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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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抹人影突然悄悄的走進新房。
「恭喜愬二哥,祝您跟左蟬宓百年好合。」魏紅綾的出現,為新房帶來一股不知名的弔詭之氣。
魏紅綾?左蟬宓驚愕的瞪視站在不遠處的女子。
原本一位美麗嬌艷的女子,竟在短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成了眼前這副面頰凹陷、眼神渙散、神情憔悴不堪的模樣。
「你來這裡做什麼?」慕容愬目光輕蔑的斜睇魏紅綾一眼。
「當然是來看我美麗的二嫂,順便送一份賀禮給她。」魏紅綾扯出一抹笑,緩檨走向內房。
「東西放下就走。」慕容愬似乎很厭惡看到魏紅綾。
「愬二哥,我想親自交給二嫂可以嗎?」魏紅綾先是不經意地看了背對他們的慕容殷一眼後,眼泛詭色地對著坐在輪椅上的慕容愬說道。
「快點。」哼!魏紅綾是來湊什麼熱鬧。
「是,我會很快,很快的。」魏紅綾緩步走向左蟬宓的同時,她的手也伸進她另一手的袖口裡。
如果此時的慕容愬能夠注意一點的話,他定會發現魏紅綾跟平常不太一樣;如果此時的慕容殷心神不是那麼混亂的話,他也定會察覺到魏紅綾的聲音夾雜著一種古怪的惡意。
然而,就是因為他們二人都沒發覺,所以才讓魏紅綾有機可乘。
左蟬宓雖察覺到魏紅綾神色有異,卻選擇忽略它;直到她瞄見她從袖口裡抽出的是一把銳利的短刀時,她才赫然呆住。
魏紅綾要殺她!
不過此時總算有人注意到左蟬宓慘白的臉色,以及那頻頻閃耀著銀光的刀面,而那個人就是慕容愬。
但是就算慕容愬率先察覺到魏紅綾的駭人舉動,也不可能及時制止她,因為他根本無法站立,就算他想用輪椅去推撞魏紅綾,在時間上恐怕也已經來不及。然而,不可思議的事就在這一剎那發生。
慕容愬居然站了起來,雖然只是極短暫的時間,卻足以讓高舉尖刀的魏紅綾因震驚而僵住。
慕容愬頹然倒下的身子,剛巧就覆在仰躺在床的左蟬宓身上;想當然耳,錯愕萬分的左蟬宓也看到慕容愬站起來的一幕。
不過,她的危機並沒有解除,而且看魏紅綾的眼神,似乎連慕愬想也不想放過。
她下意識地想將壓在身上的慕容愬給推開,但力氣卻偏偏在這緊要關頭使不上來。一雙瞠大的星眸,只能眼睜睜看著魏紅綾手中的刀落下。
其實,從魏紅綾抽刀到要刺入慕容愬背後的這一連串動作,大概只有幾個眨眼的工夫;所以待慕容殷察覺不對勁而回頭之際,已經被眼前的景象給震得失去應有的理智與反應。
以致慕容殷沒有及時出手打掉魏紅綾手中的刀子,而是閃身來到床?前護住慕容愬,並看著那柄短刀刺入他的胸膛。
所幸,那股刺痛的感覺很快令他覺醒,他倏地一個抬手,將魏紅綾往後推。
「殷大哥!」感覺那柄短刀就像是刺在自個兒身上的左蟬宓,終於因為心痛而大叫出聲。
而緩緩撐起上身的慕容愬,則在看到半跪在床榻旁,一手緊壓住胸膛的慕容殷時,整個人突然呆愣掉。
為什麼他的胸口也跟著劇痛起來?不!他只想讓殷難受、痛苦,卻從未想過要讓他受傷的。
「咦,我怎麼聽到女人的叫聲……」
一直等不著慕容殷前往大廳找他的沃洹,在趕來新房之時,正好聽到左蟬宓淒厲的叫喊。
等沃洹一衝入新房,就看到魏紅綾手中握著那柄沾著鮮血的刀子,以及被左蟬宓給抱在懷中的拜把大哥慕容殷。
沃洹原以為是左蟬宓受了傷,待發現慕容殷的衣襟慢慢滲出血跡時,他才大吼一聲:「老大!」下一瞬間,他滿臉兇惡地瞪向全身不斷發抖的魏紅綾,怒道:「臭女人,你竟敢傷害我的好兄弟。」
「沃大哥,快把殷大哥扶起來!」左蟬宓朝他哭喊著。
沃洹恨不得一掌斃了魏紅綾,但他只是出手朝魏紅綾身上一點;等她倒下後,他便動作迅速的攙扶起臉色幾近灰白的慕容殷往外走去。
「你不要跟來。」慕容殷抬起眼,微喘地側望著要跟他們一道兒走的左蟬宓。
淚流滿面的左蟬宓不依地搖頭。
「別忘了,今夜是你跟愬的洞房花燭夜。」慕容殷的吐息漸漸沉重。
聞言,左蟬宓渾身一僵,步伐也隨之打住。
洞房花燭夜……一股近乎窒息的感覺又悄悄在胸臆間蔓延開來。
說不出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排拒起愬哥哥未婚妻這個身份,她甚至不想和愬哥哥成親。
她無比心痛的閉上眼,緩緩將頭上的鳳冠給拿下。
「去吧!」
聞言,左蟬宓倏地睜開眼,回首望向床榻上凝視著地上那把沾血短刀的慕容愬。
「愬哥哥,謝謝你。」左蟬宓對他感激一笑,旋即衝出新房。
半晌--
「蘆笙。」慕容愬突然出聲。
「少爺。」與沃洹同時到來的蘆笙,在聽到主子的叫喚後立刻現身。
「將魏紅綾帶下去,記住,不要張揚。」
「是,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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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之夜的那場意外,除了在場的幾個人知道外,就連慕容夫人也是在隔天才得知魏紅綾所犯下的傻事。
後來,左蟬宓也經由慕容夫人口中,推斷出魏紅綾為何要殺她的原因。
原來殷大哥根本不喜歡紅綾,且還向姨娘提議替魏紅綾找個婆家;紅綾因此深受打擊,以為殷大哥會變心全是她從中作梗。
於是乎被情愛所傷的她才會瘋狂的拿刀欲殺她;最後,真正受害之人反倒是替她及愬哥哥擋下那一刀的殷大哥。
「殷大哥,要不要喝點粥?」
坐在床榻旁的左蟬宓已衣不解帶地照顧慕容殷多日,所幸傷口並不深,在大夫全力救治後,他已經能夠自己坐起身來。
「這裡有丫鬟在,用不著你這位二少奶奶親自來伺候我。」慕容殷還是維持一貫的冷淡態度。
既然木已成舟,他就必須對宓兒完全死心,所以他希望宓兒能離他遠一點,最好永遠都不要出現在他面前。然,當他一睜眼,看見在身旁照料他的依舊是她時,他恨不得立刻從她眼前消失。
愬要折磨他也就罷了,為什麼連宓兒也要……
「殷大哥,你的傷口還會疼嗎?」望著他冷然的眼,左蟬宓驟感失落的垂下水漾般的眼眸。
「疼又如何,不疼又如何?」慕容殷不帶感情的哼道。
殷大哥也開始厭惡她了吧!
左蟬宓感覺眼睛濕濕的、熱熱的,但她仍是動了一下唇瓣,輕道:「如果疼,那我就趕快請大夫過來;要是不疼的話,我、我就--」
「你就可以滾了。」慕容殷毫不客氣地接道。
「殷大哥,請你讓我留在這裡照顧你。」
「宓兒,你一向不是最怕聽到下人的閒言閒語?若你這位二少奶奶一直撇下愬而前來『照顧』我這個大伯,你說,下人們會怎麼傳?」慕容殷故意拿她以前在意的事來諷刺她。
誰知,左蟬宓並沒有像以往一樣的逃走,而是端來一碗粥,像是要餵他般地舀了一匙。「殷大哥,這粥已經不熱了……」
「你沒聽見我剛才說的話嗎?」慕容殷口吻極壞。
「我有聽見,但愬哥哥並不反對我來照顧你。」
「愬沒反對?」慕容殷的聲音忽而揚高。
「嗯。」
登時,房內陷入一片窒人的沉默,直到慕容殷冷不防爆出一句:「不可能。」
「是真的。」左蟬宓急急的說道。
「愬那麼恨我,所以他絕不可能會--」慕容殷壓抑的聲音戛然而止。
「愬哥哥他恨你,就是因為他的雙腳是被……不不,愬哥哥能夠站起來了,我親眼看到他站起來了!」難怪她一直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一件極為重要的事,經殷大哥這麼一提,她才猛然記起愬哥哥曾經當她的面站起來,雖然只是瞬間,卻足以證明愬哥哥的雙腿已經有了起色。
「宓兒,你是說愬他……他能夠自己站起來了?」慕容殷神情激動的抓住左蟬宓的手,顫聲問道。
「殷大哥,難道你從未想到愬哥哥是怎麼會護在我身上的?」她真糊塗!明明知道殷大哥有多在意愬哥哥的雙腿,卻直到現在才想起來。但是愬哥哥為什麼不說呢?莫非他是要給大家一個驚喜?
不知何故,慕容殷原本帶著驚喜的激動神情,卻在下一刻轉化成一抹可悲似的譏誚。
「殷大哥,你怎麼了?」左蟬宓不禁擔心起來。
慕容殷邊笑邊搖著頭。他非得要做得這麼絕才會感到開心嗎?
愬,你故意隱瞞不說,目的就是想盡快與宓兒成親,好增加我的痛苦是嗎?
愬,你真不愧是我的雙生兄弟呀!呵呵……
「殷大哥,你到底是怎麼了?」左蟬宓語氣裡的擔憂及恐懼溢於言表。
慕容殷一逕地搖著頭,唇上彎勾起來的弧度是苦澀的,也是自嘲的。
「殷大哥,我求求你告訴我,你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麼好嗎?」凝望著慕容殷逐漸幽遠淡漠的眼眸,左蟬宓可以深刻的感受到他正一步一步地冰凍起自己殘餘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