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幸運
可是她不能……因為她的心已經死了,不該再為誰燃燒愛情。
曾經虔誠地奉上真心,結果,卻被人踐踏、撕裂。
她沒有辦法把它修補好,只能在時光流逝中療傷止痛,等傷口慢慢癒合。
只是,那些撕裂處的疤痕永遠存在,不會消失。
「你一定會有所作為的。」她微笑著鼓勵他。「不過,要有長進的話,可別再依靠你哥哥喔!」
「你別提他,我再落魄也不會靠他。」
趙熹然的臉沉下去。他無法原諒哥哥。當初事故發生後,他接到趙凌揚電話就覺得事有蹊蹺,等他在醫院見到滿身是血的童舒時,他簡直要瘋了。
安頓好一切後,他衝回去質問趙凌揚,在瞭解一切來龍去脈後,他狠狠地揍了從小就崇拜的哥哥一拳,頭也不回地離開。
童舒不置可否,並不打算理會他們兄弟之間的事,因為關節在這時突然又開始酸痛。
她望望窗外,天色陰沉了不少,也許晚上又要下雨了。
她自嘲地一笑,她這關節比天氣預報還要準確呢!
「怎麼,又開始疼了?」趙熹然焦急看著她不停揉動關節和肌肉,上前幫忙。
男人的力氣就是不一樣,幾次下來,疼痛已舒緩許多。他的大手厚實而溫暖,在她冰涼的肌膚上留下持久溫度。
童舒覺得好多了,對他回以感激的微笑。
一時間,趙熹然怔住了,他幾乎是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童舒,如果……我是說如果,有這個可能,你能不能讓我照顧你、替你分擔傷痛?」
他坐在那裡,彷彿等待審判似的專注看著她,在他灼然的目光裡,第一次讀出沒有掩飾的愛意。
童舒看著那張誠懇到極點的俊臉,似乎不答應就太不人道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扯了扯嘴角。「熹然,我……很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他突然打斷她的話,急忙站起來,被當面拒絕而感到羞愧的慘白面容,刺傷了童舒的雙眼。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只有在心裡吶喊,天知道像他這樣出色的男人,曾是她夢寐以求的,但……
「我沒有資格。」她隨他站起來。「熹然,請別把真心浪費在我身上,不值得的,真的。」
「你為什麼要妄自菲薄?你明明就不是!」他蒼白的臉龐因為激動而染上血色。「我早就喜歡上你了,不然為什麼大學時那麼多同學我只和你在一起?!」
他索性說開了,無論如何他不想再這麼沒有結果的繼續下去。「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在我心中還是以前那個童舒,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
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不宜當面說明的,尤其說明後又改變不了結局,得不到預期結果。
趙熹然既已挑明了心情,童舒想再裝傻也不可能了。
「你看看我。」她指了指自己。「無才無貌,又有些病痛,現在恐怕要再加上聲名狼藉這一項。你說,這樣的人有什麼好?」
「不!我說過你還是以前那個童舒,喜歡和我討論文學、開朗自信、絕不輕易放棄的童舒。」他上前握住她肩膀。「是你一直將自己禁錮在象牙塔中,解不開那個心結。林梓銘有什麼好?被他傷了又怎麼樣,難道你這輩子就得因為他喪失愛人的能力與希望?」
他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女人為林梓銘前仆後繼、毫不後悔。
也許童舒不是,可是那個人始終是她的心結,不論是恨還是愛,都牢牢在她心底佔據一席之地,他好恨。
「我要是還愛著他,就是犯賤。」童舒冷冷的說。「熹然,這早已無關愛情,我以為你很清楚。」
「無關?」
「無論是你的長輩,還是趙凌揚,他們能忍受趙家媳婦是像我這樣的人?你是否考慮過輿論的壓力?熹然,唸書時,我們都不知道你的身份,可見你家裡將你保護得很好,不希望你受到外界不必要的騷擾。即使像我跟你這麼熟,也是後來才知道你的身份,這震撼可不算小了。」
童舒笑笑,在醫院治療的那段日子,她就奇怪他怎麼能找到如此先進的醫院和藥物。後來攤開來說明了,果然如此。但她一點不怨,因為這與他無關。
「熹然,我們是朋友,永遠的好朋友,你說對不對?!」
她的笑臉在他眼中彷彿凝成寒冰,他們之間永遠隔著一道牆。她不愛他,所以無論怎樣都不會嫁給他。
她被摯愛的人背叛了,所以不再信任愛情。這也注定他在最初就已經輸掉這場戰爭,還弄得兩個人傷痕纍纍。
趙熹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踉蹌著推門而去,連告別也忘記了。
童舒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拿了香蕉,默默吃著。香蕉很甜很甜,如果心情和這味道一樣就好了。
煩躁如潮水般湧來,她不明白到底是不是那番話的原因,也不想追究。她將香蕉皮扔進垃圾箱,隨手打開電視,她需要聲音和喧鬧來填補窒息的寂靜。
畫面裡人頭鑽動,不時有鎂光燈閃動。
「林先生,維恆的規模越來越大,這和當初併購海峰有不少關係,請問您還和童家人有聯絡嗎?」
記者跟在身後緊追不捨,那人其實想問的是童舒。
林梓銘淡淡掃視對方一眼,眼神彷彿可以使人結冰。
記者瑟縮了一下,但基於挖掘新聞的職業本能,使他依然堅定地將麥克風伸在林梓銘前方。
「沒有,併購之後生意一直很忙。」他大方地面對著鏡頭,沒有絲毫無禮的情緒洩漏。「不過,請注意這是商業會議,希望各位以後將問題重點,放在與金融有相關的事情上,謝謝!」
林梓銘從來不缺乏霸氣。即使一夜之間兵臨城下,回顧張望已無轉圜餘地,依然可以從容閒適。
所以應付這種場合,這種問題,對他簡直游刃有餘。而此話一出,後面的問題皆按照他的意思進行,沒有半點八卦可供挖掘。
童舒呆呆地看著電視。
三年,她已經整整三年沒見到這張面孔了,即使有也是在漫漫長夜的噩夢中,他是她這輩子的夢魘。
相識、相知、相愛、結婚……她的世界在短時間內天翻地覆,全都是因為他。
她發狂似的將遙控器重重摔在地上,蜷縮在沙發裡瑟瑟發抖。
聲音、景象,鏡頭一幕幕回顧,她再也受不了了!
她抓起鑰匙,飛奔出去。
她現在需要發洩,她一直奔跑。跑累了,隨便坐上一輛公車,車裡的人上上下下,她呆呆坐在座位上,直到終點。
她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並不熟悉這地方,童舒拖著沉重腳步,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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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銘,既然上電視,就不必那麼酷了吧,讓別人多下不了台。」趙凌揚笑嘻嘻地將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毫不在意形象問題。
林梓銘的冰冷眼神對別人屢試不爽,對他可一點用也沒有。
「我何必顧慮他人感受。每天應付那麼多人,如果真顧慮那麼多,不是給自己找麻煩。」林梓銘打開車門。「你也別想套出什麼話,你那點把戲我還不知道。」
「是是是,你厲害。」趙凌揚聳聳肩,他不客氣搶先坐進車裡。「反正你誰都不愛,就愛自己,也愛回憶。童家那個女人的死活也不關你的事,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童舒」這兩個字差不多是禁忌了,誰也不敢輕易提起,大概也只有他敢拿這個開開玩笑拈虎鬚。
「趙凌揚!」看吧,果然。「我警告你不許再提有關姓童的一切。」林梓銘目光如刀,好像要刺穿他的身體,盛怒之下最好少惹為妙,不過某人顯然缺乏常識。
趙凌揚訕訕地低語道:「你自己還不是經常在公寓裡對著照片發呆……」那是婚前拍的婚紗照,客廳臥室都有。
車子猛然停下,車門自動打開。
「趙先生,慢走不送。」林梓銘直視前方,沒有多餘表情。
趙凌揚目瞪口呆看著寬敞的馬路,這傢伙難道……要自己在這裡下車?他身上可是一個子兒都沒有啊!不過有人顯然並沒有同情心,加上後面車喇叭響成一片,他只好自認倒楣下車。
車子的廢氣熏得趙凌揚掩面而退,他心裡暗暗詛咒,那個沒良心的傢伙今晚飯裡有瀉藥!不過……他嘴角微微翹起。林梓銘會生氣……已經比木頭人好太多。
他打賭事情並沒有那麼篙單,林梓銘和童舒間的糾葛不會就這樣結束。自己那個傻弟弟,怕是沒什麼機會了。
第八章
林梓銘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在高速公路上飆車,因為那種風馳電掣的感覺,可以使他完全放鬆、暫時忘記一切煩惱。
是的,煩惱。
他贏了,已經贏了三年,可是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愉悅。他曾經以勝利者的姿態到病房「拜訪」童天,卻意外地看到那張蒼老的臉,流露出莫名的厭倦,而這種漠視與退讓,讓他的喜悅遜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