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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頁 文 / 宋思樵

    「大嫂,別這樣說。」商珞瑤噙著淚柔聲安撫她。

    「你不用安慰我,我有自知之明,我是個自私,從來沒有為別人設想過的女人,虧你能容忍我,而我卻不懂得珍惜、惜福,反而變本加厲,攪得家裡雞飛狗跳、不得安寧——難怪,你大哥會心情鬱悶、借酒澆愁,今天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被那群流氓砍傷了。」淚水模糊了許昱雁臉上的妝。

    「大嫂,他們為什麼要找大哥的麻煩呢?」

    許昱雁臉上的淚意和愧疚更深了,「因為,我的股票全被套牢了,玩大家樂又是先贏後賠,地下錢莊向我要錢索債,他們的利息那麼高,我根本還不起,他們就找上了三、四個不學無術、閒蕩在外的流氓來找我的碴,他們說,我不還錢也可以,他們要把小明拿去當人質,如果期限到了,我仍然籌不出錢,他們就要拿小明的命去賣掉,我求他們手下留情,他們根本不理我,就在他們抓著小明準備離開時,你大哥剛好回來了,他用一種我從來沒有看過的眼光瞪著我,然後對那群流氓咆哮,要押人質就押我,放過他兒子,那群流氓不肯,他們說小的比較值錢,於是——你大哥就跟他們衝突起來了——」許昱雁喉頭梗塞了,「如果不是鄰居聽見激烈的打鬥聲打電話報警,你大哥大概還不只受這些傷——」然後,她失控地把臉埋在商珞瑤的肩頭,激動萬分地哭泣著,「都是我害了他——如果他就這樣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大嫂,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大哥,他看起來並不像短命的人。」商珞瑤含淚拍撫著她哽咽勸著。

    「珞瑤,老天爺會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的,對不對?」她驀然抬起淚痕狼籍的臉,祈求地望著她連聲問道:「他會我的是不是?你不知道,剛才我一個人坐在這裡心裡有多害怕、多無助。我想起了自己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心裡充滿了慚愧和罪惡感,我看到了自己的膚淺、自私、殘忍、尖酸刻薄,我簡直無法面對自己,更不知道這些年你和你大哥是怎麼忍受我的?」

    「大嫂——」

    「珞瑤,你讓我說完,這樣,我心裡的負擔才能輕鬆一點,剛剛我坐在這裡一個人想了很久,愈想就愈發現自己的醜陋,我當場在心底向上天祈禱懺悔,如果你大哥這次逢凶化吉、死裡逃生,我一定會痛改前非,好好扮演一個做母親、做妻子的角色,彌補我對你大哥、還有小明的的虧欠。我不會再左右你大哥了,我會無條件支持他想做的任何事;我不會再異想天開妄想過富家少奶奶的生活了。我想通了,只有一個平凡幸福的家才是永恆真實的,先生的健康和平安、孩子的活潑可愛就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幸福和財富。珞瑤,你想老天爺會給我這個滿懷罪疚的女人一個贖罪的機會嗎?」

    商珞瑤雙眼充滿了動容的熱淚,她緊緊握住許昱雁的手,綻出一絲帶淚的微笑,「會的,他一定會的,大嫂,你要有信心啊!讓我們一同為大哥的安危向上蒼禱告吧!」

    許昱雁深深注視著她,內疚深刻地籠罩在她那雙紅腫的眼睛裡,「珞瑤,你總是這麼善良而不忍傷害別人,我真是為我以前加諸你身上的傷害和屈辱感到羞愧!」

    商珞瑤淡然平靜地輕搖著頭,「別這麼說,是我這個做小姑的不夠懂事,所以,你才會對我有所怨言。現在一切的不愉快都過去了,我們何妨敞開心胸重新認識彼此、接納彼此呢?」

    「謝謝你,珞瑤。」

    商珞瑤淡淡一笑,平靜柔和的臉上迴盪著一股釋然澄澈的光彩,她的手一直輕握著許昱雁的手,重新把所有焦點轉移在手術室緊閉的大門上。

    ※※※※

    時間像靜止的鍾一般漫長而令人窒息難捱!

    手術室的窗外已是一片黑壓壓的夜色,伴著等待焦灼的折磨雙重煎熬著商珞瑤和許昱雁兩顆飽受凌遲的心。

    許昱雁的臉色已以白得像醫生、護士身上的白制服一般刺目。

    而商珞瑤的胃已經開始蠕動著一股揉命脈酸意和苦澀的噁心感,她艱澀地嚥了一口水,強迫自己吞下那股刺鼻而令人昏眩疲乏的嘔吐感。

    就在這令她虛弱得快要不支癱瘓的時刻,范以農修長挺拔的身影出現了。

    他那漂亮出色的男性臉龐上寫著令她悸動欲雨的關懷,「你大哥怎樣了?」

    她一時激動,剛站起身,還來不及答覆,一陣金星在她眼前搖晃,她巍顫顫地倒在以農及時伸出的臂彎裡。

    「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想吐——」

    「你太累了,又太緊張,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他擁著她,眼光溫柔地凝注在她那張蒼白得令人心疼的芳顏上。

    「不,我一定要留在這裡,我一定要等到我大哥開完刀,平安脫險後才能安心離開——」她軟綿綿地偎在他寬闊溫暖的胸懷裡,像個找到棲靠的船隻一般眷戀著他那份安全的港灣。

    「你確定你支撐得下去?」他細細梭巡著她那疲憊而毫無血色的臉龐,「你看起來又累又蒼白。」

    許昱雁也發覺商珞瑤滿臉的倦意和憔悴,「珞瑤,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你臉色不太好看,你放心,你大哥一有消息我就會馬上打電話通知你的。」

    商珞瑤仍是執拗地搖搖頭,雖然她已經疲睏得連爭辯的力氣都沒有了。

    拿她的固執沒轍,范以農只好攬著她坐下去。「好吧!我陪你。」

    他那出奇的溫柔的體貼和關懷令商珞瑤心旌震動,她的確沒有看錯他,雖然他有個倨傲自負而難以親近的外貌,但在那張嚴肅的面具下,他的確有顆善良、溫柔的心。

    只是,瘸腿的打擊和婚變,以及仇恨、自卑蒙蔽了他那真實溫柔的本來面目。

    他是個不善甜言蜜語的人,但他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關愛卻比任何刻意經營的浪漫風情更教人窩心而感動。

    商珞瑤慵懶地把面頰輕偎在他肩膊裡,試圖掩藏那酸楚、甜絲絲的感動!

    「你吃過晚飯沒有?」

    「沒有,我接到郭媽的電話,本來想馬上趕來醫院陪你,但我當時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所以,下了班我就直接趕來醫院。」他低頭俯視她,「你一定也還沒吃吧!?」

    「我沒有胃口,而且今天一直反胃想吐——」

    「你一定是太緊張焦慮了,才會有這樣的後遺症,你大哥怎麼好端端地會惹上流氓呢?」

    他的質疑令商珞瑤一窒,和面有菜色的許昱雁交換了一個難言而艱澀的苦笑。

    為了避免范以農的誤會,許昱雁只有嚥下自尊,據實稟告了。

    「是我向地下錢莊借錢玩股票、大家樂惹出來的風波……」接著,她概略地描述了當時發生事端的情景。

    范以農雙眉深鎖,沉下臉並沒有說話。

    商珞瑤惴惴不安了,「以農。你——你在生氣嗎?」

    范以農立刻放鬆臉部緊縱繃的表情,他輕輕拍著她的肩頭,「我並沒有生氣,只有——」他沉吟地抿抿唇,「你大哥這一、兩年似乎是流年不利,頻頻出事。」

    「以農!我大哥——他並不是一個喜歡惹事生非、製造事端的人,真的,相信我,他是個好人,他只是——生不逢時、懷才不遇……」商珞瑤倉皇地提出解釋,眼圈兒莫名的潮濕了。

    「不!是我這個不知體恤,只會張牙舞爪的老婆害了他……」許昱雁連忙紅著眼眶責怪自己。

    望著這一幕,范以農的心弦震動了一下,一股複雜、酸澀、惻然的情緒輾過心頭,他甩甩頭,低啞地安慰著商珞瑤,「你不要多心,我並沒有諷刺你大哥,或有任何幸災樂禍的想法,相反地,我很關切他的傷勢狀況,不為別的,只因為他是你摯愛的大哥。」

    商珞瑤眼眶濕潤了,她鼻端酸楚地伸手緊緊圈住他的頸項,「謝謝你,以農。」

    范以農喉頭緊縮了,他溫柔地擁著她纖弱而溫軟的身軀,下巴輕輕搓揉她柔軟的髮絲,噢!老天爺,他願意用他整個世界去換取此刻,只要他能承受這份令他心痛、沉醉的感情。

    但他永遠都不會說出來的,這是他心底最脆弱、也最需要保護的一環!

    他輕輕鬆開她的胳膊,轉首望著一臉感慨、淚光閃爍的許昱雁,沙啞地問道:

    「你欠地下錢莊多少錢?」

    許昱雁遲疑了一下,「一百五十萬,本金三十萬,利息一百二十萬。」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吸血鬼!范以農搖搖頭,從皮夾裡抽出一本支票薄,迅速在上面填上數字,撕焉遞給許昱雁,「這是一張一百八十萬的支票,一百五十萬還給地下錢莊,另外三十萬支付大哥的醫藥費用。」

    「這——」許昱雁不敢去接,她把眼光迎向商珞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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