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親親朋友,蜜蜜戀人

第14頁 文 / 葉昭潔

    「這位是賀尚,我們都是同一個社團的!」

    「哦!你好,謝謝你來看如陽。對不起,余小姐,有些話或許我不該說,我也不知道你和如陽已經好到什麼程度了。可是,他是——如陽是晏陽唯一的兒子,說什麼我也不能叫晏陽絕了後,說什麼也不能……」

    「伯母,晏陽是……」

    「我的前夫,也就是如陽的父親。」

    「那小蔣……」

    「他嘴裡不說,可我心裡明白得很,他討厭你們這麼叫他——自從他知道他原來不姓蔣,他就痛恨這個姓,就痛恨我。你知道那是多麼深的煎熬嗎?他從小就是和我最親、最信任我、愛我,而到了最後,他卻必須去恨他最親愛的母親,去恨他擺脫不掉的姓氏……」婦人泣不成聲了。

    「伯母,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啊!」

    「是!是我的錯。如果我不是那麼無能,如果我沒有再改嫁,如陽也不會這麼痛苦——可是,余小姐,我真的是不得已的啊!當初晏陽為了理想,籌錢、標會去做他自認轟轟烈烈的事。後來,他一撒手,丟下我們母子走了,留了一屁股債,我們孤兒寡母的,誰有膽子幫我們呢?如果我不改嫁,恐怕我們母子兩人都要活活餓死、凍死了!」

    婦人哭得涕淚縱橫,掩著臉不住顫抖著。百合想勸,但被賀尚拉住了。

    「別說了,傷心事越提越傷心。」

    百合點點頭,對小蔣特殊的性格又多了幾分理解。至於小蔣對她的感情,恐怕只能「存而不論」了。

    台灣四周環海,過長的海岸線成了國防警備的死角,卻是走私者的殿堂。

    示君提前到了海邊,坐在一株臥著的枯木上,靜聽潮聲朗朗。

    他原想去見百合一面的——也許是最後一面了;但偏偏百合不在,留了束百合花在門前,就提前來了海邊。

    他想:也許他們真的無緣吧!連要向她剖白他的感情的機會都沒有,怕是真的無緣了。

    「嗶——嗶!」示君取出呼叫器,點亮打火機看清楚;沒錯,是阿龍的暗號。

    朝海面望去,隱隱的可以望見漁火。

    「阿K,○○三呼叫;阿K,○○三呼叫。」

    「收到,OVER。」

    「訊號收到,準備,OVER。」

    「瞭解,全力配合,OVER。」

    樹叢後頭傳來腳步聲,示君一躍便躲進瓊麻叢後,看見人影一高一低逐漸走近。

    「他真的要你先走?」是小蝶。

    「是的,我擔心他會派警方的人來。」是阿龍,他居然是向著小蝶的!

    「不會的。他雖然有膽量,可是他欠你,就斷不會再連累你!」

    「還是小心為妙!我聽他的口氣,很有把握似的。」

    「哼!他為了義氣,為了血氣之勇,已經做過不少傻事了,這次,也不會例外!」

    「可是……」

    小蝶狠狠盯住阿龍,像貓盯住老鼠,阿龍便自動停止所有的勸說。

    小蝶望著陰雨的天,咬著牙。

    「他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可是,對我卻棄如敝帚!當年,他為了朋友和大哥結下樑子的時候,心裡根本就沒有我!我懷了孩子,四處打聽他的下落,可是,他卻像斷了線的風箏,就這樣消失在我的視線裡了。」

    「大哥恨他,連我的孩子也一併看成了眼中釘;當時我才十七歲,我才十七歲呀!大哥讓兩個漢子硬生生的把我的孩子打掉了!一拳又一拳,一拳又一拳,打在這裡!」小蝶指著自己平坦的小腹,淚光閃閃。「我整整躺了一個月,就因為我懷了仇人的孩子!」

    「這——他恐怕不知道,否則……」

    「知道又怎樣?他和我大哥一樣,弟兄們是手腳,不能斷,女人就像衣服,丟了可以再買!今天我就是要他知道,女人是不能隨便丟棄的!我要他付出代價!」

    示君在瓊麻叢裡聽得一身冷汗。

    原來她為他受了那麼多苦,原來她恨他恨得這麼深!

    示君伸手取出青蝶,一不留神,手臂被瓊麻刺劃傷了,留下兩道貓爪抓過似的血痕。

    無月的夜,暗得叫人傷心;青蝶呈現不出顏色,只在輪廓間,鐵絲的光澤略微可辨。

    「小蝶,我對不起你,但,我真的無意如此……」示君喃喃自語,望著小蝶的身影,想著:這一路走來,自以為灑脫,究竟無意間傷了多少人呢?欠得這麼多,如何還得起?

    又來了一批人,看樣子,不是什麼要緊人物。

    「不行!隊裡的人馬上就要到了,得叫他們快點走才行!可是——他們怎麼才會信我呢?」示君略做思索,便自黑暗處走出來。

    敏捷的小蝶首先警覺到,掏槍回頭對著示君。示君停住半晌,繼續往前走。小蝶在確定沒有別人之後,才收回她的槍。

    「阿龍,你先走吧!」示君說。

    「慢著!阿龍是我的人,憑什麼聽你的?」

    「我們的恩怨,不要牽扯到他人。我知道你恨我,但阿妹是無辜的;何況,阿妹的肚子裡已經有了阿龍的孩子,將心比心,就放了他們吧!」

    「你同情他們?哈——哈!哈!哈!你倒有良知起來啦!」小蝶笑裡有哭泣的聲音。「好,只要你把命留下來,我就讓阿龍走!」

    「一言為定!」示君取出自衛用的手槍,往樹叢裡扔去!

    「好!阿龍,你走吧!」

    「我……」

    「走吧!阿龍。這是我和小蝶的事,誰也幫不了我們的!」

    「好!大哥,你保重了!」阿龍說罷,便迅速離去;他想:阿妹若知道他自由了,不知有多高興呢!

    多少年不見了,小蝶依舊清瘦。

    苦難使人堅強,怨恨卻使人蒼老,才廿出頭的小蝶,眼中卻有著深沉的怨恨,嘴角卻有晚秋的滄桑,與數年前那個單純的小蝶,狂悲狂喜的小蝶判若兩人。

    「小蝶,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能換回我這幾年來的日思夜盼?就能換回我那張無憂無慮的臉嗎?你可知道,我這張臉有多久沒開心的笑過了?這顆心,有多久沒有溫熱過了?是你!是你——是你劃開了我的胸膛,劃花了我的心,讓它多年來一直浸漬在冰雪裡,凍成……」小蝶臉上肌肉一陣抽搐,左手摀住左胸倒退兩步。

    「小蝶,你怎麼了?」示君正要去扶她,卻見槍口直抵他的心窩。

    「你不必貓哭耗子了,我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那個女孩……」

    女孩?是百合嗎?示君心跳加快了。

    「不關她的事!小蝶,別傷及無辜!」

    「無辜?她無辜?那我呢?我的孩子呢?」小蝶冷笑兩句,收了槍,在手上把玩起來。

    「小蝶,如果殺了我能洩你的恨,你儘管動手,我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哦——」小蝶眉毛一挑。「看來,你倒是比較擔心那個妖精了——我倒想看看,她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竟能叫你如此失魂落魄!」

    「小蝶,真的不關她的事!」示君趁小蝶不備,衝上去握住她的雙肩。「小蝶,警方的人馬上來了,我不想抓你,你快走吧!」

    小蝶臉色一變。「你報警了?」

    「沒錯!」示君現在是兩難了,一邊是他的舊愛,又懷過他的孩子,而另一邊,卻是他的職責,他的理想。「我知道你是衝著我來的,現在我在你手上了,犯不著再冒這個險!」示君望著海上,漁火漸近。「船上的貨,就算了吧!」

    「算了?」小蝶一把揮開示君的手,退了兩步,再次舉槍對著他。「這麼近的距離,你是逃不過的!」

    「我沒想逃!你的槍法我不是不知道——哈!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該是我欠你的……」示君垂著頭,眼角餘光瞥見遠處的光點。「你快回去吧!」

    「碰!碰!」兩聲槍響,緊接著是一陣劃破長空的尖笑。

    「白示君!你以為你不怕死,我就沒轍了嗎?我告訴你,我可以不要你的命,但是,你奪了我的最愛,我一定會要回來!」

    示君眼一掃,伸手去搶小蝶的槍,並湊近小蝶耳邊。「快走!警察來了!」可是,倔強的小蝶哪兒在乎呢?慌亂中一陣拉扯,又「碰」地一聲,子彈穿過示君右胸——

    「啊——」示君一個踉蹌跌在地上,小蝶自他懷中飛出——

    「示——」小蝶伸手想扶他,手在空中卻握成了拳頭!這一槍算得了什麼?死不了的!她不能心軟,這樣就心軟還能成什麼大器?

    「蝶——快走!」

    「我不會放過你的,我會再找上你,我不會放過你的!」說罷,小蝶便迅速潛回林子裡,消失在黑暗中。

    示君醒來時,已經在醫院裡了!

    「示君,你醒了?」

    「阿自,事情怎麼樣?」

    「被他們耍了,船上什麼也沒有。我們聽到槍聲,找到你的時候,開槍的人早就跑了,你可知道傷你的人是誰嗎?」

    示君搖搖頭。「太暗了,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阿自知道示君有心隱瞞;以他的眼力,以他的機智,不會連被誰傷了都不知道。「你的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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