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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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崇義,這麼晚了還冒昧地來打擾你。」一進門,康爾齊就是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
「你太客氣了,爾齊。」兩個男人的眸光交會,剎那問朗笑了出來。
「我上回說過,如果你願意,我交定你這個朋友了。」以男人的打招呼方式,康爾齊出手捶了谷崇義的肩一下。
谷崇義回以相同的反應。「我也說過,人生多一個朋友,好過多許多敵人。」
說實在,康爾齊蠻人他的眼,就像是那種失散多年的友人,一朝相遇,彼此可見心。
「既然我們彼此都有共識,那以後就多聯絡,不管是你在這裡的時間,還是回紐約之後。」一旦稱兄道弟了起來,康爾齊的本性全顯露了出來,豪氣不羈地攬著人的肩,一同走到沙發處坐下。
「說實在的,真的有點可惜,像你這麼爽快的人,要是我老哥在台灣的話,一定也非跟你交朋友不可。」屁股一坐定,他又接著說。
「你的哥哥?」原來他還有個兄弟!
「是,記得上回我好像有提到。」康爾齊綻著燦爛笑容。「我哥哥叫康爾晉,他一定也很樂於認識你,可惜這陣子他人剛好在香港。說到那傢伙,談起生意來比什麼都勤快。」不像他,天生喜歡玩,所以才長駐度假中心。
「喔?」聽他說著,谷崇義對於這對兄弟的好感更增。
「啊!你看我,我大哥常訓我的果然一點都沒錯,一聊得太開心就容易得意忘形。」康爾齊笑著,耙耙一頭短髮。
沒給接話的機會,他又接聲說:「我是來跟你說,我母親和父親已經趕回台灣了,但由於我母親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所以為免她舟車勞頓,能不能請你跟我回台北去一趟?」
「跟你去台北?」他父母已經回到台灣了?果然是很快!
然而,與他們見過面之後呢?是不是意味著他的這段假期即將結束?
谷崇義的腦海不由得閃過一個影像,是凝露,她的笑靨擴散,似水波漣漪,在他的心湖裡泛開一圈又一圈的水紋。
假期結束的話,他們兩人的關係呢?也會隨著結束嗎?
不!一聲響亮的回音,在他心中蕩著、飄著。
「對不起。」爾齊以為他會拒絕,畢竟該趕來見度假中心的,應該是爸媽。「我媽媽因為感冒病菌感染的關係,支氣管的毛病會有偶發的狀況。」
「沒關係的,你不用太介意,我跟你一同去一趟台北。」谷崇義由恍惚中拉回神緒。
「崇義兄果然是爽快的人。」康爾齊笑著上前,張開雙臂與他一抱。「既然已說定,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明日一早如何?」
最主要,父母也急於見他。
「嗯。」點了下頭,谷崇義直接且明確地答應。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日一早大廳見。」快人快語,康爾齊說完話,準備走人。
「明天見。」谷崇義送他到門口。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口,谷崇義才緩緩地將門給推上。
迴盪縈繞於腦海的,不是方纔的對話,也不是明日一早的行程。見不見梅語君對他來說似乎變得不再那麼重要,他的心緒全繞著凝露打轉。
問題是,他不想分手,心頭的迴響越來越大,一聲強過一聲……
第九章
夜裡,一陣纏綿悱惻、瘋狂的激情之後,谷崇義翻身仰躺在床上,一臂將身旁的人兒擁入懷中,藉以安慰心裡漸漸成形的空虛和恐慌。
「我明日一早要去一趟台北。」他說著,一邊在凝露的頰靨上烙下一記記深情的吻。
「為什麼?」雖然被吻得氣息不穩,出於直覺,凝露沒忘問。
「我要去見一個人。」谷崇義淡淡地一語帶過。
修長的指在她柔嫩的唇辦上輕劃:心裡一股莫名的低氣壓,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
「誰?」
「我父親深愛了一輩子,直到合眼,仍念念不忘的女人。」他歎了一口氣,任由一手在她光裸的背脊上態意游移,貪享那份細膩。
「我可以猜猜是誰嗎?」凝露眨眨眼,隨著他游移的大掌四處點火,大膽下移,她的臉驀地羞紅。
「嗯。」輕應一聲,算是默許。
他的眼裡有兩盞熾烈狂熱的火炬,迎著他攝人心魂的眸光,凝露噘起嘴,獻上一吻。
「是總經理的母親嗎?」
她的猜測換來他的一愣,淡淡眼瞳中閃過一抹複雜色彩,似驚訝、似激賞,又有點不明的疑慮。
「你知道?」
凝露將他臉上千變萬化的神情全看進眼裡。「不,我並不知道,唯一聽過的,是你父親對於康家的恩惠。」
她想,那或許是他不願提及的一件心事,所以她以輕描淡寫的解釋帶過。
「這樣……」谷崇義的神色暗了暗,相信了她的解釋,將她摟得更近,讓她的頰靨枕在他的肩窩。「凝露,說坦白的,你覺得我父親傻不傻?」
對於一個得不到的女子,和該視為情敵的男人,居然大方的伸出援手。要是他,絕對做不到!
「你是指……」傻不傻要看怎麼定義,每個人對於傻的定義和界線都不同。
「你已經明白我父親愛著梅語君。」他說,拉起她的手輕輕的摩挲啃咬著。
「其實你已經知道答案了,又何必問我呢?」
「什麼?」他不解,對於她過於抽像的回答。
凝露笑看著他,眼裡心裡全映著滿滿的他。「你不是說,你父親愛著老總裁夫人?」
「唔。」他點了一下頭,眉結略鎖緊,顯出他的困惑。
「既然是愛,當然會希望自己所愛的人過得幸福快樂。」如果是她也一樣,一段感情能不能開花結果,除了雙方的愛戀之外,不可預期的因素何其多,若真的不能長相廝守,知道對方過得幸福快樂,何嘗不是另一種愛的表現?
谷崇義沉吟著,似在思量著她的話。
「只要對方幸福,自己就真的能快樂嗎?」他是個聰穎的人,能舉一反三,不過抱持的看法卻不同。
愛而不能得到,會快樂嗎?他懷疑!
依他看來,要而不能獲得,勢必痛苦,更何況是愛而不能得。
愛!
愛!?
心驀地一驚,他抽回眸光,瞅著懷中的人兒。
他愛她?他愛她嗎?或許是,他對她的感覺早已超脫出喜歡,比喜歡更勝的,當然就是愛……
愛!
愛這個字讓他有些怕,從沒有過的體會,甚至是陌生的,更甚者是他過去所鄙視、所不屑的。而,如今……
他的心在顫抖著,深怕承認了這個字,就會毀去過往一慣的自信,他是一個不需要愛也能活得很好的男人,他是個不會愛上任何人的男人,他是……
為免思緒翻滾,怕心裡的真相越來越明晰,他無預警、瘋狂地再度吻上她,任由激情驅走室內一片寧靜,只有藉由一再的佔有她,才能說服自己,他喜歡她,但還未達愛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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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夕陽撒落在康家的庭院裡,幽幽花香、潺潺水流聲,映著滿天霞紅的潔淨玻璃窗、雅致的垂地長窗簾、簾幕旁的單人沙發。
「謝謝你把這些東西送來給我。」一遍遍翻過手中泛黃的日記本後,梅語君終於開口說。
「我只是依照我父親臨終遺言,我想,他的遺憾是沒親口對你表達出他心裡的真實感受。」又一遍,谷崇義從頭到腳打量梅語君。
她是個很有氣質的女人,雖然年近六十,仍將身材保持得很好,眉宇間淨是溫柔,一舉手一投足,仍帶著無盡風采。
而康家,也是個非常貼心的家庭,將書房讓出來,沒拒絕他私下談話的無理要求。
輕輕地笑,由梅語君的眼瞳中不難看出,她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淡淡地,她以著類似微風的口吻,說著年輕歲月的往事:「我這一生中,愛過兩個男人。」
谷崇義無聲地放下交疊的雙腳,挪挪身軀,變換了一個舒適的姿勢,極有興致地聽著這段陳年往事。
望了他一眼,梅語君由沙發上站起,在屋裡來來回回走了幾趟。
她踱步到窗邊,以一手微掀開垂地的輕紗窗簾,眸光無焦距地投向窗外天際的紅霞。
「那一年我才十八歲,在紐約認識了你的父親,他是我的初戀,聽人說初戀的滋味就像青蘋果一樣,如今想來,還真是有點像。」
呵呵一笑,她拉回眸光定在谷崇義臉上,似想由他的身上尋回一絲當年谷榮的感覺。
「我想,那時候的我和你父親都太年輕了,年輕得天真,不僅不懂得珍惜,還不斷地彼此挑剔傷害,他要錢、要成就、要社會地位,而我卻只想著逃避家裡的約束,我要自由、要愛情、要能自主地呼吸自由的空氣。」
拉回眸光,她低頭緊緊握著的一手,鬆開後,掌中躺著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