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愈寂寞愈墮落

第7頁 文 / 蔚湛

    每一個工作都有必須要忍耐的地方,她在這種場合工作了兩年,早已司空見慣。有些男人分不清楚什麼是夜店、什麼是酒店,以為裡面只要是女性,都可以讓人上下其手,佔不到女客人的便宜,歪腦筋就會動到店裡的女性員工身上。

    「我可以瞭解你為何不調酒給他,那是他的錯。」想到景致被偷摸的畫面,馬翔均咬牙,他怒火上升,很想發飆,但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事。「但妳真的是因為這樣生氣嗎?」

    既然說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又怎麼會生氣摔東西?

    景致撇過頭,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就算只是個小小鏡頭,只是側臉入鏡,都有可能讓人循線找到她們母女倆,到時媽媽和她又得搬家了,好不容易才過兩年平安的日子,也習慣了夜生活,她當然得避掉所有可能被人發現的機會。

    「好吧,不想說沒關係。」如果她不想開口,再逼也沒有用。馬翔均不打算再追問了,也敏銳地察覺到她似乎想隱藏些什麼。

    「你看起來很累,在這裡睡一下吧,辦公室的沙發借你。」他雙手輕壓景致的肩膀,讓她坐進沙發裡,而她竟也沒有反抗。平常她絕對不可能這麼聽話,這代表她真的很疲倦。

    「我……」黑色的沙發好柔軟,上頭還有馬翔均身上的氣味,一種淡淡的男性香水味,熟悉到無法言喻,她輕靠著椅背,整個人幾乎就要跌入夢鄉。但雖然全身無力,景致還是心有顧忌,她掙扎地要爬起。「我還是出去好了,待會兒被人看到,會被誤會……」

    「你別擔心,」馬翔均拿了條毛毯蓋在她身上,幫她調暗燈光,他的聲音近得好似在她耳邊,溫柔地哄她入眠。「只要我人一直在外面,就不會有閒言閒語,你安心地好好睡一覺,就是命令。」

    他低醇的嗓音似有催眠作用,宋景致慢慢地合上眼皮,她忘了工作,忘了現實區迫,忘了很多瑣碎的事隋,此刻躺在屬於馬翔均的地方,她竟得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第四章

    黑暗中,宋景致緩緩睜眼,四週一片靜謐。

    睡眠品質從沒這麼好過,她差點忘了今天是何月何日,還以為睡在自己的小套房裡,只是好奇怪,這裡沒有熟悉的潮濕霉味……

    直到耳朵接收到隱約的音樂聲,她才從沙發驚跳起來——

    天啊,完了!

    她慌亂地伸手摸索電燈開關,好不容易找到,猛一打開,只見牆壁上的木鍾長針指著三點,她立刻一陣頭暈目眩。

    想像一切外頭可能發生的情形,景致開始頭皮發麻。

    沒有她調酒,吧檯那裡一定亂成一團,而現在她又踏出辦公室,別人會怎麼想她跟馬翔均?

    原本她只是想借沙發躺一不,這一躺起來,竟然是五、六個鐘頭後了。工作兩年,從來沒發生過這種狀況,她心好慌,手足無措地在辦公室裡打轉。店裡的音樂一向吵死人,都怪這裡的隔音設備太好。馬翔鈞也真是的,竟然沒來叫醒她,是不是想害死她啊?

    夠了!不該再想這些有的沒的,畢竟一睡不醒的是她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硬著頭皮,趕快回去工作。

    景致檢查儀容,很好,襯衫沒縐掉,頭髮也沒亂,她飛快打開辦公室的門,奔過長廊,走進店裡。

    店裡頭人不多,她想起今天是禮拜一,生意本來就會比較冷清,這麼一想,她惴惴不安的心情,總算稍微平靜了下來。

    第一個看見她走出來的是於婷,於婷對任何人都不錯,偏偏對她就似乎根有些意見,景致低頭,想假裝沒事快速走過。

    「等等。」於婷叫住她。

    景致停下腳步,心跳飛快,她腦袋開始想著無數理由,但沒一個夠有力,可以解釋她憑什麼在老闆的辦公室裡昏睡而不用工作。

    她總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在意其他人對她的看法,現在因為心虛,她完全抬不起頭來。

    於婷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身體不舒服,老闆都跟我說了,休息一不沒關係。」她把一小包東西塞進景致手裡。「這是紅棗茶,可以緩解生理痛,很有用的,女人一個月總是會辛苦那幾天,我瞭解,更何況我們做的是日夜顛倒的工作,身體難免變差。」

    捏著掌心的紅棗茶包,景致詫異地抬頭,一絲暖流漫過她的心扉,不只是因為於婷的體諒,更感動於馬翔均的貼心。

    「謝謝。」景致點點頭,緩慢地走向酒吧。

    在這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她看見馬翔均站在吧檯裡,正在幫客人調酒。他嘴角上揚,表情輕鬆,似乎很能勝任這個工作。雖然只穿著簡單的素色T恤,他仍然這麼醒目,讓人沒辦法匆略他的存在。

    暈黃的迷離燈光下,這個原本屬於她的地方,換成了馬翔均站在裡面,竟然變得格外耀眼。

    她有些暈眩。是因為睡飽了,所以視線格外清晰,還是因為馬翔均本來就是如此耀眼的人?

    想起辦公室裡讓她睡了幾個鐘頭的黑色沙發,這一覺睡得很好,像被人輕擁而眠,景致胸口一緊,迅速把目光從馬翔均身上移開。

    他正把調好的幾杯馬丁尼放在吧檯上,她走了過去,用最自然的態度拿起裝了一半的調酒杯,出聲問馬翔均:「這是哪桌客人要的?」

    馬翔均正在清洗杯子,聽到熟悉的聲音,他抬頭,淡淡問道:「睡得好嗎?」

    其實他眼角帶著濃厚的笑意,看見景致睡足後很有精神的樣子,他放心了。

    「謝了。」她知道他故意用這種雲淡風輕的方式問她,是不想讓她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是他錯了,她仍然很感激。

    「你先進來吧,酒我來調就好。」馬翔均拿過她手上的調酒杯。

    她一臉疑惑。「這是我的工作。」

    「我知道。」他給她一個令人安心的笑臉。「別緊張,我沒有要搶你的工作,點酒的是我朋友,我拿去給他就好。」

    在他堅持下,景致閉上嘴,帶著一絲自己也沒發現的笑意,低頭進了吧檯。

    也許有必要再找一個調酒師和景致輪班。從前她一直說不需要幫手,一個人應付得來,今晚他代替她的職務才真的瞭解有多辛苦,不過幾個鐘頭,就讓他這個大男人腰酸背痛。

    馬翔均邊走邊這麼想著,把酒送去給坐在舞池旁的賀雍。

    「喏,你的酒。」把酒杯放在桌面上,他又急著回吧檯。

    「喂,」賀雍拉住他。「我已經連續來一個禮拜了,每個晚上都在這裡混,老婆都快跟我離婚了你知不知道啊?拜託看在我的誠意上,你好歹也考慮一不我的處境,只是要你作首曲子,又不是要你的命。」

    「你可以不要來啊,又沒人叫你來。」他揚起嘴角,壞壞地說。

    「馬翔均,你好樣的!還當不當我是朋友啊!」賀雍快氣壞了。

    馬翔均還是一貫酷酷的笑容。「我連音符長什麼樣子都快忘了,你就放過我吧。」

    吧檯裡,宋景致默默地遠遠看著馬翔鈞,手裡自然地把他用過的基酒收進原來的地方。

    他借她沙發,她也安心地睡著,睡醒之後,她發現有些事情開始不同了。馬翔均總是對她這麼好,她卻總是抗拒他,不禁態度冷漠,刻意保持距離,有時對他說話也不客氣,這樣一想,她發現自己好像對他也很過分。

    酒吧的一切原本都是她在使用,所有東西的擺放方式只有她最清楚,所以一向不喜歡誰亂碰裡面的東西,奇怪的是,馬翔均用遍這裡每一樣物品,卻沒讓她反感,景致胸口熱熱的,一種說不上的感覺席捲而來。

    「來,這給你。」馬翔均回到吧檯前,把沿路收回來的酒杯遞給他,然後回到習慣的那張高腳椅坐下。

    景致將吧檯收拾整齊,把杯子洗乾淨,酒也排放回原來的位置,她又拿抹布將吧檯內部擦拭一遍。夜深了,點酒的客人少了,她閒得慌,又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坐在一旁的馬翔鈞,這一刻她真想把吧檯整個翻過來打掃一遍。

    她忐忑不安,呼吸變得好快,馬翔均還是坐在原來的位置,跟她保持一樣的距離,她卻覺得他好靠近,近到彷彿已壓迫住她的心臟。

    「可以調杯酒給我喝嗎?」觀望人群一陣子,馬翔均開口了。

    「好。」在他的凝視不,她差點把酒杯打破。

    三十秒後,她把一杯藍色萊茵河放在馬翔均面前。「給你。」

    沒什麼能報答,只有獻上這點心意。

    工作了兩年多,她當然很瞭解馬翔均的口味。來這裡沒多久,學會了調酒的基礎後,為了感謝馬翔均給她這個機會,她特別調製出這杯藍色萊茵河,討好老闆挑剔的舌頭,後來還經過不少次的改良,這酒才能藍得如此美麗。這也是她唯一能給他的。

    自從發現他對她特別好,兩年多來,每次她調完這杯酒給他,靜靜等他喝完,就會叫他滾蛋。這是第一次,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定定地看著他,內心很迷惘。她仍然不停在掙扎,考慮要不要接受馬翔均這個人,一旦接受了,是不是代表她又可能再次遭到背叛,或是再次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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