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吉兒
「他剛知道妳懷孕,就立刻召集家人,宣佈他即將有孩子的消息。」聶奶奶不疾不徐地說。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她想要的是低調低調再低調啊!
「他說不想讓他的孩子被排拒在家族以外,昨天夏老趕到『夏城集團』,去跟他拍桌子吵架--」
「拍桌子?吵架?」她一臉不可思議。
怪不得昨晚追問他臉上傷痕從哪裡來,他死也不說。
原來她懷孕,避居到這裡,生活得風平浪靜,卻已經有人為了她開戰。
「夏爺爺年紀也很大了吧?禁得起吵嗎?會不會被氣得七竅生煙?」她六神無主地喃喃。
「要當媽媽的人,不能成天憂心忡忡,開朗一點。反正他們從得知妳懷孕的那天起,就熱吵冷戰到現在,大家都麻痺了,那沒什麼,以後妳也要學會習慣這種事噢。」
老人家優雅地揮揮手。
「這次,鼎昌說,他不想讓妳被排拒在家族以外。」
那--那他的意思是說,他想--他想--他想娶她進門?
她聽了目瞪口呆,但說自己不感動,絕對是騙人的。
「其實他不用這麼做,我生完孩子就會搬走了啊!」她輕叫。
「妳要搬到哪裡去?他都做了這種事,理當負責。」夏婉吟逛了一圈,回來剛好接上這一句。「妳該不會是想學那些苦命女主角,帶著孩子、遠走他方吧?」
可潔瑟縮了一下。呃--她是這樣想沒錯啦。
「妳要爭取自己的權益啊,怎麼可以輕易就放過我大哥?好歹他也是個黃金單身漢,妳『用完即丟』可是會遭天打雷劈的呀!」夏婉吟不認同地猛搖頭。
這是什麼狀況?難道她們不是來討伐她的嗎?
「但是、但是,」老天,同樣都是女人,難道她們都沒想過,為何她不曾反抗,輕易就讓他得逞的原因嗎?「如果我不走,黎小姐要怎麼辦?」
「知道妳懷孕的第二天,大哥就跟她解除婚約了。」
可潔更震驚了,水眸瞪得大大的。
「拜託,請不要告訴我,這也是因為我。」若果為真,那她真是罪孽深重了。
「那是當然的嘛,大哥說什麼也要負起責任啊。」婉吟理所當然地說道。
看到可潔臉色那麼蒼白,聶奶奶心裡有了譜,知道這女孩兒並不是有意攪局,只不過一連串的巧合湊在一起,弄得好像諸事皆因她而起。
聽鼎昌說,她沒要過名分,也沒要過錢財。最令生平呼風喚雨皆得意的夏鼎昌懊惱又氣憤的是,她沒有放棄過自力更生的計畫,一直背著他默默在進行。
看來,有人想讓某人賴定一輩子,某人卻十分不解風情哪!
現在的年輕人,談起情情愛愛,還真有趣!她呵呵的笑了。
那廂,夏婉吟正在分享懷胎十月的心得。
「大哥到底有沒有好好照顧妳啊?還讓妳穿這種尼龍布做的衣服?要穿棉質的才吸汗啦,不然感冒了多麻煩。」
已這是我以前的衣服。」可潔靦腆辯解。「肚子還不是很明顯,所以我就……」
婉吟根本聽不進去。
「厚!大哥都沒幫妳添衣服嗎?就算他不懂,也要叫我來指導啊!可潔,妳別什麼事都這麼客氣,懷孕的女人最大,要懂得把握時機,作威作福。」她拿出手機。「我馬上叫人送目錄過來,妳等著啊。」
「不用麻煩了,目錄這裡就有了。」可潔怯怯地指著茶几下,迭得高高的採購目錄。「鼎昌有叫人送來。」
「我來幫妳挑。」夏婉吟搬出目錄,拿出一枝筆,飛快地在屬意的商品上打勾。「奶奶,妳更有品味,也來幫忙啊,這次一定要搾乾大哥的錢包才算替可潔出了口氣!」
一老一少享受起紙上購物的樂趣,不時互相討論。
反倒是可潔,傻坐在一旁,內心不斷盤旋著聶奶奶說過的話。
發生了這麼多事,夏鼎昌為何一句話都沒同她說呢?
到底為什麼?
第七章
氣氛有些不對勁。
夏鼎昌依照往例,下了班,回到公寓,卻看到客廳裡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紙盒,都是名店紙上購物,限時急送過來的。
所謂「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他輕而易舉就猜出,這是誰走過的痕跡。
「婉吟跟聶奶奶今天來過了?」
「嗯。」忙著把菜端上桌的可潔,對他笑了一下,招呼他吃晚餐。
不對勁。
他不動聲色,上了餐桌,跟以前一樣,有說有笑,他有問,她也有答,但感覺仍是不對勁。
飯後,他處理公事,她忙完廚房工作,坐在沙發上翻讀懷孕的相關書籍,不時偷瞄他。
真的不對勁!
「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他挑明了問。
「沒有啊。」她立刻收回視線,繼續看書。
算了,不逼她,上次產檢,醫生說,要讓准媽媽有舒適愉悅的心情,才能生下快樂健康的寶寶,給准媽媽壓力是最最糟糕的行為。
她書頁左翻翻,右翻翻,最後還是合起放下。
「我去洗澡,準備睡覺了。」
她主動到他面前,讓他打賞晚安吻。
他深深印下一吻。還好,看樣子應該不是在對她賭氣。
「晚安。」他唇畔凝著溫柔的笑意。
她不會知道,他有多想跟她回房去。
為了尊重他最後最後的隱私空間,她沒進去過「客房」,也就不知道,到底「客房」長得什麼樣子?有那樣的「客房」,他如何打發漫漫長夜?
她轉過身去,他還輕握著她的手,她邁開一步,他又輕輕把她拉回跟前。
「老實說,妳是不是有心事?」他又哄著問。「有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她看了他半晌,嘴唇幾度蠕了蠕,最後指著他臉頰上那道結痂的傷。
「這傷是怎麼來的?」拜託,請跟她說實話。
「不小心弄到的。」
「怎麼不小心弄到的?」她追問到底。
「我也不記得了。可能是拿著公文看,不小心被封面的塑膠套劃傷。」說忘記是假的,最後一句倒是真的。
前幾天爺爺到公司來,試圖把紫曼再與他湊在一起。他斷然說不,火大的爺爺隨手抽來公文夾,就往他砸過來。
算了,她放棄了,他根本就不會跟他說實話。
「下次小心點。」
她掙開他的箝握,踏回主臥室的腳步,比方才多了幾分沉重。
他沒有試圖阻攔。曾聽聶爾璇的經驗談,說孕婦的情緒有時候起落比較大,偶爾也會有莫名憂鬱的傾向,這時候,凡事順著她就對了,自以為體貼的拚命追問,反而會讓孕婦從輕郁變火大。
剛好手邊有個大型投資案要評估,他就從善如流地遵循了這項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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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平時早早就上身的瞌睡蟲,今天怎麼統統都遲到?
她躺在KingSize床上,一下子左翻,一下子右滾;心情煩得很,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都是聶奶奶說過的話。
為了她,夏鼎昌跟夏老爺子決裂。
為了她,他連老家一步都沒踏回去。
為了她,他跟黎小姐解除婚約。
她打直坐起。問問她內心最不敢示人的奢望,當然是跟他,還有寶寶,一輩子相守在一起。
但她懷孕,打從一開始就是誤打誤撞的烏龍事。她愈不想要它鬧大,它偏偏就低調不了,到後來,她還是傷害了夏老爺子與黎小姐。
她看著窗外,這樣的夜、這樣的月,等不到長孫歸巢的夏老爺子,與貿然被取消婚約的黎小姐,心情是如何?
她煩透了,伸手拿起床頭櫃上的水瓶,卻發現水早就喝光了。
她披件衣服,緩慢下床,悄悄地走到廚房去添水。
客廳只留著幾盞轉弱的小燈,長沙發上,有個大大的黑影子。
是什麼東西堆在那裡?
她裝好一瓶子水,緩步走到沙發旁,仔細瞧瞧--
「鼎昌?!」她一臉驚訝,伸手推了推他,「你怎不回房間去睡?」
被他一喊,他逐漸迷離的神志陡然清醒,立刻坐起來。
「妳怎麼還沒睡?」
「我出來喝水。」她晃了晃水瓶子。「累了就回房去睡,你手長腳長,塊頭又大,縮在這裡不舒服。」
他只能苦笑。「要是我回『客房』睡覺,只怕會更不舒服。」
她一怔。「什麼意思。」
「小姐,這裡以前是我的私人禁地,不讓別人進來,哪需要裝潢什麼『客房』?根本就沒有『客房』。」
「那你每天晚上都睡在……沙發?」她不可思議地問。
「嗯,」
「我居然沒發現!天哪,我是傻瓜嗎?」她一拍自己的額頭。
他安撫著。「妳不是傻瓜,只不過懷了孕比較嗜睡,我又晚睡早起,所以才沒被妳看到。」
「你為什麼每件事都要騙我?」她抓起他的巨掌,扯他起身。「走,跟我回主臥室去睡覺,窩在這裡,你不把脊椎睡歪掉才奇怪。」
這一次,他更從善如流了。
她拉著他進門,看到房間中央,那張大大的床,忽然間又打住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