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雨弦
事實上,二十三年來,沒有人教過他付出愛,他只懂得接受,接受父母拋棄他的事實,接受別人投射而來的鄙視眼光,接受堂裡兄弟給予他的關懷,接受張勝男對他的付出……
但是這些依然無法讓他改變人生觀與做人處事的態度。
他猜測,張勝男是否與他有同樣的感觸?而張勝男會不會是芸芸眾生中,唯一能替他推倒心牆的人?
也許吧!起碼遇見張勝男之後,他已經懂得什麼叫感動,即使自己有些錯覺的將他當成女孩!
張勝男茫然地望著窗外。
晝與夜的不同讓她有不同的心情,在日夜交替絢麗的瞬息,夕陽、晚霞似有著毀滅般的美麗。
喜歡一個異性是什麼感覺?誰能告訴她?
尹寒離開兩個月了,他沒有再來找過她,就像是從地球上消失了一樣,毫無音訊。握著龍型項煉,心裡好像失落了什麼,她真的喜歡上他了嗎?
人的感情是多麼可笑的東西,明知道是一場沒有勝算的賭局,卻依然義無反顧地陷下去,付出越多,輸得越多,得到的永遠是遍體鱗傷的心和流不完的淚……
一直自認在感情方面不會有任何狀況發生,武斷的認為自己可以拿捏得很好,沒料到也會有失算的一天。尹寒走了,她應該埋藏昨日的愛戀,不要在原地打轉,該揮別眷戀……如果早知道救他是個錯誤,也不會弄得如今相思如焚。
她的心越來越沉重,課業每下愈況,母親不只一次耳提面命,如果沒考上台大,就斷絕母女關係。
這就是她的人生嗎?
才收回心思,房門砰的一聲讓人用力甩開,發出巨大的聲響。
陳芬芳鐵青著臉站在房門口。
又發生了什麼事?畢業考已經過了,聯考又還沒到……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事可以讓母親大發雷霆。
管他的,反正只要看見這張臉,就開始培養挨罵的情緒準沒錯。
「張勝男!」看見女兒一副無辜狀,陳芬芳一股怒氣直衝腦門。她萬萬沒想到,一向乖巧聽話的孩子,居然會和一個不知來歷的男人共處一室達十多天之久,她這個做媽的卻毫不知情,若非眼尖的鄰居告訴她,也許至今還被蒙在鼓裡。
張勝男輕輕應了一聲,依然低垂著頭,她不想再挑起母親更大的怒火;若臉上的表情稍有不慎,非但會引起母親更大的怒氣,而且下場絕對是淒慘無比,因為四位姊姊搬出去住的風波尚未平息,如今家裡唯一的出氣筒只剩下她。總之一句話,她翅膀未硬,羽翼未豐,必須忍耐。
「你說,和那個男人交往多久了?」想起這件事,陳芬芳忍不住大聲吼叫。
「什麼男人?」老媽真的有點不對勁。
在母親嚴密的監管下,連沈芊慧都被排拒在門外,更別提和男同學交往,哪還會有什麼男人?
「你還裝迷糊?給我從實招來!」迎上她迷惘的表情,陳芬芳氣血翻騰,立即欺身上前,不由分說地賞了她一個大巴掌。
「我做錯了什麼?」張勝男摀著火辣辣的臉頰,表情凝重,對突如其來的懲罰她心有不甘,尤其近幾個月所受的無理要求,讓她早已瀕臨崩潰的邊緣,如今又沒來由地挨打,她再也無法忍受。
「你還有臉問?林太太說你和一個男人在樓下的空屋同居……你……讓我顏面盡失……」說著說著,陳芬芳掩面嚎啕大哭,歇斯底里的胡亂罵起來。
天!受不了這群愛嚼舌根的長舌婦!同處一室就叫同居?她們的同居定義未免太狹隘了。
「媽,我天天都回家報到,何來同居之說?」不曉得大人的同居定義如何界定?
「你是承認有這回事囉?」陳芬芳根本不去細思,她只聽見張勝男承認的這一段。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張勝男暗叫不妙。言多必失向來是她的座右銘,果然出事了。
「不是我想的那樣?那又是怎樣?」陳芬芳忽然頭暈目眩,彷彿全世界將毀於一旦,所有的指望都化為烏有。
張勝男不知道該如何向盛怒中的母親解釋。早該在救尹寒之時就想到後果,如今不僅為他情傷,還讓母親誤以為自己和他同居。
「我只是救了他一命,偶爾去看看他,其他的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張勝男以最簡單明瞭的解釋方法,試圖讓母親明白。
「就這樣?」陳芬芳的心直落谷底。女兒愈是說得雲淡風輕,問題就愈嚴重!為什麼?她到底造了什麼孽,讓她連生了五個女兒,大的那四個翅膀硬了就離開家,然後,勝男的成績一落千丈,接著又做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
陳芬芳上下左右仔仔細細地瞧著女兒,怎麼她的肚子微凸,近來食慾不振、精神不濟……莫非……
「真的,就是如此而已。」她擔心地打量母親臉上陰晴不定的神色,非常明顯地,母親並不相信她。
「告訴我這是什麼?」陳芬芳拿出留在空屋裡的東西。
該死的尹寒,竟然沒把這些東西清理掉。看著沾了血的床單、衛生紙,張勝男不必猜也知道母親心裡的想法,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算了!既然老媽要那麼想也沒辦法,多爭辯是無濟於事的。說實話,她老早就想氣氣老媽,但卻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既然母親自己找到大好機會,不用白不用。
「你都這麼認為了,我無話可說。」張勝男完美的演出,讓陳芬芳深信不疑。
「你沒家教!」又是一巴掌結結實實地落在張勝男臉上。
挨了第二個巴掌,張勝男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生活全在母親的控制下,無從捉摸她的喜怒,只能將心思寄託於書本,以求不惹怒她。但在忍受這許多年後,她有些恨,還有一肚子氣,任憑成績再好,也不曾聽到半句出自母親口中的讚美;但只要稍有退步,卻少不了一陣打罵,還得低聲下氣裝出一副知錯能改的模樣,好平息母親的怒氣。
「有沒有家教應該問你自己。」很小聲,還是讓陳芬芳聽見了。
「反了!反了!天地都顛倒了!好,你行,你厲害,小小年紀就會藏男人。你滾!給我滾得越遠越好。」陳芬芳口不擇言地大罵,扭曲的臉、瘋狂的叫囂,讓張勝男心生畏懼。
爸爸還沒下班,姊姊們又全搬出去了,她真的害怕母親會做出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急之下,她奪門而出。
第3章()
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肯振作?老大都說要幫他擺平,為什麼他偏偏不肯放寬心?雲龍盯著喝得酩酊大醉的寒龍,對他的遭遇感同身受。
他知道寒龍無法忘懷尹家給予他的羞辱。明明可以是一個身份、地位超然的集團負責人,卻淪落成外人眼中的黑道份子,這中間的轉折,沒有親身經歷,旁人絕對無法想像。
其實寒龍是個非常多變的人,旁人無法定位他是灰暗、醜陋、冷酷、無情,或是開朗、浪漫、天真、多情?時常覺得他像拼裝車,又像是寄居人體的無生命怪物,一遇到瓶頸,他總是縮進自己的殼內封閉自己,而正常的時候又看不出他的病態。
此時的他是委靡不振、徹底被打敗、完全被摧毀的。回首受過傷、流過淚的日子,他應該對今日的成就存著無限的感激,若不是老堂主的收留,幾番的困厄、失敗,早就讓他萌生怯意。當時他如果退縮,失去了面對挫折的勇氣,將見不到現今輝煌成就的驕傲!
「想了那麼久,是不是該聽老大的話,到國外散散心?」雲龍適時地提醒。
「那也叫散心?」老大簡直是在利用他。洛杉磯分部起內訌,每個都是狠角色,雖然是讓他去找沙包練練拳,但是如果倒楣一點,有可能就回不來了。
「至少比你在這裡天天買醉強。」雲龍苦口婆心的勸道。
「大家真認為我離開比較好?」其實人在哪裡,對尹寒而言根本沒有差別,只是他心中掛念著一個人。
這兩個月對他來說實在很難熬,自從母親死後,他就再也沒有嘗過期盼的滋味。那一點點心慌、一點點著急,都不是他所能擁有,他時常覺得自己的生命如同流水般週而復始的平淡,沒有任何值得悲傷或慶祝的事,直到遇見張勝男,才讓他重拾期盼的感覺,希望有一天他會不經意的出現在他的住處,但卻一次一次的失望。
他在心裡暗自下定決心,等張勝男考完大學,他一定去找他。
一股莫名的恐慌慢慢襲來,充滿孤寂的感覺令她漸漸迷惘。無可否認的,張勝男正處於極度驚駭中。
她和自己開了怎樣的一個天大玩笑?竟然讓母親認為她做了不可告人的事!
是那些高喊只要性高chao、不要性騷擾的女性讓母親害怕?還是青少年的性開放嚇壞了家長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