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蘇凡
被討厭是早知道的,但是因為她的存在讓疼愛她的表姨父被誤解,她心有所不忍,忍不住就想要替他說好話,「阿姨,你誤會表姨父了,他只是太擔心表哥,我想他其實是很疼哲乎……」
柳碧華憤怒的打斷她的話,說著,「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如果有那個時間在這裡閒晃,不會去多做點事情嗎?」
不料她又掃到了颱風尾,她太自不量力了,竟天真的認為自己的話可以起一點點作用,事實是她根本沒有說話的份。
「三更半夜你要她做什麼?」楊松年轉過頭,對張筱旬說:「去睡吧!明天還得要上課呢。」
「可是表哥他……」
「我來等門,有些話我想要和他談談。」
「談什麼?」柳碧華很敏感,很怕楊松年和楊哲融單獨相處。
「我們父子難道不能夠單獨談談知心話嗎?」楊松年不耐煩的反問。
「如果和繼承權沒有關係,我倒不管你們談什麼,但是如果你們要談的是和繼承有關的問題我就有權聽,你別忘記你還有另一個兒子。」柳碧華積極的教人覺得現實,似乎那是唯一她所感興趣的。
張筱旬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她所能夠干預的,如阿姨所言,她該要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一個寄人籬下的人是沒有資格參與人家的家庭會議的。
她識趣的說著,「表姨父,那我先去睡了。」
「好。」楊松年點頭應允。
★★★
雖遠離了戰場,但是張筱旬依舊可以聽到樓下傳來的吵架聲,她是遠離了,可並不代表戰火已經熄滅,事實上正愈演愈烈,像沒有終止似的。
這其實不是現在才有的現象,早在張筱旬進楊家之前,楊松年和柳碧華就不和睦了,跋扈的柳碧華無法忍受楊松年始終想念著已去世的前妻,也不能夠忍受他把關注與期望都放在楊哲融身上,更加上她的出現,這個家的戰火就如長期抗戰般,不停的爆發著,未曾停止過。
「如果我可以離開就好了。」她自言自語的說著。
一個聲音突然從窗外傳來,被嚇到的張筱旬,轉過頭去想探求聲音的真正來源,發現竟然就是這個家最大的問題人物——楊哲融。
這並不是他第一回爬樹上樓,反正只要他晚歸,怕被念,他就會來上這一招,所以學校那區區的高牆,他實在是看不在眼裡。
「你幹麼又爬樹上來?」但她還是很擔心,畢竟這裡是三樓,如果一個不小心跌下去,要不死也恐怕要斷手斷腳,想起來她仍會心驚膽跳,「可不可以拜託你不要這麼皮,萬一跌下去怎麼辦?」
「不會有那個機會的。」楊哲融笑嘻嘻的說著。
「你知道表姨父到現在還沒睡在等你嗎?」
「我知道。」
「那你還不從正門進來?」她納悶的問。
「我就知道會被念,所以才不想要從正們進來,不過正確的說法是我不想去掃颱風尾。」楊哲融一臉不屑的說著,「那個女人又在跟我老爸吵了,我去了只是會讓他們吵的更凶,她見到我簡直就像是見到眼中釘,欲拔除為快,我幹麼要去自討沒趣。」
「不管怎樣,阿姨總是你爸爸再娶的太太,就算你不喜歡她,也該稱呼她一下阿姨,我想這樣她會很高興的。」
「小白癡!」他推了下張筱旬的額頭,冷嗤道:「她才不會希罕哪!」
「話不能那麼說……」
「你知道嗎?她可巴不得我老爸快點進棺材,剛剛我還聽到她大嚷著要老爸分家,老爸那麼硬朗耶!」楊哲融用一副受不了的語氣說著,「要不是老爸一再的留我,我才不想要繼承什麼家產,真受不了。」
「表哥,你說過你會保護我的吧?」
「對啦!」楊哲融點頭,說:「我不是一直都那麼做嗎?」
「那麼你就不能離開,就算你要離開,也要帶著我一起走,你說過要帶我去找我媽媽的。」
「你還那麼想啊?」他吃驚的大叫。
「難道你已經忘記了?」
「沒……」楊哲融吞吐著不敢說她的母親是因為再嫁,所以才把她丟給他老爸照顧、收養,當他輾轉聽到這個事實之後,就再不敢提及要帶她去找她的母親,為的是讓她自動忘記找她母親的念頭,當然主要是不讓她受到更大的傷害。
他深信,任何一個子女,要是知道自己被自己的父母認為是負擔、累贅,那是一個極大的傷害。
「表哥,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沒說?」張筱旬奇怪的問。
「沒有啊!」
她不信的問:「那你為什麼一臉緊張的模樣?」
「沒啦!我只是在想現在的我還沒有能力帶你到任何地方去,所以找人的工作還是再等些日子吧。」
「可是……」
「你也知道,現在這個家一團亂,如果你說要去找你的母親,那個女人又會說什麼閒話。」為了打消張筱旬的念頭,楊哲融不得不搬出柳碧華來,「不管怎樣,等到我可以獨當一面的時候,就不必擔心那個女人說什麼,不是嗎?」
這說的也有道理,平常阿姨找盡了可以給她難堪的話來挖苦、羞辱她,如果再讓阿姨知道她長大了想找自己的母親,那一定會觸怒阿姨,甚至讓阿姨以為她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女孩哩!
他的一番話動搖了她的決心,她決定要把自己的願望稍稍往後挪,「有朝一日,你一定要帶我去找我媽媽。」
看來,那是推托不了的責任了,即使楊哲融深信那對張筱旬沒有任何好處,怕他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
然,這一夜楊哲融仍然沒能躲過他的父親,在他離開張筱旬的房間,要回到自己的房間之時,就被他父親抓個正著。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爬樹進屋。」
「哈!真是知子莫若父啊!」楊哲融訕笑。
「可以談談嗎?」
「如果你要問我為什麼蹺課,我想你應該要比我更清楚才對。」
「我要說的不是那個。」楊松年淡然笑說,「我今天也去過你媽的墳,看到你在那裡和你媽說話。」
「啊?!」
楊松年拍了拍他的肩頭,笑說:「去和你媽說話可不是你一個人的專利,當我很煩的時候,我也是常常找她聊天的。」
「騙人,你早就把媽媽給忘記了,否則為什麼不到兩年就娶了新的太太?」楊哲融不甚諒解的說著。
「那是因為你確實需要個人照顧。」
「我才不需要。」
「不管如何,當時我想到的確實是你,我想我太忙了,根本沒有太多時間照顧你,又不希望你像別人家失去母親的小孩一樣變壞,但結果好像得到了反效果。」楊松年一臉後悔的噢著氣,彷彿再婚是他作的最大的錯誤決定。
這並不是楊哲融想看到的,如果再婚可以讓他父親找到幸福,那麼他倒不是那麼排斥,只可惜他的父親似乎並沒有從這婚姻中找到真正的幸福。
「我可不是壞小孩,我也沒有變壞,更沒有參加流氓幫派,你毋需替我擔心,我自己的路我會打算,如果把繼承權給哲平可以讓這個家得到和平,我不介意你把公司留給他,他好歹也是我的弟弟,給他和給我沒有差別。」
「你倒很大方。」
「我一向如此。」楊哲融笑著說。
「的確,這點你和你媽很像,總是不介意多給別人一些而少給自己一些,但是有些東西、有些事情是不能那樣大方相送的,哲平是我的兒子,但是他太懦弱,甚至太過依賴,光這一點絕對無法好好的管理公司的,而我不希望自己一生的心血被毀了,你懂嗎?」
楊哲融點頭,但卻有自己的一番看法,「我認為自己努力的成果才重要,我也希望自己可以白手起家。」
「繼承我的事業會讓你覺得丟臉嗎?」
楊哲融的眼底散發自信的光芒。「那倒不是,只不過我想要試試自己有多大的能耐,這很重要。」
「你真那麼想?」
「是。」
「那麼你要不要試試呢?」楊松年提議著。
「怎麼試?」
「我現在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在這裡你絕對無法一展身手,到國外去如何?」
楊哲融的聲音有一絲遲疑,「可是我還沒畢業呢!」
「沒畢業就不能有一番作為嗎?你是這麼認為的?」楊松年笑著對自己的兒子說,「如果你真的有心,就算要你一邊工作一邊完成學業,你都能夠做到,除非你對自己沒有信心,你是嗎?」
楊哲融反駁道:「我當然對自己有信心,但是……」
他對自己當然有信心,再大的苦,他深信自己都有辦法克服,但是心底總是覺得有個割捨不掉的依戀。
「但是什麼?莫非你真的對自己沒有信心?」
在楊松年咄咄逼人的追問下,楊哲融脫口而出,「我擔心的是筱旬,她怎麼辦?我答應要照顧她的,如果我走了,她怎麼辦呢?」
是嘍!這就是他的依戀,他始終放心不下她,所以才會還在這個地方,忍受著他認為的地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