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唐席
阿J去開了門。
「柳副署長。」他們不約而同的向他打招呼,態度上很恭敬——除了聶出之外。
他是個白髮蒼蒼,滿面慈容的人,但聶出很早就嗅出他窩藏不可告人的心機,因為還沒有確切事跡,所以只對他擺出桀騖不馴的態度。
「案子今天有沒有進展?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提出來,我們都希望早日替王副署長洗刷冤屈。」這個案子是署長授權,從他手中派下去的,柳副署長對他們投以殷切的期望。
聶出不發一語的把相片遞到他面前。
「昨天發現的重要線索……」知道聶出不愛和柳副署長打交道,阿K回答。
昨天此時,他們還很高興的與柳副署長分享這個重要線索,誰知今天就馬上報告了惡耗。
「被殺人滅口了?」柳副署長歎口氣,連連搖頭惋惜,「天無絕人之路,一定可以再找到線索的。」他安慰他們。
柳副署長的眼神有極欲隱藏的銳利,聶出輕易就看出來了。
阿K和阿丁很感激他的安慰和寬厚。他們不明白聶出幹嘛看這麼好的長官不順眼。
「那我就先出去了,你們好好加油。」
就在柳副署長轉身想走時,聶出的第三個班底阿P冒冒失失的衝進來,柳副署長也停住了腳步。
「老大,有人在東區的巡邏箱發現這封給你的信。」阿P戴著橡皮手套,把一個藍色信封遞給聶出。
聶出戴上手套接過信,得意的眼光刻意掠過柳副署長,看見他眼底的一絲不安。
聶出心裡有了猜測,嘴角浮起微笑,心存挑釁。
雖然告訴自己別和他計較,柳宜權還是對聶出無限度的自信與不羈相當生氣,臉上的線條怎樣也放下松。
信封上聶出兩字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連半個指紋也沒留下,真是細心。聶出唇角含笑,理所當然的打開封口。
抽出白色信紙,信紙中歪歪斜斜的貼了幾個大字十王」、「梟」、「狐狸精夜總會」,還是連半個指紋也沒有。
「就這樣?不會是小鬼的惡作劇吧?」
「八成是某些無聊分子隨便剪幾個字貼來玩的。」
「梟是什麼?一代梟雄?狐狸精夜總會又在哪裡?」
大夥兒以輕佻的口吻開玩笑。老大交代過,情報涉及秘密時,全部要裝傻,而今,狐狸精夜總會就是公認最大的秘密。
只是他們為什麼要對柳副署長裝傻?
「這裡面有我們要的線索。」聶出冷靜而篤定的說。事情顯而易見,有人想給他情報。
狐狸精夜總會是亞洲最大、最神秘的情報交換站,如果王副署長的案子扯上情報交換站,案子恐怕很不單純。
「哦?」大家都在裝傻。
「現在先去找出這家夜總會的位置,查出它的負責人、經營狀況,和與它有密切關係的人,今晚就去一趟。」聶出掀動薄唇,沉穩地指揮。
「你們好好辦案,我先出去了。」柳副署長見大家忙也不打擾,拔腿走出辦公室。
「您慢走。」大家仍保持應有的禮貌。
辦公室裡的幾名幹員假裝熱烈討論,其實在問「為什麼要瞞著柳副署長」。
「時機到時,你們會知道的。」聶出一貫的笑笑。
時機就快到了,他有相當的信心。
柳宜權一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就急急用手機打出一通電話。
「我做得不錯吧?重要線索一夜之間就蒙主寵召。」對方一接起電話就邀功。
「別高興得太早,現在有更重要的事。你去過「狐狸精夜總會?」
「是去過。」
「那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向警署告密。」
「不可能,有大企業董事長的頭銜護航,沒有人會把我和「梟」聯想在一起。」
「別想得太美,現在有人寄了匿名信,還很湊巧的把「狐狸精夜總會」、「梟」和「王」扯在一起。」
對方沉默約五秒。
「知道了,我去查查看。」
「務必做到滴水不漏。」
「瞭解。」
掛斷電話:柳宜權靠在椅背上沉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願這是最後一根需要拔除的刺,之後便可順順利利的達成他的野心。
是該到狐狸精夜總會去走一趟。
聶出這樣想著,天一黑就打算開車前往。
就在取出鑰匙打開車門時,他發現一件奇怪的事,鑰匙的重量不一樣,仔細一看,才發現少了一把——開他房門的那一把。
他住的地方是沒落的旅館改造的,除了房間有一把鑰匙外,大門的鎖根本如同虛設。
「又是「老鼠」。」他輕蹙濃眉。
這只「老鼠」已經在他身邊出沒好一段時間了,不定期的叼走杯子、香煙、打火機、無關痛癢的資料……有一次叼走他的車鑰匙、機票,最離譜的是叼走一顆子彈。
但那「老鼠」總是幾個小時後,又不著痕跡地把原物叼回來,連個指紋都沒有。
說遺失,也沒什麼東西遺失;說挑釁,也感覺不到惡意,因此他不當一回事的看成小孩子的惡作劇,任這老鼠在身邊來無影去無蹤。
只是有時他會氣得想把那「老鼠」拎起來火烤。
那老鼠到底是何居心?他怎麼也想不透——
若說要情報,偏偏只叼些不重要的東西;若說要他的命,拿走那些東西能要他什麼命?若說長期作戰,實在太沒效率了點。
這些並沒有真正造成他工作上的不便,他若計較,又顯得小家子氣……
對方所造成的小小困擾,讓他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
他甩頭拋開心裡小小的不悅,坐上駕駛座轉動方向盤,在倒車時,無意中看見車壁上一個常人不易察覺的箭頭。
順著那個箭頭的方向看去,又發現另一個小箭頭,緊接著又是另一個更小的箭頭……直到最後,箭頭指向後座的車壁,被腳踏墊蓋住的斜角。
他將腳踏墊掀起,看見一枚比暗扣還小的新型追蹤器。
「想不到有人想對我用這東西。」他想把它摘掉,轉念一想改變了主意,擦掉那些不起眼的箭頭,下車改搭計程車。
這種事是一體兩面的,只要有蛛絲馬跡,在時機成熟時,他就能把躲在背後的那個人揪出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他對自己微笑。
狐狸精夜總會,位於北區偏僻的住宅區內,素雅不起眼的看板和白色花彫門,藏在兩列茂密的杉樹之間。
這裡的佈置和一般的夜總會大異其趣,花彫大門內是個小小的庭園——
一座小水池、兩張簡單高雅的花彫椅、天使雕像與整齊乾淨的小花圃,外表完全是高級住宅區的樣貌。
推開白色木門,裡頭除了偌大的舞池外、還有一座吧檯、幾個雅座,美輪美奐的歐式擺設,讓人彷若置身上流宴會。
而這裡的服務生,全戴著狐狸耳朵、狐狸尾巴,穿著狐狸裝,男男女女看起來都像活蹦亂跳的小狐狸,至於公關的裝扮,則更是千嬌百媚了。
「湊湊,你確定他會來?你已經在他身邊鑽這麼久了,他現在才要來?」
休息室裡,兩個對鏡梳妝的公關在對話,問話的人正畫上金色眼影,另一個正畫上淺青色腮紅。
這兩個女子,年長者是狐狸精夜總會的經營者一一人稱紅姐的沈深紅。
年輕的是台柱——沈浚,她們相差十二歲,是小姑姑與侄女的關係。
沈深紅擺出不信任的態度。她提供那男人的資料少說也有半年了,這個沒用的侄女還沒把到暗戀的對象,說出去實在丟人。
在鄉下誰不知他們沈家是媒婆世家,促成的良緣超過百對?偏偏這小侄女連自己的情事都搞不定,這要是傳回去,鐵定砸了老母辛苦建立的招牌。
「小姑姑,釣大魚要快快放線,慢慢收,穩紮穩打。」沈浚有自己的想法。
這個男人是她非要不可的,她必須更善於等候、更善於製造機會。
到目前為止,她已經替自己製造過很多機會了,只是不管她用「不經意的邂逅」、「製造英雄救美機會」,還是「色誘」,他總是相應不理,留她一個人唱獨角戲。
自己那滿腔單戀一直得不到回應,她沮喪得不得了,只好用小人步數,化成「老鼠」在他身邊出沒,「借」些東西來聊慰相思。
事實證明,她的體操沒有白學。
「瞧瞧你,說姿色有姿色,說人品有人品,說才華有才華,幹嘛放棄大好的體操生涯,來這裡當千年狐狸精?」小姑姑輕啐,她一開始就反對沈浚到這裡來。
「如果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那些東西一點意義都沒有。」沈凌不是沒大腦的花瓶,任何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是啦,愛是世上最珍貴的東西。」小姑姑努努嘴,「但是花這麼多時間,值得嗎?你已經在他身邊出沒半年了。」
那男人也怪,半年還沒發現她。
「呵呵,這回我帶走了他家的鑰匙。」沈浚得意的亮出串成項鏈掛在胸前的鑰匙。
為了得到他的注意,她不在乎付出了多少時間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