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幸運
笑聲過後是一片寂靜,連鐘錶走動聲音都清晰可聞。
趙凌揚大剌剌地蹺著二郎腿,單手抵著下顎,一雙俊目顧盼生姿,給蒼白的病房帶來不少生氣。「梓銘,沒想到你為了童舒竟然連苦肉計都用上,我真該對你刮目相看。」
「已經錯過一次,自然不能再放手。」
趙凌揚打量著纏著繃帶,一本正經靠在床頭的人。「按我說,應該頒給你最佳演技獎。」
林梓銘看他一眼,還是一本正經。「車禍受傷是真的,保護她的心是真的,只不過我的傷勢沒有報告裡那麼嚴重,養傷的時間不需要那麼久罷了。誰叫醫生受過我的恩惠,這不是我的錯。」
在車子即將撞上時,反射神經和多年勤於上健身房的成果,讓他在迅速推開童舒之後,仍有些許時間躲過強力的正面衝撞。雖然血流不止、看似受傷不輕,卻比眾人以為的狀況好太多。
「我懷疑你一旦用了真心,還有誰能逃得出你的五指山。」
他淡淡一笑。「也許有,不過那個人已經死了。」
童舒是真心愛你的,拒絕不過是她走投無路時保留的最後一點尊嚴。」趙凌揚斟酌片刻,遲疑問道。「你……還愛著傾顰嗎?」
「愛?」林梓銘挑一個舒服的姿勢伸展有些酸麻的腰背。「都已經十年了,我也忘記那到底是愛,還是青梅竹馬的感情了。」
趙凌揚歎息道:「真難想像這話是從你嘴裡說出來。那你對當初的報復可曾後悔過?」
「後悔?」他笑道。「你不認為『海峰』始終是我們在商場上的競爭對手?」
趙凌揚點點頭。「所以現在童天永無翻身機會,也在你的計畫中?」
「是我們的。」他糾正。
「好好好。」趙凌揚舉手投降,委屈地咕噥道。「不過你實在對不起童舒。」
林梓銘折了朵鮮花放在鼻端。「不是對不起,只是沒想到自己會陷進去。」他自嘲一笑。「她也很厲害,居然能讓我念念不忘。」
「好個念念不忘。我一直挺好奇她到底哪點讓你念念不忘。」
「這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林梓銘將花放進花瓶。「如果她不是那麼倔強堅強,如果不是那麼單純可愛,如果不是能狠心毅然斬斷對我的迷戀……或者你老弟的介入,讓我產生競爭的心理?」他自嘲。「凌揚,別再要我分析感情了,這實在不是我擅長的事。」
趙凌揚看著往日君臨天下的好友,面對感情竟如此無措,不禁好氣又好笑。
「你現在不管怎樣都算幸福了,但我那弟弟可是至今都還在恨你。」
「恨我好了,可惜毫無用處,童舒照樣不會喜歡他。」他的語氣擲地有聲,彷彿一切都盡在掌握。
趙凌揚不禁哂然。「如果有一天我們成為對手會怎樣?」
「不會有那一天。」
「這麼肯定?」
「因為我們本質上是相同的人。」
「梓銘,在我面前你可以稍微放鬆,流露點真性情。」
「呵,凌揚,我對你是最不設防的,所以有一天你如果要想對付我,應該也不會太困難。」林梓銘笑著看他,雙眼裡有少見的誠摯與關切。
「你這麼說,我倒真不希望有那麼一天了。」
「所以我們不會成為敵人。」
趙凌揚仔細審視這個認識十幾年的老友,他可說是他唯一推心置腹的朋友,幾乎所有事都互相商量,他們之間沒有秘密。
「其實她很幸運。」
「嗯,因為能夠得到你的愛。」趙凌揚的話裡帶著淡淡笑意,這個傢伙還是很自大。
「的確,不然結局不會這樣。」
「也就是說你會對童家趕盡殺絕?」
「不然不是我的作風。」
「那麼婚禮呢?當時使出那招,你讓她痛不欲生。」
「也許,因為當時我並未確定自己的情感。」
「所以當兩敗俱傷才最終定案。」趙凌揚看著他歎息。「梓銘,你對自己也不放過。」這樣做人,真的好累。
門被推開,談話驟然停止。
童舒探進腦袋,一張俏臉因為匆忙趕來而微微泛紅,整個人沉浸在喜悅中。
「凌揚,你來了。」她大方地點頭招呼,這些日子他們已經「冰釋前嫌」,成為關心林梓銘病況的朋友。而她目光轉向病人的時候帶了一點羞澀。「梓銘,今天好一點沒?」
他慢慢點頭,聲音輕而柔軟。「好多了,你有時間也要好好休息,別把自己身體累壞了,不然我會心疼的。」
「沒事。」童舒不敢看一旁的觀眾,臉如火燒般灼熱。她不習慣在有別人在場時跟他這麼親密。
趙凌揚了然一笑,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道:「你們慢慢聊,公司還有事要處理,先告辭了。童舒,熹然要我代他向你問好。」
童舒呼吸一頓,有點慌亂地點頭微笑。
他將門仔細關上,最後一眼看到的是他們相映的甜蜜笑臉,還有不斷傳來的呢喃低語。
風吹開額前瀏海,他慢慢向遠處走去。太陽並不刺眼,四射的光線在空中隨性變幻色彩。
戲開幕時,眾人登場亮相,繁華似錦。戲收場時,有人形單影隻,也有人終成眷屬。他們……應該是屬於幸福的一種吧!
他將腳下一粒石子踢開,一抹微笑在臉龐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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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息相聞,一室春色,童舒躺在林梓銘臂彎中,全身佈滿細細的汗水。
「嫁給我。」林梓銘再次求婚。
童舒呼吸一窒。雖然在他昏迷時她是那麼盼望奇跡出現,她能再當他的新娘,可當她再次面對他的求婚,依然心有餘悸。
「過段時間再說好嗎?」
「你還在害怕?」林梓銘瞭然,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你還是不肯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不!」纖指放在唇上。他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不然她不會安穩躺在這裡,身上沒有一絲傷痕。
「有時我在想,我們何必計較那一紙證書。」童舒望向他的眼睛。「你看,我們現在這樣多好。」
因為無須擔心他再次變心,她亦可以武裝自己,不再受傷。
梓銘,很抱歉,因為我的自私。她在心裡默念。
「不好,因為我還得忍受無止盡的緋聞和記者的跟蹤。而你,也會有登徒子騷擾你。」
「哦,天啊!」童舒長歎。「你實在太高估我了,根本就不會有人搭訕我好不好?我才是應該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的人吶!」
她根本無法想像,當記者、商場上的人知道,林梓銘再次結婚的對象還是她時會怎麼嘩然,到時又會有怎樣不切實際的報導。她的承受能力在如今幸福的日子裡已經被磨平了些。
「你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不然趙熹然怎會喜歡你?」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乾脆將臉埋在他懷裡。
其實她也很奇怪,熹然這麼堅決地喜歡她了,她真的不知道,不清楚。她將這原因歸結為兩人氣味相投吧!
「還嫁不嫁?」
她不語。
「我不想我的孩子沒有名分。」林梓銘執起她的手,親吻她中指上的戒指。「我希望這換一個手指帶。」
他總能準確找到她的死穴。
童舒內心微微一動。「你喜歡孩子?」
「沒有人不喜歡自己愛人的骨肉。」
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感性……童舒覺得自己有點眩暈。
她的身子忽然騰空,她驚叫著雙手摟住他的頸子。「梓銘,你幹什麼?!」
「幹什麼?」他的笑優雅而魅惑。「當然是洗鴛鴦浴。」
「我不要!」
「你別無選擇。」
童舒又羞又氣,無關痛癢的作勢捶了他幾拳。「你什麼時候變成大野狼了?」
「在你面前才是。」他痞痞的回答。
一路呢喃、一路低語,當蓮蓬頭噴下熱水,水蒸氣氤氳漸起,一對璧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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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因為水氣凝結而顯得有些朦朧,童舒看著林梓銘仔細為她擦乾頭髮,緩緩梳理。
她記得以前看「源式物語」,洗頭髮是當時女子的頭等大事,也是美麗而浪漫的時刻,而現在她也被自己所愛的男子這樣細心對待著。
「沒想到你這麼擅長這些零碎小事。」
「哦?怎麼我聞到一股酸味?」林梓銘對著鏡中微笑,看到她的頭越來越低。
童舒不禁臉紅,剛才她確實在感動之餘,聯想到他也曾為其他女子擦頭髮的場景。雖然嘴巴說不介意,可每當她想到那畫面總忍不住氣憤和嫉妒。
憑什麼男人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而女人就得乖乖在家等待,不過她不會為了爭這個「公平」而自我放縱,只好在言語之間發洩一二。
「又多想了不是?」林梓銘歎息。「我已經被你給吃得死死的,誰還有資格讓我親自動手?記住,只有你可以。」
看,她最抵擋不了這種甜言蜜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