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綠痕
「其實,自小你那無視於一切的目光,與事事皆漠不關心的態度!就讓朕有所疑惑了。」
「是嗎?」
「打小到大,朕一直在想,為何身為帝國王爺的你,無論是國事甚至是自家兄弟,你皆不放在眼底?你就只是我行我素地過著你想過的人生。」浩瀚一一詳析給他昕,「有時,你看待一切的模樣,會帶著睥睨的神態,有時,在你見著了對凡人來說,不過只是件平凡無奇的小事,你的臉龐上卻會出現你極力想隱藏的新鮮與好奇。有太多太多矛盾躲藏你的面具之下,雖然說!你也總是隱藏得很好,可朕仍是看見了。」
看見了?
這怎麼可能?
自認將自己掩藏得很完美的麗澤,壓根就不信單憑那些小小的舉動,他就能找出一個神人,而他更不信,扮人扮得甚好的他,究竟是哪露出過破綻了?
「你是何時發現我是天孫的?」
浩瀚揚起一指,「自你府中養了那只叫鳳凰的神鳥起。」
面上有陣錯愕的麗澤,在他甚為篤定的目光下,這才發現自己並沒有自己想像的,掩藏得那麼完美。
也不管麗澤的神色漸漸變了,浩瀚依舊打算就在今日,把那些藏在他心底的,一次全都說完。
「那年諭鳥來諭,諭鳥拚死也要來到你的面前,並在死前直望著你!極力想開口對你說出神諭時,朕就篤定,朕已找著朕想找的神人了。也是自那時起,朕就將那些關於你從不願讓人知情的一面全都給瞧清了。」
「你不該看得太清楚,也不該心思那麼細的。」麗澤朝他狠狠瞇細了眼,「你可知道,這是會要人命的?」
「朕當然知道。」浩瀚還反過來替他溫習,「這些年來,你不都一直告訴朕,你最想做的事,就是殺了朕?」
麗澤不以為然地指著護在他身前的北斗與力士。
「你不會以為,憑他二人,就能攔得住我吧?」
浩瀚只是淡淡提醒他,「麗澤,你該知道,在失了神力之後,你已與凡人無異。」
「但至少我可殺了你。」就算是沒有了至高無上的神力,他這一身的武藝,除非是夜色,否則放眼帝國,恐還無人能及。
「百年前,殺你的並不是朕。」浩瀚在麗澤揚劍朝他衝來,站在浩瀚面前的力士,迅即揚起一柄纓槍去攔時,緩緩在後頭說出實情。
「但他同樣也是皇帝!」一個神死在一個人的手上,這等奇恥大辱,教他怎忍得下去?
一掌將力士震飛了老遠,麗澤轉過頭,再次走向浩瀚,手持一柄長劍的北斗,立即補上位置。
「因此朕就得來背他的罪?」浩潮在他兩人忙得不可開交時,站在後頭自問自答,「不,你找上朕並不是為了這理由。」
「當然是這個理由!」火大地一掌握住劍柄,一把搶過北斗手上的長劍後,麗澤將長劍扭成麻花狀,忿忿不平地將它對準了浩瀚的面門扔了過去。
然而浩瀚就只是站在原地,連躲也不躲,眼看那劍就要撞上他了,拚了老命的北斗,趕在它碰到浩瀚之前將它攔下。將這些看在眼底的麗澤,從懷疑變成了篤定,最後變成了輕屑。
他不屑地瞇細了眼,「原先,我以為你是深藏不露,沒想到,你是什麼都不會。」
「他只要會治國就成了,其他的額外事,有我們這些人擋在他面前就已足夠,他不需事事無所不能!」代人回話的無邪,自天而降地落在麗澤的身邊,在麗澤一掌襲向她時,她突然施以極快的輕功遠離麗澤的跟前,來到浩瀚的面前。
上上下下地瞧了浩瀚一會,在確定他並未因此而掉了一發一毫後,無邪這才安心地吁口氣,緊接著,她偏過芳頰,與剛好趕到的月渡者同時起身躍至園裡的中心,兩人各探出一掌接住麗澤又是對準了浩瀚而去的兩掌。
再次落得一身清閒無事可做的浩瀚,在園子裡的人們正忙著時,一手撫著下頷,邊踱著步子邊繼續方才未對麗澤說完的話。
「朕在猜,百年前你之所以會戰死,一來,那是因為你也想成為人,想一嘗當個人的滋味;二來,是因你想追上女媧。可當你成為人之後,你卻覺得,人間的種種也不過爾爾,而轉世後的女媧,亦不再是當年的女媧,因此你需要個新的寄托,或是一個可以超越的目標,因此,你挑上了朕。」
「你能不能叫陛下別再繼續惹毛他了?」浩瀚每說一個句,麗澤的掌勁也就益加兇猛!這讓一路上已快把半條命豁出去的月渡者。實在是很想去堵上浩瀚的嘴,要他別再這麼折騰他們了。
「嘴是長在他的臉上,有法子的話你就去啊!」無邪伸出兩拳,以兩拳及時架住麗澤騰身而上,迅即又重重墜落朝她擊下的一拳。
「或許在你的心底,你仍舊認為你是個神人,但你不知,這些年來,你早已成為了一個與我們相同的凡人。」浩瀚完全沒把眼一刖的交戰看在眼裡,只是逕自地將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想法說出口。「在人間,你享受著當神人時無法享受的種種歡樂與無趣,以及當人的自私,可是,在你的心底!你仍拋不開身為神人的優越感與驕傲,說起來,在某方面,你與阿爾泰很像。」
「難怪北海會看上你……」麗澤揚起唇角,不得不佩服起他那有著過人之處的眼光,「你將不該看見的,看得太過清楚了。」
浩瀚偏著頭問:「因此你容不下朕?」
「我只是要你的性命而已!」他冷冷咧笑!轉身就再一拳將月渡者給揍得飛撞上花園的欄杆。
「難道殺了朕,你就能成為朕嗎?」浩瀚不以為然地搖著頭。
當下面色驟變的麗澤,更是想要盡快解決手邊的無邪,以阻止浩瀚說出他更多的心事。
「殺女媧之人,也不是朕。」浩瀚將他最不願讓人知道的心事攤在陽光下。「殺了朕,你就能為她報仇嗎?」
同時被兩個男人惹毛到很徹底的無邪,氣火地發現,這兩個男人,根本就沒當她在場似的,竟一個在與他閒聊,一個則是邊打邊聊。
「我說,這兩位表哥……」他們是當她不存在嗎?
浩瀚冷不防地問:「你愛女媧.是不是?」
最不願意承認,也最不願讓人知曉的心事,突然遭人像揭起傷疤一樣,將他百年來怎麼也都好不了的傷口暴露出來,麗澤登時紅了一雙眼,眼底儘是無止境的殺意。
無邪揚高了一手搖了搖,「表哥,你要在口頭上手是相殘是可以。但你能不能先讓我算完舊帳跟新帳?」
「請。」本來就無意動手的浩瀚,很大方地讓賢。
「你不過是浩瀚手中的走卒罷了。」麗澤猛然轉過頭,五指探成利爪,一欺近她的身畔對即往下想將她的心給掏出來。
「那又如何?」無邪邊應邊抬腳將他給踹得遠遠的,「我只是個人!開心就好。」
就在園中的兩人打得如火如荼之際!在浩瀚的身後,傳來了聽來像是充滿害怕的叫聲。
「陛下……」抱著晴諺晚一步回宮的日行者,一頭大汗地看著浩瀚臉上驟變的表情。
「她怎了?」他一手握緊了拳,極力想壓下那陣顫抖。
「回陛下,為了救娘娘,她代娘娘受了麗澤一掌……」
「你說什麼?」從不曾動怒過的浩瀚,一臉厲色地問。
「我……我……」很想就這樣告老還鄉的,日行者,怯怯地抬首看向那張怒火正熾的龍顏。
「把她給我。」他說著說著!就一把自日行者的懷中抱過晴諺,在走至園中一角後,他坐在石椅上,輕輕掀開覆在她身上的戰袍。
「我沒死。」自袍中露出臉的晴諺,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傷著哪裡了?」有過一次經驗的浩瀚,只在意她衣裳底下是否又受了什麼傷。
「胸骨大概斷了一兩根。」晴諺微緋著小臉,阻止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又脫她衣裳。
一隻大掌悄悄地扶住她的後腦,再用力將她壓向前,與她四目相交接的浩瀚,神色十分不善地向她警告。
「不許再有下一回。」
「不敢了。」也沒怎麼怕他的晴諺,只是推開他撫著胸口站起,擔心地看著園子裡的戰況。
剎那間,四道穿越過坎天宮宮廊的摸糊身影,令臉色才好一些的晴諺,當下又刷成雪白。
「娘娘……」遠遠地即瞧見某四人後,晴諺忍不注小聲向園裡正大展身手的無邪提醒,
忙著使出佛印對付麗澤的無邪,百忙之中並沒有聽見身後的警告。
「娘娘,快別打了……」在來者愈來愈近對,晴諺有點心急地再次出聲。
「別吵了,你沒瞧見我正忙得很嗎?」四掌與麗澤雙雙相擊,彼此均被震離了好一段距離後,總覺得耳邊老是有人在干擾她的無邪,嬌嗔地瞥她一眼。
「可是——」再打下去就露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