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華甄
「沒事,妳先出去。」彭峻猛放開她的手,安撫地說:「我也正想跟鐵大叔談談。」
看到他鎮定自若的樣子,雁翎還是不放心,她哀求地看著鐵大叔。「鐵大叔,我沒有做錯事。」
見她這樣,那黑臉大漢略微放低聲音說:「妳先隨銀花出去。」
銀花走到炕前,大膽地打量著彭峻猛,讚賞道:「你真俊!」
說完她拉過雁翎,爽朗地說:「走,跟姊出去。這可是妳頭一回讓男人進屋,還讓他躺在妳的炕頭上,爹怎能不說說呢?」
雁翎不放心地看看仍一臉平靜的彭峻猛。他對她微微一笑,示意他沒事,她才下炕隨銀花走了出去。
兩個女孩一離開,鐵大叔隨即衝著彭峻猛粗魯地說:「你給我說實話,可有睡了她?」
他話問得不明不白,但彭峻猛明白他的意思,卻含糊地回答:「有。」
他的回答當即令鐵大叔黑了臉。「好你個王八羔子,老子宰了你!」
又氣又恨的鐵大叔大喝一聲,一雙鐵掌抓向彭峻猛,他龐大的身軀也如同山嶽般向彭峻猛壓來。
他動作快,但彭峻猛更快。儘管腿上有傷,卻沒影響他躲過鐵大叔的一擊。
怒氣衝天的鐵大叔一掌擊空,身子無法控制地撞到小炕桌,桌子落地發出巨大聲響,這下更是氣得他反身再次向彭峻猛抓來。
「且慢!」已經迅速跳下炕的彭峻猛單腳支地,高聲阻止他。
他與生俱來的大將之風和睥睨天下的神威鎮住了魯莽的鐵大叔,也鎮住了被這番吵鬧聲驚動而闖進來的雁翎、銀花和其他幾個青壯年。
大家都愣在屋子中央。
「你還有何話可說?」鐵大叔停止攻擊,站在炕前怒氣未平地瞪著他。「你必須娶雁翎,否則就是拚了我這條命,我也要與你糾纏到底!」
「鐵大叔!」一聽要猛子娶她,雁翎大驚失色,她可沒想過要在這種情況下嫁人!
「妳不要開口!」鐵大叔瞪了她一眼,雙目泛紅地說:「妳竟敢忘記當初在妳娘病榻前發的誓言?!」
「沒有,我沒有忘記!我並沒有做違背誓言的事啊!」雁翎驚恐地說。她答應過娘一定要潔身自愛,不在洞房前將身子輕許人,她沒有違背這個承諾啊!
耿直的鐵大叔不容她解釋,痛心疾首地說:「妳娘為妳吃了多少苦,妳難道忘了嗎?妳一直是個好女孩,今天的事若非我親眼所見,我絕對不會相信。所以妳不用再多說,嫁給這個妳自己帶進家的男人,否則我就殺了他!」
在他的訓斥下,雁翎既愧又悔。「大叔,我不要嫁……」
鐵大叔一把推開她。「如果妳不嫁給他,那我現在就宰了他!」
「不、不要殺他……他、他沒有錯,是我帶他來的啊!」雁翎哀求著,她不知道事情怎麼一下子變成了這個樣子。
鐵大叔不理她的哀求,大聲問:「我只要妳的一句話,要嫁他還是要他死?」
看看鐵大叔生氣的樣子,再看看站在炕前神色沉凝地看著她的猛子,雁翎知道如果自己不答應,那麼今晚鐵大叔一定不會放過猛子。
「可是,他、他……」雁翎猶豫地看看似乎面有難色的彭峻猛。
鐵大叔拉著她。「妳不要管這臭小子,他沒得選擇!」
見鐵大叔毫不讓步,雁翎覺得自己同樣沒得選擇。「……我……我嫁……」
一聽到她極為勉強的答覆,鐵大叔當即命令道:「銀花,將雁翎帶走不許她過來,等選個好日子為他們辦喜事!」
「慢著!」半天不開口的彭峻猛這會兒開口了,他的聲音裡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既然要娶,何須再等,今天就是好日子!」
他這句話一出,可說是語驚四座。
「你放屁!」鐵大叔首先爆發了。他勃然大怒地對彭峻猛揮舞著拳頭說:「你以為我們雁翎不值得一個熱鬧的婚禮嗎?你想隨便就打發她嗎?休想!」
罵著,又惡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小子是三生有幸,若非你佔她便宜在先,憑你也配娶她?!你敢不珍惜她的話,小心老子宰了你!」
想不到他的威脅毫無作用,那個在他看來就是個劫香大盜的混小子居然笑得賊賊的,惹得他又想對他揮以老拳。
「鐵大叔說得沒錯,我自然會珍惜她!」彭峻猛單手一擺阻止道:「隨後聘禮自會補上……我想盡早完婚不過是不想與她分開。」
他毫不掩飾的話語令雁翎當即紅了臉,卻讓怒氣勃發的鐵大叔哈哈大笑起來。
「好,這才像男子漢大丈夫說的話。你該知道咱雁翎是個好閨女,不要虧待了她。好吧──」他話鋒一轉,爽快地說:「今天是不行的,我們剛回來,獵物還沒有整理。明天吧,明天應該是個吉日。」
看看被銀花緊緊拽住的雁翎,彭峻猛還想說什麼,可是被鐵大叔擋住。
「有我在,一切得照規矩來,今晚休打咱閨女的主意!」
見他如此,彭峻猛也沒話可說了,只得看著雁翎被眾人拉走。
被帶回屯裡去的雁翎,心情複雜地幫著大夥兒整理收拾著獵物。
「雁翎,妳究竟在哪裡找到他的?怎麼讓他上了妳的炕呢?」當她與銀花合力清理一張羚羊皮時,銀花急切地問。
「就是在河邊。」雁翎將猛子如何落在她的車上及因為無家可歸,她只得將其帶回家的經過一一對這個比自己略長的好姊姊說了一遍。
聽了她的話,銀花納悶地說:「妳說他是妳撿回來的流浪漢,可是他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一點都不像流浪漢。」
「是嗎?我倒是沒有發現。」雁翎回答,她實在不懂什麼是「特別的氣質」。
「那妳說,你們是不是睡在一起了?」銀花嘻笑著輕聲問,態度極其曖昧。
她的話令雁翎紅了臉,趕緊辯解:「沒有、沒有,我們沒有!」
「那妳是不是很喜歡他?」
「喜歡?」雁翎困惑地看著笑得怪怪的銀花。「怎麼會?」
銀花癟嘴道:「不喜歡幹嘛要幫他解困,那就讓爹爹宰了他啊?」
「這……」雁翎遲疑了,她低頭不語,心裡卻在想銀花的話。
也許自己真的是喜歡猛子的,不然為什麼看到鐵大叔要打他時,會那麼著急?而且跟他在一起的這幾天真的過得很快樂。
「唉,真沒想到,妳連親都沒定,倒在我前頭出嫁了。」銀花幽怨地說。
她沮喪的神態逗笑了雁翎。她逗趣道:「銀花姊快別著急,反正鐵、穆兩家的親事是早就定下了的,趕明兒讓鐵大叔捎個信去北邊,讓穆大哥也別等什麼立春日了,早些來轎子將妳娶了去吧。」
銀花一聽,笑著用手裡的毛刷子往她身上打。「死妮子,自己招姑爺上門不害臊,還敢取笑人,看我不狠狠教訓妳?」
雁翎也不示弱,當即持帚還擊。
兩個姑娘嘻笑著鬧起來,惹得旁邊的人們也跟著笑。
「喂,妳倆給我停下!」鐵大叔走來訓斥她們,又對雁翎說:「明天以後,妳就是別人媳婦了,行為舉止得穩重端莊,要像妳娘那樣。」
雁翎趕緊站好,偷眼看看銀花,見她也放下了刷子。
屯裡人都知道鐵大叔極敬重愛慕雁翎的娘,從當年雁翎的娘落難到此地起就極力保護和照顧著她娘倆。就是她的死,也是鐵大叔幫忙安葬的。
於是如往常一樣,當他以雁翎的娘為榜樣來訓斥晚輩時,沒人敢頂嘴。
夜晚降臨了,可是在這樣的寧靜之夜,卻有好幾個人輾轉難眠。
失去雁翎的陪伴,峻猛重新回到了寂寞無眠的夜晚,只不過今天在熟悉的煩悶中又夾雜著一股說不清的新鮮刺激,令他像個初識情滋味的少年一樣,渴望著白晝早點來臨,渴望能快點見到她、親近她、迎娶她。
娶她?我真的要娶那個甜美的女孩嗎?
環顧簡陋的屋子,摸摸硬梆梆的炕,想到因為有雁翎,這間冷清簡陋的小屋居然讓他感覺到了家的溫暖和幸福。更重要的是,在她的身邊,他找回了自己十多年不曾有過的平靜睡眠。這所有的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令他覺得不可思議。
下午親吻擁抱她完全是情不自禁,可是隨後鐵大叔的出現,以及驟然而至的「逼婚」讓他措手不及間,又感到興奮和解脫。
他很感謝鐵大叔。因為在鐵大叔出現以前,他雖然已決定要帶雁翎一起離開,但並沒有想過要娶她。因為……「娶妻」對他來說早已是不可能的事。
幾天來,他一直想不出要以什麼樣的方式要求她隨他走,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要她以什麼樣的身份陪伴在身邊,但今天鐵大叔的固執卻在無形中幫他解決了這個難題。
沒錯,娶她。這樣他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將她帶走了嗎?
可是喜悅還未在心底擴大開來,沉重的陰影已壓上心頭:娶她之後呢?給她什麼名分呢?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