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竹君
十天?
秦闇蹙起眉,盤算著這個計畫的可行性。
「二哥……」那顆小腦袋又探了出來。「娘說,只要你不進洞房,一切都隨……啊!」
一道勁風掃去,削落她頰邊的幾縷髮絲,嚇得她立刻縮回索米拉的背後,再也不敢探出頭來。
「就依你們吧!」他冷冷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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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天的喜樂,熱鬧的歌舞和滿天灑落的花瓣,迎親隊伍在全城百姓的祝福下熱鬧行進。
還好,一切的成親事宜索米拉都已經在之前準備妥當,因此即使新郎倌是臨時假冒替換上場的,也不至於露出太大的破綻。
「幹什麼呀!二哥,娶個新娘而已,犯得著搞這麼隆重嗎?」真不明白大哥是怎麼想的,不過是娶個皇上不要的女人罷了,需要這麼招搖嗎?
蹙著俊逸的劍眉,秦闇也覺得秦天此舉相當反常,雖說郡主來自皇室,身份尊貴,可是勞師動眾、耗竭民財,搞得城內城外遠近皆知的迎親儀式,確實不像他的作風。
依他愛民如子、樸素自重的處事態度,這個迎親儀式應該辦得更簡單、莊重才是,而不是這樣,萬民鑽動、紅幔滿城,極盡奢華之能事。
好像……像是要召告給誰知道一樣。
「當然要隆重了,你以為大哥要成幾次親?」趕到門口來迎接的秦梵聽到秦靈兒的話,不由得開口笑道。
起碼兩次,靈兒心中嘀咕的頂道。
迎親喜隊在太守府前停下,秦闇依禮下馬踢轎。
娉婷的身姿在聽到他的踢轎聲之後,由喜婆和丫鬟紅珠攙扶出轎,款款生姿的倩麗身影被簇擁的推到他面前,一道清柔的馨香傳入他的鼻間。
「新郎、新娘拜天地了。」在他攢眉輕蹙間,兩人被興奮的親友跟喜婆簇擁的推向喜堂的另一端,沒有人發現到新郎眼中的不快,只當他蒼白沒有笑容的俊顏是因為大傷後的虛弱,冷漠的神情是因繁文縟節而顯出的疲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秦闇僵硬的身軀必須在秦梵的按壓下才勉強的彎下去。
「夫妻交拜。」看見她行禮如儀的彎下身子,一絲輕風微揚帶起了她殷紅的蓋頭,一張艷麗雪白的倩容在殷紅喜帕的襯托下,剎那間呈現眼前,立即攫住他所有的目光,停下所有的動作。
莫名的,一絲愧疚盈滿胸臆,如此的欺騙對她似乎有欠公平。
頭蓋紅帕的芃瑄卻不知道喜堂上出了什麼事,只感覺到原本喜氣洋溢的廳堂突然變得鴉雀無聲,所有觀禮的賓客不知何故,全都噤聲屏息以待。
「大哥……」焦急的秦梵站在秦闇旁邊,輕扯著他的衣服,低聲的提醒道:「三拜了。」就只差這一拜就可以過關了。
「天兒……」秦母祈求的眼神也在催促著他,再差一點就可以完成成親儀式了,他可別現在出狀況啊!
代娶的責任及對新娘的愧疚,令他天人交戰。
「夫妻交拜……」就連禮官都替這對新人感到焦急起來。
罷了。
抑住對新娘的愧疚,秦闇忍下揮袖離去的衝動,緩緩的彎下身子,在眾人的期待中完成這場荒誕可笑的成親儀式。
「送入洞房。」
大廳的喜氣再度揚現,四面而來的歡呼恭賀聲再度傳入芃瑄的耳中。
在紅緞的牽引下,她低著頭跟著新郎進到後面的新房。
一份新嫁娘的羞澀,讓她的心狂跳了起來,腦中不斷閃現的是……相公是怎麼樣的人品?俊逸的青年、粗獷豪邁的英雄漢?抑或是文質彬彬的書生呢?
只見搖曳紅帕下的大靴牽引著自己,不斷的朝前邁進,芃瑄的心更忐忑不停的躍動,即將見面的喜悅讓她感到兩頰發熱,又喜又怕的情愫緊緊包圍著她。
「全部退下。」
耳邊傳來他摒退下人的嗓音,渾厚、低沉而……熟稔!
怎麼可能?!
芃瑄暗笑自己一聲,她應該沒有聽過相公的聲音才對。
沉默的坐在床沿,她端莊而耐心的等待頭上的紅帕被掀起。
冗長的時間過去了,紅帕下期待的腳靴並沒有接近,房內也聽不到半點聲響,難道他已經離開了?
可是她卻可明顯的感覺到確實有另一個人在房內。
「相公……」試探性的,她囁嚅的開口。
「什麼事?」
他果然在!
這個訊息讓她沉下的心又躍動起來,可是新嫁婦的嬌羞卻也讓她住了口,靦腆的沒有再出聲。
倚傍窗前而立的秦闇確實沒有離開,墨漆如夜的銳眸正透過屋內閃爍的龍鳳喜燭一瞬也不瞬的凝望著她。
他知道五天來的車馬勞頓累壞了她,繁瑣的成親禮節也令她疲憊不堪,可是她依然挺直背脊的端坐在那,頂著那頂重得幾乎要壓垮她細頸的鳳冠,耐心的等待著他。
他移動身子走了過去,桌上的喜秤吸引了他的視線,或許他應該任憑她坐在那,別剝奪了大哥的權利才是。
突然,他嘴角勾起一笑,手上的柔勁一揮,她頭上的紅帕頓起,緩緩的飄落腳下。
一張令人驚艷的絕世姿容展露眼前。
「你!」芃瑄看著眼前的「相公」,美麗的眼眸倏地震愕的圓睜著。
「秦天。」他唇角輕揚。「沒有人跟你說過,我跟秦闇是孿生兄弟嗎?」
「沒……有。」驚覺於自己的失態,芃瑄柔美的臉龐歉然的升起一抹微紅,「我……我以為……」
「我是秦闇?」
「不,不是。」不待他說完,她立刻微搖首的說:「你跟他不同。」
是的,相公與他不同。乍看之下兩人的面貌或許一樣,但在燭光搖曳之中仔細的觀看,相公的臉色比起秦闇的剛毅臉龐略白了些,也比較溫和不帶有侵略性;雖然感覺起來像是大病初癒後的蒼白,但他的身體看來並不虛弱,反而予人一種斯文溫厚的安全感,比起他的孿生弟弟,相公更讓人安心許多。
微淡一笑,他靠過去,伸手為她除下頭上的那頂沉重鳳冠,而她身上那抹特異的馨香也再次飄了過來。
退開幾步,他將那頂華麗的鳳冠放於桌上,在距離她幾步之遙的位子上坐下來。
「數日的奔波讓你累著了。」他學著秦天平常說話的口吻,體貼而略帶慵懶笑意的道。「想必我那孿生弟弟,一定不懂得照顧你,委屈你了。」
「不,沒有。」儘管一路上秦闇的臉色確實陰鷙嚇人,也毫無憐憫的拒絕她跟紅珠歇息的要求,但她依然認為他是身負重任,急於趕回敦煌的緣故。「他是個重信重諾,一絲不苟的英雄。」
英雄!
劍眉高揚,一抹輕笑掛上俊挺的臉龐。他還以為這女人會乘機向大哥告狀呢,沒想到……
「他不是英雄,只是恩怨分明、不喜拘束的小人而已。」
芃瑄訝異的看著他,不瞭解他是太瞭解自己的兄弟,抑或是在貶抑自己的兄弟。「你不喜歡他嗎?」
「怎麼會。」他倏地逸出一道清笑,笑聲裡有著許久不曾出現的開懷。「不,我喜歡他,喜歡那冷僻孤傲、自主自專的性格,那會讓他感到自由自在,不受世俗的牽絆。」
聽起來他似乎很瞭解秦闇,就像瞭解自己一樣。「可也讓人感到冷漠、害怕、不易親近。」她微淡的道。
「似乎這才是你真實的感覺。」他看著她談論自己時的微顫眼神,興起一絲玩味的走近她。
他靠近的氣息讓她不自在的紅了臉,心跳猛地加快。
看見她雙頰嫣紅,緊張不知所措的樣子,他漾著笑臉,頎長的身軀更欺近了些,幾乎俯下身子與她的臉相貼望。
「你覺得我跟他比起來怎麼樣?」他英挺的俊臉近距離的貼望著她,陽剛的男性氣息吹拂在她鬢間的發上,讓她呼吸困難的向後移退了一下。
「相……相公溫和,和……和他的狂傲霸氣比起來,簡直是天……天壤之別。」從未與男人這般親近的她,有點怯顫和無措起來。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要怕我?」他邪魅的笑讓她更羞怯的往後退去,幾乎就要爬上床了。
看見她的反應,他的笑容更為擴大。
伸手托著她嫣紅顫怯的小臉,逼她游移閃爍的眼眸注視著自己,「我們還得相處一陣子,你這麼怕我,怎麼成?」
「我……」她不是怕,而是……不知如何單獨與男人相處。
以往與皇上在一起時,總有許多僕人在旁伺候,即使偶爾獨處,也必在寬闊的庭園之中,哪像現在,窗門緊閉,只剩他們兩人獨處,這……教她怎能不心慌?
就在她惶惑的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反應時,一道輕微的敲門聲解救了她。
「大哥。」久候不到秦闇的秦梵喊道。
「什麼事。」秦闇放開她惶惑的小臉,走過去開門。
秦梵先朝裡面的芃瑄看了一眼,見她神情迷濛,雙頰滿怖紅雲,責難的眼神不由蹙起,「娘請『大哥』到大廳,很多遠來的賓客都等著向『大哥』敬酒。」明講暗喻的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