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童瞳
「我、我沒帶……」她說話像蚊子叫，頭低到不行。
這女人從美國回來會沒帶鑰匙卡，騙鬼呀！
說完，只聽見夏聖卓說了一聲「完了」，然後車子就像火箭似的快速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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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聖卓的住所，是在仁愛路精華區的樓中樓獨棟別墅特區，這裡住的都是一些科技界龍頭老大或是政界重量級的人物，能入住此處，當然也得要有一定的身份及地位。
進出此處，都得要有專屬晶片卡，每戶人家都有一定配額，如果要多辦幾張，必須經過申請，以確保住宅的品質與安全。
夏聖卓拿給老姊的晶片卡，是只要拿出來給保全檢查就能得以通行的，所以，要是他猜得沒錯，那個台妹現在肯定是在他家，而且用鯊魚夾夾她的一頭亂髮，並且坐在他昂貴的義大利沙發上，蹺著她的腳指頭，擦著從夜市買來的廉價腳指甲油。
天啊！光是想那畫面就讓他幾乎暈倒，也許她並沒有在擦腳指甲油，而是盤著腿在那抽維珍妮涼煙，邊講手機，邊看三立的「金色摩天輪」。
不管怎樣，他已經嗅出他的屋子已有濃濃的台味，再看看他老姊，就跟冷氣機一樣安靜無聲，那個表情豈不表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車子很快駛進車庫停妥，當他把門一開，正準備用最不客氣的語氣訓人時，鼻子裡傳來的，竟是一股熟悉的奶油香味。
濃郁的香氣喚醒他年少時的記憶，那是一種怎樣也忘不了的味道，記得每次他放學回家，霍小嬌就會把他最喜歡的冰泡芙拿到他家給他。
他最忘不了那道地松綿的芋頭口味，還有清淡爽口的抹茶口味，尤其在炎炎夏日的時候吃上一口，立刻就涼滲入肺，全身感到無比舒暢。
那泡芙和市面上所賣的截然不同，主要是因為霍家的菲傭麗塔是從她自家外婆那邊學的，她說菲律賓曾受西班牙人統治，所以這泡芙口味是當年她外婆嫁給西班牙籍的外公時，跟著他們學會的。
因此在製造過程中，很多都是承襲古法，當然和現在市面上所賣的不同。
能吃到這麼特殊且帶有南歐口味的泡芙，在當時對夏聖卓來說，是件相當幸福的事，只可惜隨著歲月流逝，當霍小嬌慢慢成長，開始成熟懂事時，她再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做泡芙，每當他看到她跟一群台妹，打扮得花枝招展，坐在拔掉消音器的摩托車上，從他身邊呼嘯而過時，他就對她大感失望。
不管他說過多少次，她依舊我行我素，還吆五喝六，帶著一群台妹到他就讀的大學找他，動作誇張、舉止不雅，讓他在同學面前可說是顏面盡失。
他永遠記得在打校際杯籃球賽時，她和一群檳榔妹拿著加油棒在場邊替他加油，她們完全不按牌理出牌，該安靜時大聲嚷叫，該加油時卻在場邊任意走動，要不然就是和另一隊啦啦隊互相嗆聲。
有時遇到裁判判決不公，還帶頭丟寶特瓶，邊丟還邊把寫著他名字的海報，大剌剌地高高舉起。
那天害得他臉上無光，連連失誤，觀眾噓得他無心打球，還頻頻被蓋火鍋，教練看得是滿臉豆花，趕緊把他換下，免得丟分更多、更難看。
還有一年的情人節，她不知去哪找來一件泡芙造型的怪異蓬蓬裙裝穿，招搖得讓全校師生都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她用竹編提籃裝了九十九個泡芙巧克力，此舉還引來電視台記者採訪，當他知道這消息後，已經不知該往哪躲，只好被鴨子趕上架，硬著頭皮和她在攝影機前跟白癡一樣，讓全國觀眾當成笑話一則，害得他整整一年都沒女人敢跟他交往。
就是這些恐怖往事，讓他現在是聞「泡芙」喪膽，那會讓他聯想到過去種種可怕的回憶，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開門聲將霍小嬌引來客廳，她穿著可愛的泰迪熊圍裙，雙手戴著微波爐手套，頭上綁著BETTYBOOP娃娃頭巾，一整片劉海蓋在額頭，髮色呈現深棕色，兩頰紅通通，一襲深藍牛仔吊帶褲裝，可愛的程度一點都不會輸給電視上的水蜜桃姊姊。
「聖卓哥，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她咚咚咚跑上前來，一把將他緊緊摟住。「看到你好開心喔，有沒有發覺我變得不一樣了？」
她看到後頭的夏聖棻朝她擠眉弄眼，暗示她要端莊點，不要外在改了，內在不改，這樣一點用也沒有。
「咳咳……」夏聖卓輕咳兩聲，將她身子拉開，臉上沒有任何愉悅的神情。
看到他擺出撲克臉，霍小嬌很快地恢復淑女的一面。
她雙腿併攏，雙手放在大腿上，朝他深深一鞠躬，像個極有教養的小淑女，說道：「聖卓哥，我是小嬌，也就是小時候常跟你玩在一塊的那個小泡芙，還記得我嗎？從今天開始，就要麻煩你多多照顧了！」她歪著頭，甜美笑著，那張漂亮的娃娃臉就像漫畫裡頭的淘氣姑娘，讓人一點都看不出已經是二十出頭的女孩子。
夏聖卓怔怔的看著她，為了看得更仔細一些，他走近幾步，離她大約一步寬的距離。
眼前是那個台到不行，幼稚又不懂規矩的霍小嬌嗎？他很懷疑。
在陽光照拂下，她的肌膚看來細膩如絲，水汪汪的大眼像是秋天清澈的潭水。
略上的淡妝襯托粉嫩的膚色，而水潤油亮的唇蜜讓她的雙唇看來像是晶亮的果凍，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前一口將它給咬下。
再往下看，柔軟賁起的美妙曲線，合身的牛仔褲裝讓她的圓臀看起來更翹，包裹住小腿的泡泡綿襪，更是激起男性最深處慾望的所在。
這簡直就是剛發育成熟，才脫離小女生稚氣的小佳人，神韻清靈，高潔無瑕，原有的那股台味早已化為雲煙，特別是她那飽滿的胸……
等等！夏聖卓趕緊將腦袋瓜淨空，掃去那些黃色畫面。天殺的，這丫頭一定是撒旦派來的，分別多年，才重新跟她碰面，就搞得自己想入非非，太可怕了！
「妳在廚房做什麼？在做泡芙嗎？」
「好厲害，很懷念對不對？我就知道你愛吃，所以我跟聖棻姊討論過，先來你這兒把泡芙做好，等你回來打算給你個驚喜，誰曉得你那麼早就回來。不過沒關係，我也剛做好，你等一下，我進去拿給你，讓你回味那難忘的滋味。」
才一回頭，夏聖卓就把她喚住。
「不用了！」他笑笑地揮手。
「怎麼了？」
「我已經不吃甜食了。」他走到餐廳，打開壁櫥，拿出一包消化餅。「這是我目前唯一的零嘴，富含纖維與胚芽，無膽固醇，無糖及人工色素和防腐劑，妳要不要來一塊？」
「好哇！」霍小嬌大口一咬，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唾，真難吃！」
這是現代人為了養生，所必備的健康餅乾，她卻味如嚼蠟，生活品味差這麼多，怎麼相處在同一屋簷下呢？
「如果你不愛吃甜食，那我就研發養生泡芙，可以改用山藥、枸把，或是紅棗之類的中藥材為餡料，相信一定會做出讓你吃上癮的口味。」
「是啊，你看小嬌多懂事，知道無功不受祿的道理。快，跟聖卓哥說謝謝，從今天開始不要客氣，就把這裡當做自個兒的家，知不知道？」
「聖卓哥，那我就先謝……」
然而，夏聖棻這招強迫中獎，還是動搖不了他的心志。
「等一下，先別謝我！」
霍小嬌早猜出事情沒想像中那麼容易，從剛剛到現在，夏聖卓始終擺著撲克臉，好像吃了秤坨鐵了心，就是不打算讓她圖個方便。
「我想，妳還是不方便住我這裡，真不好意思。」他的話讓室內溫度瞬間降了十度。
這話讓霍小嬌很受傷，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也看姊面，連夏大姊都站出來說話了，他還是執意不讓她留下，她不明白，她又不是陌生人，小時候還共渡過許多快樂時光，他的心怎麼會硬得跟塊石頭一樣？
唉，算了算了，聽說台北人現實到不行，今天總算大開眼界，反正不住這裡，她霍小嬌又不會死掉，她才不要死皮賴臉留下來呢！
「是我要跟你道歉才是，沒經過你允許就跑到你家，你放心好了，台北這麼大，要找個地方住，應該不是件困難的事，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夏聖卓微笑地點點頭。他不會，他絕對不會放在心上。
只不過，他這般的冷然態度讓夏聖棻很火，也很沒面子，她不想再忍了，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你太過份了，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姊姊，不過是區區一件小事，你就說什麼也不肯幫嗎？」她直接槓上他，要他給個交代。
「夏大姊，沒關係的，住的問題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