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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文 / 岳靖

    兩個少年互相啐了口唾沫,一前一後走進醫護帳。

    「找到皇泰清,我們就離開。」皇蓮邦冷眼旁觀了一場。對於晚輩皇泰清讓自己陷在這種族群混戰的國家境內,感到不以為然。「有些人或許根本不需要任何幫忙。」

    梁熒惑瞪大眼,微搖著頭。「皇蓮邦,你真冷血。」語畢,她旋身,循著大帳棚邊角的土道走。

    皇蓮邦、皇廉兮跟在她後面。

    那間木屋像馬廄一樣,活動式的木門啪啪搧動。梁熒惑進入時,裡面幾個男人正沒形沒象地歪躺在通鋪,打呼睡大覺。有一個獨醒的男人坐落通鋪前的大桌子邊,全神貫注對著筆記型電腦螢幕。

    「皇泰清不在這兒嗎?」皇蓮邦威嚴低沈的聲音,讓那男人抬起頭來。

    男人一看到梁熒惑,隨即指指通鋪後端旁的木門。

    梁熒惑走了過去,開門進這木屋的裡間。

    「這樣可以嗎?」女人嬌膩的聲音首先竄入梁熒惑耳中。

    「很舒服,繼續。」男人慵懶的回答充滿貪婪。

    梁熒惑皺起眉,盯著半裸趴在木板床上的皇泰清正在接受他們那位美艷廚師的按摩。

    「肌肉很緊繃……」

    「所以需要妳啊──」

    「皇泰清,真慶幸你沒被地雷炸死。」梁熒惑冷冷出聲打斷男人享受美好按摩的時光。

    「喔,火星妹妹來了啊。」美艷廚師離開木板床邊,曖昧地對梁熒惑眨眼微笑,彷彿她們共事一夫般,得以姊妹相稱。

    梁熒惑脹紅了臉蛋,悶怒。

    「別壞心了,格麗姊。」皇廉兮對美艷廚師說了句。

    美艷廚師呵呵一笑,施施然離去。

    皇泰清從床上翻坐起身,先看皇蓮邦和皇廉兮,再將視線移至梁熒惑清麗嬌艷的小臉。「傷好了?」

    「早好了。」梁熒惑別開臉,背對三個男人,站到窗邊。窗邊的小方桌上有數盤冷掉的餐食──看得出是好幾餐的罐頭食物──皇泰清除了好幾天沒睡覺,似乎也沒好好吃一頓飯。梁熒惑顰了顰眉心,覺得根本沒必要擔心他,反正還有美艷廚師幫他按摩!

    「怎麼你們也來了?」皇泰清問道。

    皇蓮邦拉了一把椅子,正對皇泰清而坐。「你就是想過這種生活?」

    皇廉兮雙手交抱環胸,斜倚在門邊。兩位長輩談話,沒他晚輩插嘴的分。他一向很懂得大家族倫理。

    「我已經過很多年這種生活了。」皇泰清攤攤手,背靠床頭,交迭長腿下的皮靴沾滿泥土,他甚至沒脫,就抬放在床尾的棉被上。「我很習慣這種生活,倒是你養尊處優,那把爛椅子可不比皇家傳承的骨董宮廷椅,小心刮壞你布料珍貴的褲子。」

    聞言,皇廉兮神情深沈。這兩位長輩不久前起過衝突,顯然感情已不像以前那麼好。

    「我是來帶你離開的──」皇蓮邦語未盡。

    皇泰清挑眉,哈哈大笑起來。「別開玩笑。我多大了──在這世上來去自如,還需要你帶。」他站起身,俯視坐在椅子上的皇蓮邦,收住笑聲,冷凝語氣地道:「我不需要聽你的。」

    皇蓮邦皺攏眉頭,沈吟了許久,權威地說:「我以長輩的身份,命令你離開這個國家。」

    「祖姑婆很擔心你。」皇廉兮開口幫腔。

    皇泰清又笑了笑。「長輩?!早在你強娶天蓮開始,我就不當你是我的長輩了,皇蓮邦──」他連名帶姓直呼。

    窗邊的梁熒惑聽到皇泰清提起另一個女人的名字,心裡有些異樣情緒在起伏。她曾經認定皇泰清提的女人──揚天蓮,是他們這兩對叔侄、三個皇姓男人共同的最愛,所以這女人嫁給皇蓮邦後,才引發了皇廉兮被皇蓮邦冷凍、皇泰清與皇蓮邦關係決裂……

    「你別不知好歹,在這兒丟了命。」皇蓮邦表情冷肅。

    皇泰清哼笑,「照輩分而言,我不會比你早死。」

    「皇泰清!」皇蓮邦咬牙低吼。

    「命令是嗎──」皇泰清不理會皇蓮邦,轉而走向皇廉兮。「你這套或許對廉兮有用,對我,派不上用場。」他看著皇廉兮,擺一個輕蔑笑臉,姿態有夠狂傲。

    皇廉兮站直身軀,放開交抱在胸前的雙手,抬眸看著皇泰清。「有時候,我覺得我跟你其實很像。」他突然揮拳。

    梁熒惑聽到那種肉體搏擊似的聲音,轉過頭,就見皇泰清高大的身軀正往後躺向地面。「你幹麼打他?!」她對皇廉兮嚷道,邊跑上前,伸手撈不住皇泰清沉重的身軀,整個人跟著蹲跌倒地。

    皇廉兮緩緩走來,盯著皇泰清流鼻血、昏死的臉龐。「我看他真的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說完,他先走出房門。

    皇蓮邦也自椅子上站起身。「最慢明早,他如果不跟我們離開,就讓他死在這是。」長腿跨過皇泰清橫躺的身子,走了出去。

    梁熒惑捧著皇泰清鼻血汩流的臉龐,低咒著這些冷血的皇家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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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泰清醒來時,覺得屋內一片幽暗。一個劃火柴細微聲響後,煤油燈點亮了。他看到梁熒惑走到床邊來,便對她說:「倒杯水給我。」

    梁熒惑往床畔一坐,冷冷看著他。「沒有。」

    「沒有?」皇泰清撐起身,一條快干了的濕毛巾從他臉上滑落。

    梁熒惑猛地將他壓回枕頭上,柔軟的身子趴在他赤裸胸膛,額頭撞著他的下巴。

    「妳這是幹什麼?」皇泰清皺了皺眉,鼻樑附近泛開的酸痛感,使他想起皇廉兮的粗暴行為。「我差點死掉,妳難道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嗎?」

    梁熒惑沒講話,依舊趴伏在他身上。

    久久,皇泰清感到胸口有一陣濕熱。他舉起大掌,輕輕落在她背上,撫摸著,溫柔地說:「我只是要喝一杯水而已,惑惑──」

    他一叫她,她淚流得更凶,靜靜地、無聲地流著。

    「惑惑……」皇泰清歎氣地喚著她,低語:「我沒生妳打擾我享受美好按摩時光的氣,妳在哭什麼呢?」他的手徐緩摸上她披散的長髮。

    梁熒惑抬起臉龐,美眸水亮朦朧,被淚水濡濕的紅唇朝他靠近,無預警地迭上他的唇。

    皇泰清又歎了口氣。「惑惑──」他一開口,隨即感受到她甜軟的舌探進來,誘惑人地捲繞著他的舌尖。

    飛蛾從火光漸漸熄滅的煤油燈周圍鼓翅散去,窗外透進一點曙光。梁熒惑從皇泰清懷裡醒來,抬首看著他的睡顏,說:「蓮邦說今早要離開──」

    皇泰清張開眼,對著她的小臉,伸手梳理她凌亂的長髮。「妳要跟他們一起離開?」

    梁熒惑沒說話,安靜地起身下床,走到窗邊,撿起散落於地的衣物,一件一件穿好。「我是回來歸隊的──」她穿著跟他一樣的獵裝,當然跟隨他的船艇進退,而不是皇蓮邦。

    「惑惑,這裡一滴水也沒有──」

    「誰說沒有水。」柏多明我的聲音跟著開啟的房門傳進來,人同時走到房中央。

    皇泰清看了看窗邊的梁熒惑,視線轉向無禮闖人的傢伙,皺了皺眉。「一太早的,有什麼事?」他下床,全身赤裸地站在柏多明我面前。這行為本身存有刻意。

    柏多明我斜扯唇角。「水昨晚半夜運到了──」他頓住語氣,遞出一隻隨身鋼瓶。

    皇泰清接過手,打開瓶蓋,大方灌了幾口,走到梁熒惑身邊,把鋼瓶轉交給她,要她也喝水。

    「這水是政府軍運來的。」柏多明我語氣深奧。

    皇泰清眸光一閃,若有所思地抿直唇。

    柏多明我繼續未完的話。「有大頭找我們倆。」

    皇泰清沈了沈,走回床邊,開始穿戴衣物。

    「怎麼了?」梁熒惑語氣不定地問著。

    柏多明我看著她,說:「大人物請吃飯,應該沒什麼重要事。」他聳聳肩,避重就輕。

    「為什麼請你們兩個?」梁熒惑不明白。

    「因為我是我們那支團隊的領隊,皇是你們這支的頭兒,他們指定要見這兩支慈善團體的統帥。」柏多明我簡單解釋。

    皇泰清穿好衣物,逕自走向門口。「走了。」他停在門旁,對柏多明我發話。

    柏多明我移動步伐,率先出門。

    梁熒惑跟在皇泰清背後。

    皇泰清轉身。她頓住,愣愣盯著他。他取過她拿著的鋼瓶,說:「如果我要妳先和蓮邦離開,妳一定不願意,對吧?」

    梁熒惑凝了好一會兒,點點頭。

    皇泰清瞅住她的美顏。他在她身上看見了成熟之美,一夜之間,他的火星更紅亮了──

    「惑惑,」從未有過的嚴肅嗓音自他喉嚨深處發出。梁熒惑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他說:「妳可以留下,但不准走出村子,知道嗎?」琥珀色、沈定的眼眸直視她眸底,不容她違背他的交代。

    梁熒惑被震懾了般地頷首。皇泰清才緩下神色,走了出去。

    他在門外又喝了水,嘗到瓶口有她甜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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