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婚姻變奏曲

第5頁 文 / 潘妮·喬登

    湯瑪曾因此氣憤地表示慶幸傑姆還在澳洲,「如果傑姆真如查理說的那麼好,你為什麼不和他復合?」他酸溜溜地問。

    「他是查理的父親。」文黛本能地替兒子辯護。

    同樣的,她也曾勸告查理不要在湯瑪面前提到湯姆。「為什麼?他是我爸爸啊!」查理反問。

    文黛直覺感到自己在重蹈覆轍,一如當年哥哥們對待她一樣,查理實在是被寵壞了。

    但是過去的經驗也告訴她,不論兒子對她有多重要,不管查理同不同意,她都有權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或是選擇自己的朋友。這是查理必須學習的道理,既為了查理自己著想,也是為了將來要與他共享人生的伴侶著想。

    但不如何,卜讓查理去接受她的朋友是一回事;而衡量自己是否要嫁給湯瑪,或讓他成為查理的繼父,那又另當別論。

    她開車穿過市區,耳裡傳來教堂的鐘聲,才知道天色已晚。她推測查理應該在同學家看完電視足球賽,回到家了。

    文黛腦海中浮現出查理挺拔的身材,內心不禁感歎青春不再、歲月無情。

    她仍住在與傑姆結婚時贖置的宅院,那是棟背後有著雅致景觀、前庭寬廣的房子,而周圍尚有數戶人家。幾年前,她曾與查理協力將外牆重新粉刷過,母子倆未必喜歡這個工作,但有助於彼此的相處。

    湯瑪乍聽到他們母子要自己重新粉刷房子時,嚇了一跳;而文黛雖然知道相當辛苦,但還是拒絕了湯瑪欲請手下油漆匠代勞的建議。文黛經歷過依賴他人、卻終究孤獨無依的日子後,獨立自主是她現在追求的目標。

    屋外停著一輛昂貴的全新賓士轎車,她有些心虛地將車子停在它後面。一定是查理同學的父親送他回來了。

    文黛急急入內,準備向查理同學的父親道歉,她不希望對方把她當成不盡職的母親,竟讓小孩子自己待在家裡。

    當初她是懷著有愧於查理的心情外出工作,荷姿對她的想法,則頗不以為然。

    「你不在時,查理可以到我家來。」荷姿告訴她,「你需要這份工作,這不只是為了薪水,也是為了你自己。你不應該把全部精神放在查理身上,再過幾年,他便再也不會待在你身邊了。」

    即使她完全同意荷姿的想法,而且她與查理也都因這份工作而受惠,但她仍然無法擺脫罪惡感。

    文黛走入大廳,電視的聲音及查理興奮的叫聲自起居室傳出。「就是這樣,爸爸,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他是如何踢球入門的嗎?」

    爸爸?

    她驚惶失措地愣在那裡。

    「他確實有兩下子。」傑姆不帶澳口音的聲音,即使經過十年時空的隔離,文黛依舊熟悉,那是曾向她傾吐愛意與渴望的甜蜜聲音,是黑暗中與她相依時熟悉的原始聲音。

    但那也是冷酷地斥責她懷孕的聲音。

    文黛壓抑著內心的恐懼,吸了一口氣,挺直背脊推門進入起居室。

    第三章

    有了過去的經驗,文黛知道必須保持冷靜。

    她沒有理會查理,冷冷地問:「傑姆,你在這裡做什麼?」

    即使文黛已從眼角瞥見查理焦急苦惱的神情,她還是裝作視若無睹,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盯住從靠背沙發站起來面對她的那個人。

    真希望他不要站起來!她幾乎本能地想往後退,與他保持距離,但她不願有此示弱的舉止。文黛稍稍定下神,目光炯炯、雙唇緊抿、滿懷敵意地仰頭直視他。

    文黛眼見傑姆飛快地瞥了查理一眼,不禁怒火中燒,腦海中掠過一連串的疑問—他怎麼可以把兒子當成擋箭牌?他怎麼可以到她家來?他為什麼來這裡?他怎麼知道她今天下午不在家?除非……

    一剎那,文黛心裡已有數,查理居然騙了她,她極力壓抑著轉身去質問他的衝動。

    查理為了安排這一切,竟然騙了她?如果他事先曾與傑姆商量,傑姆還會來嗎?她實在很懷疑。

    傑姆來不及開口,查理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我告訴他來這兒沒關係,」他告訴她,「畢竟,這也是我的家,而他是我爸爸。」查理鼓著雙頰說著,文黛無助地察覺這個跡象,這表示查理快要哭了。文黛強忍住心中的震驚,極力抑制自己的情緒。

    她不想當著傑姆的面指責他,只是簡單而平淡地說:「沒錯,查理,這也是你的家。」但她絕不想姑息他,稍後,她必須指正他在行為上的偏差。

    文黛將目光自查理身上移開,立刻察覺到傑姆正皺著眉頭上下打量她,彷彿要歸納出一些結論。她與黛拉當然截然不同,而黛拉的下場又如何呢?傑姆一直未再婚,查理去澳洲度假時,也未曾聽他提起過有任何女人出現在傑姆的生活中。

    「對不起,」傑姆簡短地道歉,「我並不知道你事先不曉得我來。」

    「我只知道你近日內會回國,」她冷冷地說:「但是,我沒想到會在『我的』起居室看到你。」

    她特別強調『我的』,看到他眼眸掠過一抹陰影,她不禁有些幸災樂禍。文黛的內心深處隱隱有著一種感覺,畢竟他不致對她毫無歉疚、無動於衷。

    「那麼,我不想耽誤你,」她平靜地繼續說:「你一定還有更重要的事。」

    文黛眼見他們父子交換了個眼神,不禁全身肌肉為之緊繃,頸後汗毛一根根豎起。

    「爸爸要搬來跟我們一起住,」查理用叛逆的口吻說:「我告訴他沒關係。」

    她覺得自己快昏過去了,這次查理實在做得太過分了。

    文黛腦中一片混亂,恍惚中彷彿聽到傑姆說:「對不起,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事實上……」看到文黛不可置信憤怒地瞪著兒子,他突然停了下來。

    查理明知道她最不願意的事就是和傑姆住在同一個屋簷下,而他卻明知故犯,以此推斷,想必他在傑姆面前也是謊話連篇。

    但最令她痛心疾首的卻是傑姆,他早該拆穿查理的伎倆;因為,她絕不會讓他踏上她的門階一步,更別提登堂入室。

    是的,傑姆太清楚了—他是故意的。

    「如果你是在開玩笑,傑姆——」她吸口氣,冰冷地說。

    「當然不是。」傑姆回答。

    「那麼你應該很清楚,你不可以待在這裡。」

    「為什麼不可以?」查理質問。

    文黛轉過頭看著查理。

    「查理,你知道為什麼,我們已經離婚了,他……我……」

    「即使你想跟別人結婚,我也不會把那人當成是我爸爸。」

    失望、震怒敲擊著文黛的心。她並未向查理提及湯瑪向自己求婚的事,而他竟當著傑姆,指責她強迫他去接受一個不受歡迎的繼父。

    「我要爸爸跟我們住在一起,」查理固執地堅持,「畢竟,這也是我的家。」

    「也是我的。」傑姆喃喃地說。

    文黛忐忑不安地回頭看著前夫,一陣陣的猛烈的心跳清楚地傳到腦海。傑姆有話要說嗎?他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他知道自己不能搬進來嗎?他是在耍計謀要她離開,她讓他完全擁有查理嗎?

    她從未像現在這麼恐懼、這麼心跳難抑過。

    到底怎麼回事?一定是他處心積慮離間他們母子感情的陰謀詭計,如果她現在拂袖而去,一定會中了他的圈套,她必須站穩陣地、小心應付。

    她與查理的關係正處於空前低潮。但不論他是以傑姆來抗議她與湯瑪的交往,還是「戀父」情結使然,都已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她必須冷靜地處理眼前棘手的場面,否則可能會令她遺憾終生。

    「傑姆,我實在不相信你想住在這裡。」她故作平靜地說。

    「不想?我兒子在這裡,」傑姆提醒她,「我回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多花點時間與他相處……」

    文黛顫抖地抓住椅背,她幾乎要崩潰了,而且極可能快要做出一件近十年來未做的事,她快哭了。

    但在傑姆面前,她不想顯得如此軟弱。文黛吸口氣,狠狠地瞪他一眼。「傑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她冷靜地說:「但我不會讓你得逞,你應該知道這一點。」

    她瞥了查理一眼,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查理,很顯然他是我們家的客人,你最好帶你爸爸到樓上客房去看看。」

    「我已經看過了,那是我們以前的臥房,別忘了我在這裡住過,」傑姆用嘲弄的語氣,「況且……」他看了查理一眼,「查理跟我已經把行李拿上去了,兒子,對吧?」

    文黛轉過頭去,不讓傑姆看見臉上的表情。

    「媽媽,我餓了。」查理可憐兮兮地說。

    聽著兒子的請求,文黛真是不勝唏噓。她乍見傑姆的驚愕,以及聞悉他欲長住在此的憤怒還未來得及平復,竟又要投身於柴米油鹽中。

    如果可能,文黛只想找一個黑暗而安全的角落,將自己如嬰兒般地蜷起,盡情地發洩情緒;但眼前她只能壓抑內心的痛苦待在臥室裡,故作平靜地應付查理不斷的進來詢問,想來,傑姆正無情地觀察著她堅強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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