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東坡硯

第21頁 文 / 綠光

    「慕容三爺可真是料事如神。」她苦笑道。

    「不敢、不敢。」和爹相比,他還算是小巫罷了。

    珠兒睇著西門祖熱切的目光,停頓了會,才緩聲開口,「機關房的秘密,確實是從我爹口中得知的。當年,我爹身為西門府的護院,卻因一時的貪念而鑄成大錯,消息傳回城外的家時,我娘羞得無臉見人,選擇懸樑自盡,而我則在那時混進了混亂的西門府,知曉了事情的經過之後,我便決定要保護小姐,還要守護機關房裡的寶物,以贖我爹的罪。」

    「可既是如此,為什麼妳要裝神弄鬼?」西門祖握緊了粉拳,強遏住心頭的五味雜陳。

    「是小姐不知道。打機關房鬧出兩條人命之後,府裡便有不少下人想趁著小姐和少爺年幼,打起寶物的主意,這些人若不想個方法治,豈不是要惹得府中大亂了?可那時我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只能用鬧鬼之說來嚇唬人了,然而,這幾年進府的下人一樣壞德行,想貪圖寶物,教我或是教小姐趕出府之後,便在外四處造謠,讓傳聞更加沸揚。我不是有意的,而是無法可施。」

    「我可以明白妳的想法,可為何妳連我大哥都嚇?」這未免做得太過了?

    當年的事,她並非全然不知,珠兒的做法確實可以遏阻一干性格卑劣的下人在西門府裡掌權要勢,甚至是欺凌她和大哥,但她就因為如此而過了十幾年清冷的日子?

    「因為少爺企圖取出裡頭的寶物,我怕他會喪命,所以……」

    「原來如此。」也對,依大哥那般的性情,入機關房取寶物,確實像極了他會做的事。

    「我珠兒對天發誓,對小姐絕無貳心,我的所作所為絕對是為了西門府,為了小姐。只是我沒想到鬧鬼之說竟會謠傳至今,害得小姐如過街老鼠般,受盡他人的冷眼冷語,甚至是唾罵鄙視,我無意讓事情演變成這樣的。」珠兒說著,不禁悲從中來,淚水像是斷線的珍珠串煉,不斷地掉落。

    「我知道。」西門祖將她輕拉到身旁,將她摟進懷裡。「我的好珠兒,這十幾年來若是沒有妳,我真不知道日子該要怎麼過下去。我怎麼會怪妳呢?我吃了苦,妳又何嘗快活過了?」

    是她以智護主啊!若不是她,說不準她和大哥老早就死在一干心性被貪慾蒙蔽的下人手中了。

    衝著這一點,她何罪之有?

    況且,她亦是知道如何破解機關房,若她要監守自盜,早就到手了,何必陪在她身旁十幾年?

    「小姐,妳不怪我?」

    西門祖搖了搖頭,拿起手絹替她拭淚。「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妳還是我的好珠兒。」

    在旁的慕容真摸了摸鼻子,輕咳幾聲,「呃,如今謎團解開了,可否請珠兒告訴我,這玉洞子究竟要怎麼取出?」

    珠兒回神,睇著他,噙著濃濃鼻音道:「我只知道一個法子。」

    「哦?請說。」

    珠兒抹去淚痕,笑睇著西門祖一眼,隨即便走到花架旁的床榻坐下。

    「咦?」慕容真不解她的舉動。

    「我聽我爹說過,這床榻底下便是控制機關的所有木樁,只要有人坐在上頭,便能夠取走裡頭所有的寶物。」

    「原來是這樣,只是,妳待會要怎麼走?」慕容真睇向她。

    「走不了了,只要我一動,整間機關房便會在瞬間塌陷的。」她笑道。「小姐,別管我了,這是我唯一能夠替我爹贖罪的法子,有三爺顧及小姐的安危,我就放心了。」

    「不准,我不准妳這麼做。」西門祖走向前去,一把拉起她。「我才不管這裡頭有什麼寶物,這些玩意兒價值連城又怎樣?能陪我玩、陪我吃、逗我笑嗎?我寧可要個溫溫熱熱的人,我也不要這些冰冷的魔物!」

    「可小姐不是說,這玉洞子是三爺他爹親的寶物。」珠兒急道。

    「這……」她驀地停下腳步,抬眼睇著依舊站在玉洞子前的慕容真。

    他不怎麼為意地聳了聳肩。「取不取走,對我而言,一點也不重要,更不會影響咱們的婚事;再者,我可想不出還有什麼地方更適合放這玩意兒了。」

    「可以嗎?」

    「可以,但是就算如此,妳可不能耍賴說不出閣哦。」醜話說在先,省得她說忘了。「一來玉洞子為聘,而且東西就在妳府上的機關房,就當是妳收下了;二來我幫妳澄清了鬧鬼傳聞,我可是要擇日準備婚事了。」

    西門祖聞言,才驀地想起這件事,霎時羞紅了臉,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她忘了。發生一籮筐的事,教她把打賭的事給忘了,但說是打賭,也是他自個兒決定的,壓根沒問她同不同意。

    「過來,瞧瞧這玉洞子。」他突地對她招招手。「妳瞧,這裡頭的人跟我有幾分相似呢,更可代表這玉洞子確實是我爹的沒錯。」

    事實上,這裡頭的男子根本就是爹吧,而他和爹有幾分相似。哼,正好可以以此為證哩。

    「這玉洞子裡的人可真是像極了你。」她驚詫道,莫怪她老覺得他有些眼熟。

    她仔細地端詳著,發覺這兩礦合一的玉洞子,確實是相當特殊,而這下頭的材質,不就是硯?而上頭的玉如意,則像是擱在硯台旁的墨呢。

    啊啊,這豈不是意味著……

    「所以說,由此可證,這寶物確實是我爹的,而我爹的寶物不可能遭竊,唯一能夠解釋的說法,那就是我爹故意讓妳爹偷的,所以這一段姻緣,等於也是我爹看中的,只是等著妳爹來偷罷了。遺憾的是,我爹八成沒想到後頭的事竟會變成如此吧。」這麼一來,全部都證實了他的猜測。

    「不,也許你爹早就摸透了我爹的性子,知道他這個人心性卑劣了點,如今落得這種下場,也許只能說是他的……」儘管知道是報應,她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畢竟是她爹啊!

    「難道……」

    「硯墨本一家啊,可當年我爹卻放棄了硯石,不願與二叔合作,而後又心生妒意,偷走了這玉洞子。可我爹只懂得欣賞這上頭的雕工,卻全然沒瞧見這尊玉洞子本是硯墨合一,意指著要他趕緊和二叔言歸於好啊。」她苦笑不已。

    「這是硯?」他瞪大眼。

    「可不是?雖說手不能觸,但我可以確定這確實是硯台。」

    慕容真聞言,隨即抓著掠影往床榻丟去。「掠影,你坐好,要是膽敢亂動,我就把你一輩子關在這裡。」

    掠影哭喪著臉,卻只能正襟危坐著。

    慕容真立即將玉洞子端出,輕輕地交到西門祖手上。

    她左觀右探,再睇向座底,突訝道:「如意墨、東坡硯。你不是要找東坡硯嗎?」

    「怎麼?難道說……」

    「這座玉洞子就是東坡硯,而擱在上頭的就是如意墨。」她端高底座,教他瞧清楚上頭提的六個字。

    慕容真瞧得傻眼,一會兒搖頭驚歎,一會抱頭苦笑,隨即又將西門祖一把抱起,大喊著,「妳果真是我爹親自為我挑選的媳婦啊!」

    天啊,何謂神機妙算,如今他可真是開了眼界,真是開了眼界了!

    二哥的如意墨,他的東坡硯啊!教他一口氣都給找著了。「不對,我得要帶著這樣寶物回淮陽才成呢。」

    「可這怎麼帶得走?」西門祖問道。

    慕容真聞言,不禁微挑起眉;也對,帶回去做啥?裡頭根本沒有紙條,所謂尋寶,不過只是要他們尋找美嬌娘罷了。二哥肯定是明白了這一點,所以帶著美嬌娘四處玩樂去了,而倘若大哥找著了寶物,肯定亦會瞭解其中道理,所以不帶回,也無所謂了。

    「三爺,別把我給忘了。」掠影在床榻上很哀怨地低喊著。

    慕容真斜睨一眼,哼笑著。「那你得要問問祖兒的意思,若她願意陪我定一趟淮陽,我就不帶玉洞子回去,若她不跟我走,我就現下帶著玉洞子走。」

    「三爺……」太卑鄙了。

    「祖兒,妳意下如何?」慕容真笑瞇了黑眸。

    「我若走,大哥怎麼辦?」

    「妳也該放手了,讓妳大哥自己去經營,學著如何去打理書肆,況且,他身旁還有珠兒幫著呢!」

    「說的也是。」她輕點點頭,卻驀地想起自己正教他給抱在懷裡,小臉漲紅,不由輕拍著他。「先放我下來吧。」

    「不放,我要讓全南京城的人都知道,妳,西門祖,是我的妻子。」他不忘走向門口,喊道:「記住,把你們今兒個所見所聞,全都一字不漏地朝外頭宣揚開,知不知道?」

    「知道了,咱們可等著要喝三爺的喜酒呢!」

    「沒問題,待我婚期定好,必定先在南京城宴請百席!」

    「我還沒答應呢。」她羞紅臉。

    「妳會答應的,只要妳一答應,我就帶妳到大江南北。」他笑得得意,此時此刻,他可是軟硬兼施,只求她點頭了。「妳瞧過船沒有?妳瞧過通往北京的大運河沒?杭州灣口外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而蘇州有數城全是以織布為生,一到秋天,妳便可聽到此起彼落的織布聲:還有揚州的酒樓最富盛名,但若想瞧稀奇玩意兒,還是得要上北京。跟著我,不只有得玩,還有得瞧,一方面妳又可以替我算帳本,陪著我四處巡視產業,咱們夫唱婦隨,多快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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