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蘇凡
「有我在呢!」楊松年說著。
「如果可以,我想帶她一起走。」
「難道你希望她跟著你一起吃苦?」楊松年搖著頭說,「那是萬萬行不通的,如果你一個人出去,那麼成功的機會還會大些,但是如果你帶著筱旬,那麼你終有一天會認為是她拖累了你、束縛了你,所以我的看法是,如果你真的有心,就等你成功了才回來接她。」
「那萬一我不成功呢?」
楊松年一副老謀深算的笑說:「我當然會給你一個期限,你得要在期限之內成功回來,否則就得乖乖聽我的安排。」
「你在算計我是不是?」楊哲融防備的睨著自己的父親,狐疑的問道。
「想要出人頭地,是不能害怕別人的算計的。只有反擊才能生存,這是商場的生存法則,我雖不教你爾虞我詐,但是怎麼去防備就看你自己了。」
這是個很好的提議,他終於可以走出這個教他幾乎要窒息的空間,但是一想到筱旬,他就是遲遲下不了決定。
「我得要些時間考慮、考慮。」最終他還是只能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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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室幾乎成了楊哲融的私人禁地,那是三年前,霸道的柳碧華認為溫室的存在造成她和楊松年夫妻失和,所以一度想盡了辦法要把溫室夷為平地,她處心積慮的進行著拆除溫室的工作,雖然她沒有一次得逞過,可是溫室之中幾十種品種的玫瑰也被毀了大半,最後在楊哲融極力爭取下,溫室成了他名下的唯一財產。
他其實是不怎麼重視楊家的連鎖企業的,就如他自己所說的,他想要獨當一面,最好赤手打天下,可是這個家有太多他父親、母親與他三人的美好記憶,他無法任人輕易的將那些毀之殆盡。
於是他下了嚴令,如果誰再破壞溫室,他就要委由律師提出告訴,才總算讓柳碧華打消了剷平溫室的念頭。
當然一開始並不是那麼順利,因為他未滿十八歲,名義上,柳碧華是他的母親,所以為了讓她妥協,楊松年只得讓出一些公司股份到她的名下,才讓貪心不足的她稍微滿意,也讓戰火平息了下來。
如今,照顧溫室的工作他不假手於他人,而是由自己動手,要不就是張筱旬代勞照顧此處的花花草草。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這裡,你會不會代替我照顧這些花草?」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張筱旬只能回以一個怔愣的表情。
「別那麼看我,快點回答我的問題。」被她那恐懼的眼神一看,楊哲融整個人心慌意亂了起來,怕被看出自己的心事,只得慌忙用粗魯的語調遮掩自己的無措。
「你為什麼那麼問?你是打算要到哪裡去嗎?」
「我只是問問,你只管回答我就好了嘛!」
她不打算給他回答的說:「那我不回答這種問題,反正你自己會照顧的好好的,我當然不必要為自己找這個麻煩。」
從小到大,她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離開她,而她早就習慣了有他的陪伴與保護,根本無意去想那種讓她傷腦筋的同題。
「不可以,你一定得要回答我的問題才行。」楊哲融卻堅持著。
「別再問我這種問題了好不好?」
「為什麼叫我不要問?」
不想回答問題,所以張筱旬反將他一軍,問他,「因為你說過會一輩子保護我的,難道你想要食言?」
「話是沒錯,但是事情總會有例外的時候。」
「什麼例外的時候?」她固執的追問:「你倒是找個適當的理由,如果你說的有理,我就回答你的問題。」
這小丫頭片子根本就是跟他過不去嘛!如果說實話,只怕她會哭得死去活來,但最不能忍受的其實是他自己,他怕聽到她不在乎的對他說:「儘管去吧!我會很堅強的,所以不用掛念我。」之類的話。
所以說,依賴人的或許是他也說不定,因為自從他失去了母親之後,筱旬是他唯一能夠接受的女生,那種牽繫是很難以言語言喻的。
「我是很認真的問你這個問題,希望你可以給我一個答案。」
張筱旬再度緊張起來,因為現在的楊哲融比起以往可以說是再正經不過了,一掃過去那種滿不在乎的吊兒郎當,取而代之的是不苟言笑嚴肅的神情。
不知怎地,她認為事態嚴重,甚至感覺到他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他真的在打算著離開這個地方。
「你到底要到哪裡去?表姨父知道嗎?」
楊哲融冷靜的提醒她,「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他沒有否認,那麼是真的嘍?他真的打算要離開這個家,離開她。
「不,我不要!」光想像他不在自己身邊,那種無形的恐懼馬上深深的籠罩住她小小的心靈,她無助的央求著,「你不要說那種要離開的話好不好?」
楊哲融被她那無助受傷的模樣撼動,一把將她擁進自己懷中安撫著,「筱旬,你聽我說……」
張筱旬摀住自己的耳朵,拒絕聽他的解釋,而拚命的嚷嚷著,「我不要聽,你騙我,我不想聽。」
「你非聽不可。」他硬將她的手拉下,並強迫她面對他,然後鏗鏘有力的說出自己的決定,「我確實要離開這個家。」
世界似乎在瞬間變得烏雲密佈,彷彿連未來都一併成了無意義的單色世界,「黑與白只怕也無法比擬她此刻的心情。
一個她奉為神般的支柱,突然間對她說,他要離開她,要她自求多福,那種無助就猶如初被人丟置進無底的黑暗世界,除了可怕依舊還是可怕。
跌坐在地,張筱旬整個人失神而不能思考,只靜靜的等著楊哲融來對她宣判死刑。
死刑?
是嘍!如果不是死刑,為什麼她會覺得自己的心死了呃?,所以一定是死刑,在剛剛他宣佈他要離開這個家開始,他就等於宣佈了她死刑,再無上訴的機會。
「筱旬,你冷靜點好不好?」
他就蹲跪在她的面前,看起來還是那麼高大,一個高高在上的王子,即使他常常把自己弄得像個小丑,她總會將他看成王子,而不像是她,怎麼裝高貴,總是格格不入,永遠都當不了公主。
所以他才要放棄她的吧?
張筱旬悲哀的想著,無助的垂下眼瞼,任淚水滑過自己的臉,再想到自己竟然三番兩次像野貓般被人丟棄,就有更多的悲傷打從胸口冒了上來。
難道這就是她的命運?永遠都只能當被人丟棄的野貓?
「筱旬,你看著我。」他受不了她漠視自己,再度強硬的把她的臉扳向自己,並說著,「你看著我,我有沒有騙過你呢?」
回想起來,欺騙在他們之間似乎是不存在的,所以即使自己對他現有諸多不滿,她也只能搖頭回應他的問題。
「那麼你相信我,我會回來接你。」
他提高聲音道:「你不信我?」
張筱旬苦笑道:「你不用給我承諾,反正我就像人家不要的野貓,誰愛就來招惹我,不愛就隨便把我丟棄一旁,我連選擇主人的權利都沒有。」
楊哲融生氣的說:「我不許你胡說八道。」
「本來就是,其實我不是笨,我知道我媽媽不要我,所以把我帶來你們家,阿姨不喜歡我,現在連你也……」
也許是衝動了些,但是楊哲融發現自己實在無法忍受張筱旬發出這樣的指控,在他自己以及她來得及意會的當頭,付出了自己以及奪走了她的初吻。
第三章
那是十六歲的秋天,帶點蕭瑟,又帶點離愁,最後楊哲融還是離開了台灣遠赴美國,而張筱旬則被留置在台灣楊家,繼續在被人仇視中成長,一晃眼,又過了九個年頭,張筱旬今年已經二十五歲,而遠離台灣赴美的楊哲融今年也有二十七歲
雖然楊哲融離去前一再的向張筱旬保證自己會回來接她,可是過了一年又一年,他就如落人汪洋中的一粒砂石,一走就了無音訊,到現在,張筱旬甚至已經不敢再想起那個不可能履行的承諾。
九年間可以使一個人成長,自然也能催人老,如箭的光陰在楊松年臉上以及身上畫下了很殘酷的痕跡,經年累月的疲憊讓他在無預警的狀況下倒了下來,如今雖然可以勉強靠自己下床行動,卻已經無法再馳騁商場。
他的病並沒有讓柳碧華變得比較溫柔體貼,反而令她更加的囂張跋扈,再加上大權在握,所以幾乎整個楊家已經由她在當家指揮。
「臭老頭,我已經很努力的忍耐你,你最好快點把這棟房子的房地契拿出來,我已經決定要把這裡賣掉另外搬到大宅院去住,不過我會替你留個房間的,所以你快點把房地契拿出來。」
「沒有。」
「什麼沒有?!」
柳碧華的跋扈以及無情,楊松年早就見怪不怪,他雖沒有保住公司股份,但是他發誓一定要保留這棟自己和前妻所共同居住過的家,這裡是他要留給他的兒子,親生兒子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