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雅莉
張上懷定上前。「我只要知道,你能不能答應我?」
他面對好友眼中的保護欲;張上懷並不是個溫和可親的兄長,但其實心裡比誰都關心唯一的妹妹。
「我無法保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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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響起。她打開門,讓單威進來。
在她住處的客廳裡擺著一張特別醒目的單人沙發躺椅,質料是溫暖的黃色法蘭絨,傾斜的椅背正對落地窗外彎斜的弓月。兩人之間存在無言的默契,他一進來就解開她的上衣,她順從地褪去束縛,脫掉胸罩,讓他將赤裸的自己放進沙發,承受精悍的體魄壓在身上的重量。
「妳剛才在做什麼?」
「畫圖。」
「打擾到妳了?」
「沒有。」雪白柔荑在他身上摸索,也解開他的襯衫鈕扣。
他俯身埋入她頸間,依然嗅到那芳甜,那清雅的、舒服的氣味。「妳用什麼品牌的香水?」
「只是沐浴乳的味道而已。」小時候皮膚容易過敏,是奶奶特地從法國帶回來送她的。用習慣了,到長大都沒有換,因為台灣沒有進口,所以比較特別。
「我喜歡這味道。」他喘息。
「是嗎?」她微笑。
「總覺得……有點熟悉。」
她輕愣,眨眨眼,輕鬆地說:「你身上的味道比我複雜多了,晚上去了哪裡?」
「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她身體一僵,目光對上他。
「介意嗎?」
他故意的。她拉下他頸子,用力吻上他嘴唇。
舌頭與舌頭挑勾纏綿,挑起情動的浪潮,充滿濕熱,以及肉慾。
單威逸出一聲歎息,「其實我遇到妳哥哥,他警告我不要碰妳。」
她低聲呻吟,攀住他。
「你怎麼說?」
「我說,我無法保證什麼。」擠開她雙腿,與她私密相貼。
張上懷的警告來得太晚了。
「他聽了沒發飆?」重重喘氣,跟上單威狂野的韻律。
漆黑的眼湖,是深不可測的闐暗,太暗了,像今夜的弓月帶了一角黑,她看不清是否有激盪的漣漪,只能隨他逐漸加快的節奏,一次次攀升、攀升,直到忘情的頂端,到那失魂的樂園。
高處雲深,只有兩人依偎的體溫。
「如果他知道我現在對妳所做的,就不只是發飆了。」窒重的氣息摻著體溫的熱,融入她的。
缺角的橙月不圓滿,但很美。
第六章
張湘容給了單威她公寓的鑰匙,同時也得到他飯店房間的通行權。
在外人看來,一切卻是平靜無波。
她小心翼翼維持這段秘密的地下關係。
一星期約有三、四晚,他們在床上共享彼此,有時溫情繾綣,有時狂浪激越。她發現他原來是需求強烈的男人,並且相信她……「高配合度」的表現,肯定也讓他以為自己同樣是個索求無度、經驗豐富的女人。
他會看輕她嗎?
她不確定自己這樣做值不值得,只知道若不如此,單威永遠都不會抱她、吻她,她永遠只是他好朋友的妹妹,得不到現在這樣熱烈的眼神。
至少現在他胸膛的位置屬於她。每個激情融蝕的夜裡,偎著他結實的臂彎,她總是疲憊而幸福地想。
慢慢地,他們建立起了另一種默契,另一種不屬於肉體的關係;他會用那深邃的眼睛纏綿地凝視她的真心,而不僅是她的身體。
沒有任何防線,從一開始就毫無保留,她要單威愛她。
即使他的立足點與她不同,他只是接受她的誘惑而已……
「你身體好暖,好舒服喔。」
「是妳的體溫太低了,手腳冰冷。」
「凍著你了?」
「不。」
她翻身摟住他的腰,整個人索性「塞」進他懷裡。「外面冷,我今天不想走。」默契之一:不在對方的地盤待到早上。她這次想破例。
單威沒有回答,溫暖的指尖撫過她背脊。
就當他默許了。
張湘容額頭抵著單威下巴,臉頰熨著他鎖骨的地方,享受令人安心的胸懷,與他交頸的親密。「記不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嗯。」
「那天我心情好糟,以為是這輩子最糗的一天了。」她回憶著,笑了。
同一晚,她沮喪到谷底,也墜入愛情的網裡。
單威的記憶與她沉澱至同一時刻。那一天,是他的身份被單家承認之後首次得到「許可」,以單雲成兒子的身份公開亮相,正式宣告他與大房長子單武的競爭地位。他看見那女人臉上露出的冷笑,接受了她施捨的「榮耀」,那是他屈辱的一天。
出席,只是為了滿足父親。整個夜晚他被壓得幾乎窒息,不想再面對溫和禮貌的寒暄中夾雜的異樣眼光;他離開室內,一個人走到戶外的花園透氣,然後遇見了她。
他沒看過這麼漂亮又可愛的女孩,粉妝玉琢,就像娃娃似的,尤其她又穿了身雪白的洋裝,如果背後裝上一對翅膀,誰也不會懷疑遇上了天使。有誰見到天使不會駐足流連的?他思緒被轉移,即使這位天使傲慢的表情、跋扈的口氣和她五官的甜美完全成反比,單威依然不禁停下和她說話,然後發現她一臉懊惱的原因。他於是為她洗淨裙上沾染的污漬,看她紅了兩頰,開出一朵靦腆的笑。
那是他們初次見面的情景。
他後來才知道她就是張上懷口中那個從小被長輩捧在手心長大、備受呵護以致個性驕傲的小妹。但單威從不覺得她驕傲,在他面前,她一直是純真率直的,有時他會在她晶亮的眼裡看見她對自己的崇拜,讓人覺得好可愛,甚至比他的潔縈還要可愛。
他的潔縈……
「本想把你轟走呢,你卻沒被我嚇跑。」
「要嚇人,妳先天資質實在差了點。」娃娃一般的臉孔,只會更引人駐留。
「若不是遇見你,我恐怕一整晚都要躲起來不見人了。」
「這麼嚴重?妳小小年紀就很重視儀表啊。」
「我從小就有當女人的自覺嘛。」
「原來。」
「那一刻,我就認為你是我的英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輕歎,陶醉在懷念裡。
「現在不這麼想了吧?」
她依然這麼想,一直都是。不只最好,他是她最重視的人。
「為什麼?」
他的聲音比平常更為低沉:「因為妳看走了眼。」
「單威……」
「妳當年的想像離事實太遠。我從來就不是好人,好人該做的事我一項都不曾做過,我不會愛護,只懂傷害,即使想要愛護人,結果也是傷害對方。」
「你不是!你、你才不是--」她脫口,遇上他投來的訝異眼神,連忙降低音量。「別把自己說得這麼糟。」
「我若是好人,現在就不會和妳躺在這張床上。」
這段話,無疑是再次提醒她,他們這段不負責任、沒有未來的關係。
兩人心有靈犀,沉默地不再就此話題打轉,維持先前的親暱與平和。
「那時候的妳,很可愛。」一會兒,他開口。
「現在呢?」
「現在--」
她滿懷期待,想知道自己此刻在他心裡的形象。
「現在的妳,令我意外。」
這是什麼答案?意外?這算讚美還是批評?太模稜兩可了吧!張湘容仰首想要問清楚,但見他雙手摟著自己,目光卻望向窗外;他的眼神好遠好遠,彷彿看著遠處的遠處。
他的眼光不在她身上。
他想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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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麼?」
回過神,看見大馬的臉孔,張湘容接過他手上的熱咖啡。
「謝了。」
馬力諾摘下眼鏡,緊皺的眉頭讓他線條粗獷的五官看起來更形兇惡;他端著自己的咖啡坐下,喝一口,往後掃一眼,重重哼聲。
「哎喲!廖董,您最瞭解我了,人家就是希望您能再增加一點預算嘛!這樣人家放在圖上的夢想才能實現,您都不知道翠翠山莊的花園如果照人家的設計修建,一定美得就像桃花源,才配得上您不凡的品味和水準!」花夕握著話筒,不厭其煩對客戶大發嗲功,進行溝通。
馬力諾又哼一聲。
「呵呵!討厭啦,您開這種玩笑,吃人家豆腐!謝謝,就知道廖董最好、最識貨了,我的服務您放心,以後還請多多關照,要介紹客戶給我唷!」
怎麼聽都像酒店公關在應酬。
不管馬力諾如何抗議,花夕談起生意就是這副德行,大家已經習以為常;但是不管大家再怎麼習以為常,只要馬力諾看見,他就是禁不住火氣上飆,即使拿女友沒奈何,也要表達內心的不滿。
只要她發嗲,他就哼氣,這點大家也已經習以為常。
「別不高興了,這是花花的風格嘛。」張湘容安慰他,臉上全是趣味。
馬力諾還是哼。「她這種風格最要不得!學妹,哪個男人得妳青睞後,千萬別用這種方式折磨他,很過分的。」一點都不體恤男友醋海生波的心情。
她笑。「我跟花花風格又不一樣,我會用別的方法蹂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