就算她有十條命也不敢受她這一跪啊,更別說讓她捶腿了!二夫人連忙將她的動作阻下。「我腿酸自有我的女兒幫我捶腿,用不著勞你大駕,省得到時又讓王爺說我欺負你。」看王爺幫她找的好護衛!
「我才不要!」一個和二夫人圓潤的體形、臉形相似的女孩立刻反駁。「要捶找丫發捶去,我才不做這低下的事兒!」
「寶兒!」二夫人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都怪她平時慣壞了這驕縱的女兒,連在眾人面前也不稍微假裝一下,讓她好有個台階下。
「本來就是啊,我……」不識大體的寶兒依舊任性地不曉得閉嘴,兀自還想反駁,話才一說出,立刻就讓身旁手快的姐妹給掩住了口。
「夠了沒?今兒個來不是為了來這兒丟臉的!」在看到柳香凝含笑看著這一切時,大夫人不由得沉聲怒道,活像她們是特地來演一出鬧劇給人瞧似的。
「沒錯、沒錯!」二夫人連忙附和,狠狠瞪了女兒一眼,示意她暫時別再開口說話,看到女兒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才把矛頭又轉回柳香凝身上。「這段期間你避我們避得緊吶?府裡也才這麼一丁點大,居然十天八天都見不著你的人。」
「回大娘、二娘的話,香凝最近是因琴藝停滯正在勤練琴藝,鮮少踏出房門,所以才會不兒人影。沒能晨昏去向您們請安是香凝的疏忽,以後香凝會注意的,請大娘、二娘別放在心上。」柳香凝屈膝一福,滿懷歉意地說道。
「勤練琴藝有什麼用?還不是嫁不出去!」大夫人嗤哼,將話題轉上了此行前來的目的。「你倒好,一個人躲在王府裡彈琴,啥都不用理,要知道,在眾位大臣公卿中抬不起頭的人可是咱們呀!」
「就是呀,你都不知道各位夫人講得多難聽!要不是你,咱們還得受這種侮辱嗎?連當小妾人家都還嫌累贅呀!」有人開了先端,二夫人接得更加順暢。
原來是當初恭王爺看上了莫群紹將軍,雖礙於莫將軍已有元配,恭王爺仍屬意讓柳香凝以郡主的身份屈居小妾相委,不料莫將軍執意不肯,後來還惹惱了被托作媒的皇帝,引起一番風波,最後因為莫夫人單遠憐的努力才得以解決。
剛得知王爺說親這件事時,引起了大夫人和二夫人心中極大的不滿,認為王爺偏心,一心只想把柳香凝許配給他心目中最理想的人選,卻毫不為其他的女兒著想;但事情到了後來變成一出鬧劇,兩人慶幸之餘還前來落井下石,準備好好羞辱柳香凝一番。
柳香凝渾身一震,原本帶笑的妍顏頓時僵凝,蒼白一片。檀口輕啟,卻是不住顫抖,好半晌才微弱道:「莫將軍對莫夫人用情之深,根本沒有香凝能夠插足的餘地……對不起……香凝鬧了個大笑話,讓您們蒙羞了……」聲至語尾,已經哽咽。
「不是什麼用情深不深的問題吧?癥結在於咱們香凝郡主的條件差到入不了對方的眼,否則天底下有哪個男人不喜歡納妾呢?就算是把恭王府整個家世來當陪嫁,再加上個郡主的封號,人家莫將軍也還是看不上眼吶!」難得有機會能貶低柳香凝,二夫人當然是不會放過。
「都怪香凝不夠才貌雙全,一切都是香凝的錯……」柳香凝以袖掩面,雙肩輕輕顫抖。
「可不是!整個恭王府的名聲都讓你給敗壞啦,現下沒半個王卿公子願意上門提親,連帶拖累了你這些姐姐,你說,這些過錯該誰來承擔?要是當初王爺讓咱的寶兒許配給莫將軍的話,就不會有這回事發生了!」見她毫無招架之力,二夫人越是咄咄逼人。
「二娘,您說得過火了吧?」一位平素就對柳香凝頗有好感的姐姐,看到柳香凝那我見猶憐的嬌弱模樣,忍不住出口幫她。「那些公子應該都是被寶兒妹妹嚇跑的吧,之前那個吳小王爺不就是見了寶兒妹妹的吃相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