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季瑩
揚之的男性蠻力並非瘦小的煙如能夠輕易掙脫,他過緊的鉗制讓煙如不得不利用好不容易鬆脫的一隻手甩他一巴掌,並期望這一巴掌能喚醒他像著了魔的行為。
揚之對這個巴掌的反應起初是呆滯的,數秒後他如她預期的鬆開她,卻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跌坐在大床邊緣,像個沒有達到目的的心男孩般捶胸頓足,又哭又笑,嘴巴還不時喃喃訴說,偶爾還咬牙切齒!
他大概是在咒罵吧?煙如傻傻的注視揚之的表情與行為。她知道一個男人會去喝酒,大抵有他的苦悶之處,而她既心虛又肯定揚之的所有苦悶,一定是裴家加諸於他的。
她覺得地無法漠視他的鬱結與痛苦,她遺忘了他剛剛的粗暴,直覺像哄小孩子一般的趨前擁抱他,在他的赤裸光滑,幾乎有她一倍半寬的背脊上輕拍。他的眼光短暫和她對視,那眼中有許多迷失與寂寞。
擁抱,的確是安撫情緒的良方;揚之在煙如無聲的撫慰下,神情漸趨安的微合眼臉,自然的讓頭棲靠在她柔軟的胸口,嘴上仍間雜著喃喃歎語。
再次的,煙如痛恨起自己的聽覺障礙;人家說『酒後吐真言』,而此刻,她是多麼想知道一點點--只要一點點--揚之心中的想法與苦悶,她是多麼義無反顧的想瞭解與分擔他的愁啊!
他是一個大孩子,一個需要很多同情和安慰的大孩子。煙如柔情的想著,並對自己下了一個決心,這個決心是,不論揚之今晚需要的是什麼慰藉,她都將全心付出。
可是喝得酩酊大醉的揚之完全無法體會煙如細膩的柔情,他此時被酒精浸淫過的神經只直覺知道,自己正軟玉溫香抱滿懷,而他也不似煙如所想是個大男孩,他是個大男人,有一股莫名蠢蠢欲動的興奮與需要在他體內灼熱的流竄,一股蟄伏了太久太久的需要。
她的胸口真是柔軟!他醉意盎然的想著,可是眼前這個有對星星眼睛的小女人剛剛已經拒絕並推開他兩次,她把他撩撥得火熱,卻又莫名其妙的打了他一巴掌,他感覺好椎心、好委屈,又好憤怒!
她有點像美奈子,他抬起醉眼睨她一眼;也許她正是美奈子,他甜美女神的化身!他戀戀不捨的由她胸口抬起頭,全神貫注的想看清她的臉;可惜他眼前有好幾個影子在晃動,他醉態可掬的伸出手,好不容易托住一個臉孔,他確定她是美奈子,沒錯,雖然她的頭髮稍微長了些,也稍微豐厚了些;她和他擁抱時雖然瘦了些,也骨感了些,但他敢肯定她是他久未謀面的美奈子,因為他腦筋雖然有點迷糊,但他仍能在她的身上聞到『愛』與『伴侶』的氣息。
在揚之的腦海中,確實仍留置著一段不可抹滅的記憶。那日,雨淅瀝嘩啦無情的下著,美奈子和他獨處在伊籐汞的簷廊下。那日,他們差點在『大阪時雨』的歌聲中招彼此『烙印』。那日,唱機內歌聲幽幽轉著『……拉你的手糾纏著哭泣……下著雨連夢也會濕……』
是的,一回到台灣,他的夢就像一張被雨濕透的薄紙,即將消蝕,可是往日的記憶和美奈子的身影,卻是無法輕易抹滅的。
而今夜,不論外面有沒有雨,不論眼前美奈子的臉孔是真實是夢境,他都只有一個意念,他要完成那日在歌聲中沒有完成的事,他耍和美奈子為彼此『烙印』。
這種想法很輕易就亢奮了揚之的神經與男性,他充滿狂喜的再次攫緊他自以為是『美奈子』的柔嫩臉龐,綿綿密密的親吻著,由額際、眼臉、耳朵、顴骨、臉頰到唇瓣,無一疏漏。然後他輕柔的把她壓倒在床上,她沒有掙扎,這讓他混沌的腦筋終於有一點領悟了『溫柔』的重要性。
他邊親吻邊拆解撥弄著她的睡衣,讓鈕扣一個個跳脫扣孔,他的動作很笨拙,但他再次欣喜於她的不曾反抗。
睡衣攤開後,他皺著眉想著,美奈子似乎瘦太多了,他評估著,她身上的香氣也不太一樣了,但他決定他喜歡這樣的美奈子,纖細,還有一股成熟的玫瑰香氣,那使她更有女性的神秘氣質。她的纖細,猶如一株不盈一握的溫柔籐蔓,而她的香氣,就像籐蔓在輕搔他的鼻端,令他更情不自禁。
肉體接觸的感覺教人衝動,揚之讓自己緊抵向她,並再次掠奪她唇內的甘醇,他的手則是無法壓抑的,放縱的在她身上摸索,她的身軀柔軟似棉,他的即堅硬如石。狂野的把她翻轉至自己身上後,她的輕盈令他一愣。張大充滿血絲的眼,他竭力想在略嫌昏暗的房間中找出一絲光源來明晰自己的腦袋,以及仆伏在他身上的女性臉孔,他似乎能看見那雙星星眼睛中一閃而過的驚慌與偽裝的勇敢,而那雙星星眼睛似乎又不屬於美奈子。
啊!他昏茫的腦袋實在不適合分析那麼多了,事情進行到這種地步,他也沒有打退堂鼓的能力了。她是美奈子!他閉上眼睛堅定的告訴自己並抹去短暫顯現於腦中的迷惑。他撐開她的雙腿,自然而然的介入她腿間,讓她懸宕在他身上。之後他托住她再用力往上一挺,讓自己完全的『烙印』了她!
她的啜泣聲沒有驚擾他被酒精浸淫過的知覺靈魂,他只是一味的深入再深入,貪婪的感受她在他身前的緊窄與滲透入他感官中的全然愉悅。
她是籐蔓,一株姣小纖細,只懂緊緊攀附著他的溫柔籐蔓。當他心滿意足的在她體內迸放自己時,他嘴裡模糊輕喃的字句是:「愛!」(註:日語『我愛你』)
第七章
我醒來,緊緊抓住你的手,猶如抓住溫柔的籐蔓。
在不甚安穩的夢境中,有好幾次,揚之宛如一個旁觀者,有心無力、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直下墜下墜,直到快墜入萬丈深淵的底部時,才驚險萬分的被一株長相奇怪的蔓籐勾住。那株蔓籐長得真是奇特,除了有許多像長髮般柔軟的根須外,還掛著一對會說話,星星般的眼睛。
夢境如此反反覆覆許多次,而最後一次,籐蔓似乎不想再伸出援手解救他了!他失聲呼救,直到快落到地上時,蔓籐才徐徐緩緩伸出溫柔的觸鬚想擁抱他,但來不及了,它沒有及時勾住他,他大叫一聲,從即將粉身碎骨的惡夢中驚跳出來,渾身上下汗涔涔。
彷彿經過了好幾世紀,他才由仍在下墜的搖晃狀態中逐漸清醒。他安靜的躺在床上,感覺自己頭重腳輕,口乾舌燥,腦中的大小齒輪似被敲打或移位過般混沌不清,渾身上下的骨頭更像被嚴重拆解過般的酸軟無力。
勉力想由床上坐起時,他才又發現身上有些奇怪的重量,他吃力的睜大眼,藉由已滲入窗簾隙縫的光線看清了緊緊依偎在他身側,一隻手停留在他肋骨上方,正深深熟睡著的女孩是裴煙如。
這種狀況在他們同床共枕以來,已經是屢見不鮮,但教人難以置信的是,他察覺不只是自己全身光裸,連裴煙如也是明顯的服裝不整,她一向端莊緊密的睡衣領口,扣子已經敞開好幾顆,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脯;而她在被而下和他接觸的某些部位,太過柔軟真實,根本沒有衣料阻隔的感覺。
我們兩個做了什麼?這是第一個在揚之混沌的腦海裡形成的嚴重問題!
依稀,他記得昨夜的夢境,那夢境中只有一個他摯愛的女孩美奈子,在夢境中,他執意把她由一個女孩蛻變成一個女人,讓長久以來的美夢成真!
可是明顯的,他的美夢變惡夢了!環首四顧,他的眼睛還不至於欺騙他,他仍被囚在裴家,被困在裴煙如的臥房裡。更該死的是,他大概酒後亂性,錯把裴煙如當成美奈子了!
怎會如此?不該如此的啊!他一直處心積慮想擺脫裴家的控制,逃離裴家的陰影,結果,他卻糊里糊塗的和裴煙如行了夫妻之禮。難道,他真是注定要被綁在裴家一輩子嗎?難道,他對美奈子的承諾永遠沒有實踐的一天嗎?
不,他不甘心!他懷疑裴煙如為什麼會同意他對她做出這種事?她平時極端保守,高風亮節得猶如聖女貞德,事情發生時她為何不拿出力氣來掙扎、來反抗?如果她這麼勇於犧牲的目的只在於想把他永遠綁在裴家,那麼他絕對不會讓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太如意!
歷經了裴懷石的欺騙,再加上眼前這種彷彿被蓄意栽贓陷害的景況,揚之幾乎是氣急攻心了!他有種完全被裴家父女操縱玩弄於股掌間的沮喪,隨著沮喪而來的卻是另一股雷霆萬鈞的怒氣。
有什麼不可行的?如果這正是裴家父女正在進行的另一項詭計,那麼他根本不用笨得奉陪到底。就在這一剎那間,他下定了決心,不再顧忌於裴懷石的威脅利誘,不再忍耐於裴煙如虛假的犧牲奉獻,不再心軟於母親的苦口婆心;一個月後,他將執意遠離裴家,飛離台灣,投入海洋彼端那個有美奈子在等候他的世界。而在這之前,他絕對會做到滴酒不沾,以免又犯下一樁足以讓裴家權充把柄的錯誤!至於眼前,他和裴煙如還是有些事該先說個清楚明白的。揚之冷峻的抿著唇微側過頭瞥了煙如仍兀自沉睡的臉龐一眼,她的睡姿相當祥和純真,可是她過於凌亂散置在枕上的如雲秀髮及唇上的紅腫,在在顯示她的純真所剩無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