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竹君
「有的有的,老夫人那裡一日兩頓補膳,每日不同,一次也沒有重複過,而三爺跟靈兒小姐那每日一湯也不曾間斷過。」
芃瑄的心腸極好,對待翁姑就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不但每日早晚親自向秦老夫人問安,即便是對少爺、小姐也是一樣禮數周到,半點都不敢輕忽怠慢。
「怎麼只有三爺跟小姐,二爺呢?」芃瑄微蹙眉的問,別是下人們忘掉了,教這位孤傲冷峻的二叔說她蓄意怠慢才好。
「二爺?好些時日沒見到他了。」福嫂回憶著說:「好像夫人進門之前,就沒看過二爺了。」
「怎麼會呢?他明明是護送著我們進城的啊!怎麼會沒見過?」一旁的紅珠側著頭納悶的問。
雖然紅珠跟郡主一樣,都對那個冷冰冰的男人感到畏顫,但二爺明明跟她們進城,怎麼會不見了呢?
而且在城門口時,她明明還看到他跟總管索米拉在說話,後來因為要先回來準備新娘進門的事宜才先走的,不可能府裡的人沒看到,莫不是都瞎了眼吧!
「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說不定是大爺派他去做什麼事兒也說不定。」福嫂道。
福嫂對這個冷漠不太愛講話的二爺沒什麼印象,充其量只能說他是個突然倦鳥返巢的遊子,或是路過家門的過客,反正他在府裡的時間不多,不是帶兵出城巡守,就是不告而別的失蹤幾年,所以除了府裡一些特別年老的下人外,其他下人都對陌生的他搭不上話。
答完了問題,福嫂的注意力又回到那碗幾乎涼掉的煲湯上。
「夫人別想那麼多了,您人那麼好,上天一定會特別眷顧您的,說不定會提早賜下麟兒給您,所以不補補可不行喲!」
端起那碗湯,又巴結的遞上去。
「福嫂真愛說笑,沒想到你廚藝好,連話兒也說得這麼甜,我家郡主嫁過來才多少天,哪那麼快就有身孕呢?」紅珠微暈著臉,掩嘴笑道。
「我才沒胡說。」福嫂討好的拉起坐著的芃瑄,打量著她說道:「就我看來,夫人穠纖合度,定是個多子多孫的福命,說不定這會兒肚子裡就有一個了呢!」
福嫂一席話,引得芃瑄主僕一陣好笑,「福嫂,別胡說,我們還沒……」
「還沒怎麼樣啊?」福嫂對芃瑄突然止住的話語感到好奇。
「不,沒……沒什麼。」芃瑄怔忡的別開臉。她怎麼了?怎麼可以差點失言?差點告訴別人她跟相公根本沒有圓房的事情呢!
自從新婚之夜開始,相公都是早出晚歸,不到她睡著了的時間不回來,起先她只當他忙,沒有時間陪她;可是日子一久,她再傻也感覺得到他的疏離。
在人前,他是個溫文有禮的好相公,體貼又熱情,彷彿是將她視為捧在手心裡的珍寶一般,可是在人後呢?
疏離、冷落,甚至連一句話都懶得跟她說,這樣的相公,教她猜不透他的心思。
「夫人快喝吧!湯都涼了。」福嫂端著碗又遞過來催促。
「這……」芃瑄為難的望著那碗湯,神情有些尬尷,不知是喝下還是拒絕的好。
就在她猶豫之間,倏然一隻大手伸了出來,越過她的肩膀將福嫂手上那碗煲湯端過去,仰頭一口喝下。
「大爺!」福嫂跟紅珠一看喝的人是太守,都不禁大吃一驚,慌忙跪下。
秦闇喝完湯,將碗放回福嫂手上的托盤,「下去吧!」他揮了揮手命令。
「是。」福嫂端著托盤領命退出去。
他一回頭,瞥見紅珠還在房內,不由眉頭一蹙。「你也退下。」聲音肅冷。
紅珠嚇得腳一顫,「是。」立刻逃命似的奔出房外。
「相公。」芃瑄看了看他和被關上的房門,不知道他為什麼提早回來,而且火氣還這麼旺。
「你懷孕了?」他瞇著眼望她,口氣平和不帶感情。
芃瑄莫名的瞠了瞠眼,不明白他所言何來?「相公你怎麼會這麼問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根本……」一時羞澀的垂下頭去,不好意思的吞下欲出口的話語。
「你在怪我?」
「怎麼會呢?」芃瑄淡然地道,覺得今天的相公有點不太一樣,平常他雖然對待自己冷淡,可是從沒有今天的可怕,「芃瑄相信相公這麼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她被他逼視得抬不起頭來。
「是嗎?」秦闇淡淡一笑,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迎視自己。「你真的這麼以為?不覺得委屈?」
這個女人作戲的功夫一流,幾乎可以媲美享譽敦煌的「金描園」戲角金雲娘了。
倘若剛剛福嫂的話是真的,她敢背對著大哥做出寡廉鮮恥的事來,那他這個做弟弟的絕不能原諒她,一定要代替大哥好好的教訓她才行。
教訓她跟皇上。
「相公為什麼會這麼問?難道是芃瑄做錯了什麼,引您不開心?」只消看他一眼,芃瑄的腳底就竄起了陣陣寒意。
她眼底的懼意並沒有打動他,反而讓鉗住她下巴的手加重了力道,「我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我呢,是不是真的懷孕了?」
她因他的逼問而心生懼意,卻也莫名的升起一股怒意。她使勁的想掙脫他的鉗制。「相公怎麼可以這麼說呢?成親以來芃瑄如何,相公是最清楚的,有沒有懷孕你會不知道嗎?」忿忿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又傲氣的不讓它流下來。
「成親以後的事情我當然知道,可是以前的呢……」他俊逸的臉龐掛著一抹陰鷙而教人發顫的淺笑。此刻,她眼底竟莫名的浮起另一道相似的人影,與眼前的人疊映成同一個人。
「秦闇……」
秦闇一驚,握住她下巴的手倏地放開,猛然的愕了下。「你叫我什麼?」口氣更是森冷得嚇人。
芃瑄撫著發疼的下巴,茫然的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臣妾沒叫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二弟,想起他來到邊關接我時的神情,與相公此時的眼神十分相似,一時忍不住脫口而出罷了。」
芃瑄莫名的看著他,不明白為什麼一提起秦闇的名字,就會引起他的不快,莫非兩兄弟有仇,才會不許人家提他?
「相公。」芃瑄不平復好自己紊亂的心情,走近他身邊,執起他的大掌包裹在自己的小手內,貼向臉頰,冀望以溫柔的愛喚起他的回應。「你一向不是入夜才回來的嗎?此時突然回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包容的將他一切反常行為歸咎於他在府衙公務繁忙,太累了才會有的突然舉動。
纖細柔滑的白玉小手,輕輕的包裹著他的大掌,將他牽引到床邊坐下,那股由掌心傳來的陣陣溫暖教他震撼得無法言語。
突然的,秦天信任的臉閃過他的腦海,他的身子像被雷擊中似的震了一下,整個人突兀的站立起來,將手抽離她溫暖的小手。
他怎麼了?這個女人是大哥的妻子,他的大嫂啊!
雖然她的柔美有種想讓人一擁入懷,要好好呵護的衝動,可是也不應該忘了她的身份,忘了自己的立場。
深邃的黑瞳更形幽暗,讓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窒息的空氣在兩人間瀰漫了好些時刻,終於在芃瑄幾乎要忍受不住的滴下淚來時,他開口了,低緩而平和的道:「我回來是想告訴你,兩天後的敬茶禮取消,我不准你去見禮。」
「為什麼?」芃瑄不解的望著他。
「不為什麼,只是不想你去而已。」
不如說是你不肯在眾人面前承認我好了。芃瑄心痛無語的咬住下唇,力量之大幾乎讓柔嫩的唇滲出血來。
她沉痛的垂下頭去,悲歎他的無情。
「還有。」她那柔弱受傷害的樣子,叫秦闇看不過去的攏起劍眉,「我不知道剛剛你跟福嫂說的話是怎麼回事,但是以後類似的話就別在下人面前提起,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他交代完後就轉身離去,不再看身後的佳人一眼,以免他抑制住的柔情不受控制的爆發出來。因為不管他回來的時間有多晚,她總是飽含柔情的等著他,怎不撼動他的心!
該死的,難道她就不能不表現出那副柔弱無助的樣子,別讓他感到一絲良心不安嗎?
他混蛋的為什麼要答應這樁代娶親事?為什麼要答應大哥跟她同住在房裡?
當他是聖人?還是無能?
直到他離去的腳步聲漸遠了,芃瑄才抬起滿是淚水的臉。
「郡主!」一直等到太守離去後,紅珠才從園外走進來,看到哭倒在地的芃瑄,立刻驚訝的跑過去,跪在她的旁邊。「郡主你怎麼了?」
芃瑄難過的搖搖頭,臉上滿是止不住的淚水,她難過的撲向床上宣洩心中的委屈。
「你……你到底怎麼了嘛!」紅珠著急的扶著芃瑄,頻頻為她拭淚,「您要再哭下去,傷了身子可怎麼辦?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您肚裡的孩子啊!」
一提到肚子,芃瑄哭得更傷心了,淚水就像決了堤的洪水,狂洩不止。「我們沒有……沒有孩子,相公他……他根本沒有跟我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