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子靈劍(四)孽徒

第16頁 文 / 小林子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給我放手!」手掌一揮過,那衣袖便被撕裂了開。

    然而,然而身後的古良,身形卻是一個不穩,倒頭摔下了馬。

    沒有回頭、駕著馬又奔離了十幾丈的謝衛國,直到聽見了一聲馬匹極為淒厲的哀鳴才轉過了頭來。

    古良動也不動地蜷曲趴伏在地上,而那匹馬已然跌斷了腿,躺在古良身旁痛苦地悲嘶著。

    「……古良!」大驚失色的謝衛國躍下了馬,連忙奔向了古良。

    「古良!你沒事吧!應我一聲啊!」

    然而,古良沒有說話。而一灘鮮血,從他趴伏著的地上緩緩流了開來。

    「古良……別嚇我……」謝衛國顫著手,輕輕把古良翻過了身子。右胸上,那可怖的鮮紅窟窿,讓謝衛國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雙眼痛苦地緊緊閉著,古良的唇,已然是一片的黑紫。

    「天……我帶你去找大夫!你撐著點!」

    點了穴,撕下了一大片衣服蓋著那可怖的傷口,咬著牙,謝衛國一把打橫抱起了古良,便足不點地地奔回了丐幫的方向。

    古良的眼睛,微微睜開了,望向了正抱著自己驚慌奔著的謝衛國。

    「別擔心,趕得到的。」微微抖著聲音,謝衛國低下了頭,迎上了古良的目光,腳下沒有停。

    微微動著唇,然而卻只有洶湧的血泡從那泛紫的唇間湧了出來。

    「別說話了,別說話了!」謝衛國既是心痛、又是著急地大喊著。

    靜靜看著謝衛國,古良的眼裡殘留著一絲的眷戀。

    「只要你沒事,我立刻跟你回清水鎮,一輩子不出江湖了……聽到了嗎,古良?聽到沒有……」謝衛國哽咽著。

    眼裡露出了一點的笑意,古良緩緩閉上了雙眼。

    古良剛走不久,莊院裡上上下下都醒了。管馬房的小伙子的連番大喊,彷彿就像是晴空下的一記悶雷,不只有岳長老從睡夢中驚醒、披上了外衣便直奔而出,就連其它人也紛紛下了床、重新點上了燈。

    極悶的天氣,夜也極深了。黎明前的夜晚,自是最為深沉的。

    岳長老靜靜地站在大門口,像是要追,又像是不要追。

    眾人都已出了自己的房門,正在詢問著發生過的事,而岳長老在其它人的殷切眼神下,卻只是望向了遠方。

    「不追古長老回來嗎,岳長老?」一個中年漢子擔心地問著。「夜很深了,古長老莫要出事了。」

    岳長老只是微微笑了笑。「沒關係的,想必是古長老想通了。」

    「想通了?」另一個人問著。「想通了什麼?」

    「想通了以前一直想不通的事。」岳心蓮輕輕歎了口氣。

    叫了個人過來,岳心蓮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那人點了點頭,就急急忙忙地奔了出門。

    「岳長老,您要小三子去做什麼?」

    「買一點藥材回來。」岳心蓮淡淡說著。「大夥兒既然起來了,就把東西收拾收拾,想必等會兒兩個人都回來了以後,得趕路去南方了。」

    「兩個人?」

    「不然,你以為古長老去追誰?」岳心蓮無奈地笑了笑。

    然而,卻是沒有人回來。眼見剛起的日頭又要漸漸西下了,岳心蓮望著天際,不發一語。

    極悶的天氣,天氣極悶。

    「快要下雨了吧。」捧著剛洗好的幾件衣服,唐憶情望著遠方的烏雲。

    「下雨?那才好,最近熱得跟什麼似的。」專程去玩水的蕭子靈坐在大石上,踢著水面,濺起了一片又一片的浪花。

    「下了雨,這衣服可是幹不了。」唐憶情微笑著。

    「幹不了?幹不了就留下來囉。」蕭子靈回過了頭。

    「富家子,我可是窮得很,買不起衣服賠古長老的。」唐憶情笑了笑。

    「我借你囉,反正用的又不是我的錢。」蕭子靈跳下了大石。「怎麼,要回去了嗎?」

    「嗯,不快回去,就要天黑了。」略略顯得跛行的,唐憶情緩緩走著。

    「說的也是。」哼著小曲,蕭子靈也亦步亦趨跟著。

    「岳心蓮!到我房裡來!」

    才剛捧著碗筷就口,一聲悶雷似的聲響,讓餐桌旁的幾個人差點真要砸了飯碗。

    岳長老起了身,快步地走向了幫主的臥房,而隨後,幾個人也迫不及待地跟著去了。

    「師叔回來了!」蕭子靈也是一躍而起。

    「這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對勁。」唐憶情看著他。

    門沒有鎖,而當蕭子靈兩人也來到了謝衛國房裡時,只聞到了一股極濃的血腥味。

    「師叔?」蕭子靈吃驚地走了上前,因為,謝衛國全身都是血。

    「大夫來了嗎?」坐在椅上的謝衛國沉聲問著。

    「已經派人去請了。」靜靜站在一旁的岳心蓮,試圖平靜地說著。

    「怎麼回事,是誰受……天……」床上的人,不是古良又是誰?只是,被子被撕成了幾塊,有一個人正小心翼翼地把布團壓在了古良的右胸前。

    只見鮮血似乎就要湧出布團,而那個壓著古良胸口的人,一雙手簡直就像是浸在血泊中似的。

    「是誰……是誰傷了古良!」蕭子靈眼眶一紅,回過頭就是又急又怒地問著。

    「……大夫還沒來嗎……」謝衛國闔著眼睛,滿身的沙塵。

    「就要來了。」岳心蓮依舊淡淡說著。「要不要先喝杯水,等一下可能需要用到幫主的內力。」

    「我撐得住,不用擔心我。」謝衛國低聲說著。

    而唐憶情,則對已經淚流滿面的蕭子靈微微搖了搖頭。

    當覆蓋傷口的布團被大夫小心翼翼揭開時,同時,幾個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猛然退了一步的蕭子靈撞上了唐憶情,而唐憶情則是緊緊握著蕭子靈的肩頭,微微發抖。

    就算不看大夫此時鐵青的臉色,眾人也知道了希望的渺茫。

    古良的唇依舊泛著紫,血也緩緩流著。

    天氣依舊極悶。

    「……不可能了……」大夫抖著手,把布重新蓋了回那可怖的、幾乎要算是壓碎了半個胸膛的傷口。「能到現在,已經是上天保佑了。」

    「能讓他醒來嗎?就算是一下子也好,能讓他說幾句話嗎?」岳心蓮擔心地看著謝衛國。

    「……就算真要醒來,只怕立刻也會再痛昏了過去。」大夫有些黯然地起了身。「算了,讓他好好走吧,也只剩一會兒了。」

    接著,幾個大夫也都到了,說的都是千篇一律的話。

    除了謝衛國以外,岳心蓮讓除了大夫以外的人都離開了房裡,一夜的折騰,幾個人搖著頭去睡了,而蕭子靈兩人則還是站在窗外流連著。

    終於,淅零零的小雨下了起來,很快的,隨著幾聲的悶雷,便下了傾盆的大雨。

    屋外的兩人凍得微微摩搓著手臂,屋內那悶重的血腥味,也被透過門縫、窗縫的大風給趕了散。

    一個大夫正在徒然地試著替古良敷著藥草泥,站在凝目而視的謝衛國身邊、岳心蓮小心翼翼地問了。

    「古長老他……有沒有跟您說什麼……」

    「……」

    「幫主,古長老有沒有跟您說些什麼?」岳心蓮微微提高了音量,而不曉得是因為岳心蓮的聲音,還是突如其來的另一道雷聲,謝衛國微微把頭轉向了岳心蓮。

    「他該跟我說些什麼嗎?」

    「……」懾於謝衛國的眼神,岳心蓮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既然沒說,就當屬下沒問吧。」

    「他該跟我說些什麼?」謝衛國淡淡說著。「是你們聯合起來,瞞著我的事嗎?」

    「……幫主……」

    「不用說,我也不是要逼妳說。我要知道的事,我會去問他。」謝衛國轉向了古良的方向。

    「岳心蓮,還有別的大夫嗎?」

    「……城裡的大夫都來過了……」

    揮開了發著愣的大夫,謝衛國替古良重新補點上了穴道。

    「去找一輛馬車,給我幾個人,我帶他回蝴蝶山莊。」輕輕握著他的一隻手,謝衛國擦了擦古良滿是血污的臉。

    「再慢,只怕來不及了。」

    當岳心蓮沉重地點了點頭、走出房門之後,大夫看了謝衛國跟古良一眼,也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看到了大夫出來,正準備離開的岳心蓮微微停了一下,而蕭子靈二人也連忙趕了過來。

    「有事?」岳心蓮淡淡問著。

    「……病人已經走了,不用麻煩了。」

    「……」閉上了眼,岳心蓮微微別開了頭。

    「岳心蓮!還不去!」從門內,傳來了微怒的巨聲斥責。

    「……是。」岳心蓮快步走出了房簷下,步入了滂沱的大雨。

    「真是……總是有人看不開,你們說是也不是?」大夫看向了一旁的兩人。

    蕭子靈以及唐憶情只是靜靜地站著,嵌著一雙發紅眼眶的臉上,不曉得是潑上的雨水還是淚水。

    打橫抱出了古良,謝衛國一聲不吭地上了馬車。三個弟子沉默地向謝衛國和岳心蓮行了禮之後,打了馬,朝著南方而去。

    眾人看向了岳心蓮,岳心蓮只是低低說了。「放心吧,這三個人就算是性命不要,也一定會護著幫主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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