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金吉
歌手不會唱歌又如何?反正幾乎所有的人都當她只是個偶像藝人,偶像只要會對嘴、努力保持完美的形象,其他的又有誰會在意?
呵!恩琪忽然覺得想笑。她差點忘了自己現在連「完美的形象」也沒了。
沿著海岸線走著,風向突然一轉,恩琪隱隱約約聽到奇怪的聲音。
好像有狗在叫?不過這附近哪來的狗?風聲傳遞而來的訊息太微弱了,恩琪並不放在心上,直到完全毋需經由風聲也能聽到前方一群狗在狂吠。
不過是狗而已嘛!恩琪責罵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離這裡最近的幾棟房子的屋主……一個是養了十幾隻杜賓犬、對東方人相當感冒的德國佬。」恩琪對朱璽雅那天的話還有點印象,往前踏出去的腳步遲疑了一會兒,最後呆站在沙灘上。
她不怕狗……好吧!是有一點點怕啦!只有一點點而已,僅次於打雷和老鼠,事實上狗狗是人類最忠誠的朋友,身為人類怎麼能害怕自己的朋友呢?
一隻小狗狗是很可愛的,這沒人會反對,問題是……如果對象是一大群杜賓狗呢?
被狗狗追著跑不是「哆啦A夢」裡的「大雄」才會發生的事嗎?怎麼能發生在她身上?恩琪心裡還在怕與不怕之間拔河,五、六隻來勢洶洶的黑色杜賓狗像是她這個方向有根肉骨頭似的,朝她賣力地狂奔而來,剛開始每一隻看起來像螞蟻那般小,在恩琪遲疑的當口,牠們已經變得比老鼠還大了。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林恩琪尖叫著,開始往回跑。
杜賓狗一般做為軍用犬或看守犬,因為個性非常凶暴,尤其是德國種杜賓,甚至會攻擊飼養自己多年的主人。
不過誰規定德國人就要養德國種的杜賓?這裡是美國,也有可能是比較沒有侵略性的美國種杜賓……恩琪不斷的安慰自己,因為她已經開始覺得兩條腿快軟掉了。
小時候的恩琪還曾經是短跑健將,這當然和生長環境有關,她的父親是到山上教書的平地人,母親是部落公主,但自從踏進演藝圈,她已經跟被飼養的肉雞差不多了,跑沒幾十公尺就快要挺不住。
「救命啊!」她拉開喉嚨大喊。
難道她真的凶運當頭?倒楣了一整年還不夠,現在還要橫死美國,死因是自己亂跑,結果被狗群咬死?嗚嗚嗚……那真的太悲慘啦!
「救命啊!」聲音太單薄,都快被狗吠聲壓過去了。人的喉嚨能有多少力量?過去在山上,她從來不會這麼軟弱無用,她的腿快過同年齡的男孩子,她的聲音可以響徹整個山谷。
用妳剛進唄塔時的方式唱。朱璽雅的話在此時回到腦海。
可是她早就忘了怎麼用母親教給她的方式唱歌、用每個人出娘胎之時最原始的力量發聲。
恩琪鼻子忽然一酸。
她的聲音不見了,甚至連喊個救命都有問題,她好害怕,卻無助……
朱璽雅其實一直盯著沿著沙灘走的背影,即便它幾乎就要消失在視力篩圍,也未曾移開視線。
當恩琪開始往回跑,他只覺得不對勁。
有東西在追她?這個念頭剛閃過,他跳過陽台欄杆,朝馬廄奔去。
狗群愈來愈近了,恩琪完全不敢回頭,可是她已經能聽到狗群喘息和奔跑在沙地上的聲音。
顧不得鼻涕、眼淚狂飆,恩琪全身上下只剩原始的求生意識,以及每個人自出娘胎時就被賦予的力量。
「救命啊!」
海風吹不散連結著生命脈動的強力呼喊,上天終於聽到她的求救聲。
沙塵飛揚處,黑色駿馬和人影像閃電般,風馳電掣而來。
他只有一次機會,就在電光石火的剎那間,而且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把手給我!」朱璽雅大喊。
是奇跡出現?恩琪來不及去感受那種終於看見一絲曙光的感動,盡自己最大的力量把手伸向朱璽雅。
朱璽雅的每一根神經都繃得像拉緊的弓弦,眼裡只看見恩琪的身影,在黑夜終於衝到她身邊的一瞬間,抓住了恩琪的手臂,一提氣,將因為害怕而顫抖的小娃娃拉上了馬背。
黑夜以著唯我獨尊的氣勢毫無畏懼地穿越了狗群,杜賓狗們只得向兩旁閃開,失去控制的狗群反過身繼續追逐著激怒自己的目標,卻追不上黑夜風一般的神速。
第五章
黑色的閃電繼續在沙灘上奔馳,不一會兒,狗群已經離他們愈來愈遠。
「沒事了。」朱璽雅一手握著韁繩,一手緊抱著懷裡的恩琪,柔聲說道。
林恩琪只覺得心臟仍然跳得飛快,幾乎把全身的力氣都給抽走了,驚魂未定,整個人恍惚著。一直到確定自己已經安全了,朱璽雅有力的臂膀和堅實的懷抱,還有他的氣息、他的聲音,全都包圍著她,她全身一放鬆,才終於忍不住地嗚咽起來。
狗群兇惡的追逐,還有千鈞一髮的恐怖戰慄,仍然刺激著她的每一根神經,牠們殘暴的狂吠猶在耳際,她抑制不住渾身顫抖,嚎啕大哭,雙手像溺水的人緊抱著浮木般地抱著朱璽雅。
好可怕!
懷裡的人兒多麼的嬌小,顫抖的身子顯得好無肋、好柔弱,讓朱璽雅忍不住心疼和自責。
他不應該放任她一個人亂跑。
「沒事了。」輕拉韁繩,讓黑夜放慢速度,朱璽雅改以握著韁繩的手抱著恩琪,一手將她飄散的發攏向耳後,「有我在,已經沒事了。」
懷裡的恩琪並不像過去那些想用眼淚絆住他的女人,哭泣時仍然柔美如梨花帶雨,而是像個受驚的小女孩哇哇大哭,小臉淚濕一片,卻反而讓他心疼不已。
朱璽雅在這當口已經完全無法也不願分神想其他,恩琪的顫抖只讓他恨不能再將她抱緊一點,以自己的力量和體溫撫平她內心的害怕。
林恩琪將臉埋在他的頸窩,溫柔的懷抱讓她只想盡情發洩她的恐懼,就像個孩子對能給自己保護的人任性地撒嬌一樣。
「別伯。」朱璽雅忍不住輕吻著她的臉頰和髮際,杜賓狗群已經被甩得老遠,黑夜放心地在海岸邊散步。「乖女孩,妳好勇敢,」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淚痕,像哄小女孩一般極盡溫柔地輕哄著,「妳做到了,妳的聲音回來了。」他微笑地吻著她的層心。
恩琪為他的舉動和話語停止了哭泣,淚眼矇矓地看向朱璽雅,視線對上他深邃迷人的眼,小臉突然一紅,餘悸猶存變成莫名的心動。
他的氣息離她好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而朱璽雅在她額上印下的那一吻的熱度,甚至傳達到她的胸口。
雖然她一直認為自己很討厭朱璽雅,可是她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愛上了被他抱在懷裡的感覺,即使是現在他稍稍放鬆了雙臂,她也覺得好空虛。
她可不可以繼續哭泣,耍賴地再次抱緊他?
朱璽雅手指拂過她的眼角和粉頰,一顆淚珠碎在他的指間,恩琪長而濃密的睫毛上還沾著晶瑩,濕潤的眼,紅嫩的唇瓣,讓他胸口緊緊地揪得發疼,微妙的躁動和刺痛在衝擊著他的心房。
早在這一刻之前,她的眼神和一顰一笑已能牽動他的心緒,然而當此刻彼此的體溫和心跳緊緊相貼,曖昧的情愫也隨之加溫。
恩琪小手緊緊捉著他的襯衫,渴望再次感受到他緊實的擁抱,她抬起水汪汪的大眼與他對望,神情裡有著任性的嬌憨,還帶著一聲一聲輕微的哽咽,朱璽雅完全投降了。
環住她腰部的手緊了緊,朱璽雅著了魔似地低下頭,渴望親吻她的櫻唇。
「哈囉!」殺風景的程咬金現身,身材壯碩的金髮男子操著一口濃重的德國腔英語,在不遠處招呼道。
朱璽雅神情仍然淡漠如昔,眼裡卻有著殺人的火焰,他和恩琪如大夢初醒似地,一起看向聲音來的方向。
穿著夏威夷衫的男子開著吉普車緩緩地駛來。
「抱歉,你們有看到我的狗嗎?我一個不留神,繩子沒綁緊,牠們全都跑了……」
朱璽雅皺眉,下意識地將恩琪往他懷裡抱得更緊。
「你應該看好那些狗,剛剛差點出人命。」他語氣難得地顯露了火藥味。
狗咬死老人或小孩的新聞可不是什麼稀奇事,更何況還是一群兇惡的杜賓犬!
「不好意思,其實牠們都很溫馴的。」德國人訕笑著,「牠們嚇到你和小姐了嗎?」
溫馴個屁!林恩琪真想奉送他兩個白眼。不過此刻朱璽雅再次抱緊她,令她心裡忽然升起一股甜蜜的感覺,不想再理會其他,雙手很自動地環上朱璽雅的腰,臉頰也貼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腰很細,而且她的手臂可以感覺到朱璽雅腰部結實的肌肉,林恩琪臉紅了紅。她一直覺得腰窄的男人性感,但大都太過仙風道骨,不夠陽剛,朱璽雅卻不然,他的肩膀和胸膛寬厚,讓人很有安全感。
好奇怪,以前她就不覺得和羅威抱在一起有這麼甜蜜幸福的感覺,她討厭羅威身上古龍水和發雕的味道;他的身材雖然比朱璽雅健壯,骨架也比朱璽雅粗大,可是被羅威抱著卻一點也沒有被呵護、被溫柔對待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