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綠光
「等等,你不准走,我說了我有話要問你,我是你的主子!」聞人遙快步跑出房外,一把抑住他袖角,雙腳隨即一軟,眼見著快要軟弱倒地之前,慕容決一把將他摟進懷裡。
「遙少?」只見他雙眼緊閉,像是睡著了,可他的手還緊抓著他的袖子不放。
「嘖,果真又是一杯倒。」聞人唯緩緩走到他身旁。「帶他回去吧!」
「你不是不讓他靠近我?」他冷笑道。
「可他醉了,我就破例寬容一次吧!」
「不怕我對他說些什麼?」
「儘管說吧!我倒也想知道,在他心裡,是你重要,還是我這個二哥重要。」聞人唯淡笑著,像是勝券在握。「只是今兒個晚上的事,改日再補還你。」
「不用了,我可沒那麼貪慾。」
睇著聞人遙緊蹙濃眉的睡態,慕容決不禁輕歎了一聲,雙臂微微使力,隨即將他帶入懷裡,緩緩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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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做什麼?
慕容決坐在床榻邊,倚在床柱上,無奈地睇著窗外逐漸微亮的天色,驀地勾唇苦笑。
他竟然在他房裡坐上一夜。
原因無他,只是這位天真遙少緊抓著他的袖子不放而已。
這狀況教他不由得聯想到董賢和漢哀帝,可他不是漢哀帝,床上睡著的人也不是董賢,他對他沒有什麼心思。
沒有,絕對沒有,真正有的人是聞人唯。
斂眼睇著睡得極為香甜的聞人遙,只見他的睡態,黛柳眉微蹙,如扇長睫輕顫,菱唇緊抿,白玉似的面容,微微扣動他的心弦。
聞人遙像是睡得不安穩,睡夢中的他微微側過身子,纖瘦的身子又挪近了他一些,傳來一陣淡淡的清雅香氣,教慕容決心頭猛之一塞,有些狼狽而心虛地別開眼,再度對上窗外那抹欲亮的天色。
這動作,他到底還要重複幾回?這說服自己的說詞,到底還要再說上幾次,他才相信自己對他沒有非份之想?
怎可能?他一向只愛女子,怎可能對一個少年動了心?
儘管他的面貌酷似畫中人,但那也不過是因為他酷似娘親,所以他才起了移情作用,實際上,他對他若硬要說有情,也只能說是友情。
對,只是友情罷了。
但,既只是友情,在酒樓初見他時,他究竟在心虛罪惡個什麼來著?甚至因為他說想嘗情事滋味便怒不可遏!這不像他慕容決的性子,他還不至於被一個不相干之人的言語左右情緒。
難不成真因為那幅畫,而對他動心起念了?
目光再度調回,瞧著他的睡臉,感覺溫熱的胸口彷若有什麼正緩緩成形著,醞釀著就連他也不明白的情愫,眼看著就要破堤而決。
一手教他抓著,一手則撫上自個兒的胸口,安撫著躁動的情悸。
不會的,他不是爹,他沒有爹的多情,不會荒唐地對畫中人動念,轉而對畫中人的兒子起念。再說,爹將娘的遺物轉贈給他,這一點教他不滿極了,他怎可能還對他動情?
向來利益擺在前頭的他,怎可能會生起這異樣情愫?這情愫是何時深植的?難道就在他感到思念時,還是在更早之前?
倘若今兒個沒發生這事兒,他又怎會發覺自己戀上了一個天真的少爺?
天,這是真的嗎?是這樣子的嗎?
「你在說什麼?」
身旁突地傳來略嫌沙啞的細柔嗓音,慕容決側眼探去,果真見他張開大眼直瞪著他,那眸底有著他並不陌生的敬仰和信賴。
「你醒了。」遏住心頭發熱的悸動,他淡聲道。
「嗯,我又醉了?」聞人遙有些羞澀笑道。
啊!他想起是怎麼一回事,昨夜他跑到酒樓,然後……
「挺行的嘛!一杯倒。」
「我……」
「既然你已經醒了,那我走了。」
見他真打算起身,聞人遙忙更加用力擒住他的袖角。「等等,我有話要問你。」
「你要問我什麼?」他回頭,話語蓄意冷淡。
「我……」他囁嚅一會才道:「我在酒樓裡聽見有人喚你決爺。」
「哦,那又怎麼著?」
「很奇怪,不是嗎?你怎會識得那人?我瞧見那人的背影,若我沒記錯,他好像是清縣的縣令,我見過他。」
「哦?想不到你居然見過。」思緒放不開,居然想著該要如何堵上他的嘴,好教他別亂猜測。滿腦子想的都是他,想擁住他,想吻住他,但他不能,絕對不能。
天底下姑娘何其多,他不會挑選一個對他沒用的少爺當他的寵愛!
「你還沒回答我。」
「我說過,我的出身也不差,未來到開封之前,倒也算是地方名流,識得清縣縣令,是因為他是舊識,順便替二爺引見罷了。」他想也不想地道,卻又突地想,自己為何不將一切托實公開?
讓聞人遙知道一切,也許他就不會妨礙著自己,不對,他該要抓住機會,讓他更親近自己,好教他有機會逃出聞人唯的魔掌,在這府裡搜出他欲找之物才對。
畢竟,還沒找到琉璃紙,他是絕對不會離開的,而聞人遙絕對是可以利用之人,但他並不想這麼做。
「是嗎?」
「嗯。」捉回心思,斂眼瞅他白玉面容摻著一抹紅暈,心頭千頭萬緒,教他不由微閉眼,冷道:「遙少滿意了,可否放手?」
「我還有事要問你。」聞人遙舔了舔唇道。
「哪來這麼多事?」他不耐歎道。
「你坐下,我有很正經的事要問,你必須很正經地回答我。」聞人遙坐直身子,拍著一旁的位置催他入座。
慕容決無奈落坐,側睇他一眼,淡道:「什麼事?」
到底還想要怎麼著?悶了一整夜,他倦極,也累極,而腦袋裡頭一堆方生成的情緒卻又折磨得他額際發疼。
嘖,不都因為他?無端端地長得像是畫中人做什麼?
「我問你,假如當你看見一個人時,你會覺得很開心,沒看見時,又覺得很擔心,老是思思唸唸著。而當你瞧見那個人在酒樓裡左擁右抱著花娘,心裡頓時勃然大怒,你認為……」聞人遙粉顏自始至終垂下,瞧也不敢瞧他一眼,囁嚅了數聲,卻依舊接續不出話語。
慕容決瞠目結舌,聽著額際傳來血液逆沖而過的刺耳聲響,隨即輕揉著耳際,乏力地閉上眼。
他在搞什麼東西?
對他表白嗎?沒事幹麼對他表白?他自己都已經快要搞不定自己了,這天真少爺又何苦在這當頭增加他的煩事?沒瞧見他已經自顧不暇了嗎?
他沒興趣在這當頭摻進感情事,到聞人府只是為了尋寶,只是為了尋找琉璃紙,其他事對他而言全都是累贅,全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我只愛姑娘家。」他直言道。
「嗄?」聞人遙驀地抬眼,白玉面容一片燒紅,又羞又窘地道:「我不是說我,我並沒有……」
「我知道。」他沉重閉上眼,深吐一口氣,仿若要將壓在胸口上的猶豫不決一口氣吐出。「我只是告訴遙少,我只愛姑娘家,沒法子和男人在一塊,更沒辦法將男人視作寵愛,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早點歇息吧!我也得回吞陽樓了。」
話落,慕容決立即起身,不睬他有什麼反應,逕自踏出房外。
聞人遙傻愣地瞪著闔上的門板,喃喃自語道:「我又沒說我喜歡你,我只是、只是問問而已嘛!」
取代破碎句子的是無聲的眼淚。眼淚不爭氣地滴滴滑落,他拭淚觀之,不懂自己的心怎會疼得像是被刀剮過似的,好疼、好疼……
第七章
不過是問問而已,他犯得著回答得那麼無情嗎?
他說的又不是自己,再怎麼說,他也是個男兒郎,怎可能愛上一個男人?
就算他從未對姑娘家有過遐想,甚至不曾動過上酒樓買歡的念頭,但不代表他不喜歡姑娘家的溫柔婉約,呸,哪裡來的溫柔婉約?他瞧見的全都是庸脂俗粉,沒一個瞧得上眼的,沒一個比得上他。
倘若他今兒個是姑娘家,不是他自誇,憑他這一張臉,絕對是艷冠群芳,無人可與他爭鋒!
聞人遙悻悻然地想著,隨即又乏力地歎了口氣,高挑纖瘦的身子蜷縮在廚房一隅,把自己縮得很小很小。
他在胡思亂想什麼啊?
虧他是個身段昂藏的男兒郎,竟會生出了扮女裝的念頭,這事要是傳出去,他還要不要做人啊?
「遙少,你蹲在這兒做什麼?肚子餓了?」聞人府大廚楚大娘,拉攏裙襬,蹲在他的面前。
聞人遙緩緩抬眼打量著她。儘管有點年歲了,但依舊看得出大娘風韻猶存,可以想像她在年輕時絕對是個美人。時節快要入冬,但始終待在廚房工作的她,頂多也只著一件對襟長襖,下配長裙,腰間綁上軟帶,繫上鈐鐺金穗,定起路來叮叮噹噹,搖曳生姿,煞是風情萬種。
為了避免干擾廚房工作,大娘的長襖總是貼身了些,漂亮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段,倘若這衣裳是穿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