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親親朋友,蜜蜜戀人

第4頁 文 / 葉昭潔

    百合將右腳往上挪,試著憑藉車箱跳車,正當她腳踝移到車箱上時,示君突然大叫:「小心!」隨著警告聲,機車的前輪躍起,跳過一個岩塊,朝草叢裡馳去,然後停下。

    百合倒抽一口氣。罷了,命也。

    「看到了嗎?」

    百合朝四方望去,全是星星點點的墓埤,這兒肯定是一處沒規劃的亂葬崗。

    「到這裡,只有一條路、一座橋,所以我叫它們不歸路、奈何橋,名副其實吧!」

    「……」百合不禁往示君身邊靠去。再怎麼說,這兒鬼魅處處,而白示君好歹是個人。

    「你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是有很多話要問我的嗎?」

    機車熄了火,連唯一的燈源也熄滅了;星光點點,隱約映著百合鐵青的輪廓。她駭怕了;示君心裡好生得意。

    「為什麼來這裡?你想幹什麼?」百合委屈得想哭。她錯了嗎?她所做的一切還不是為了他好,他幹嘛這樣對她?

    「沒幹什麼,我喜歡這裡!」白示君點了煙,火光閃爍著一團暈亮,照著白示君細長的眼。百合看清楚他的眼睛了,像火一般熊熊地燃燒著憤怒。他憤怒,而她何嘗不是?

    百合看著他,定定的,看得白示君心虛得垂下眼皮,雙腳不斷在地上磨蹭著。百合打心底升起一股悲涼——她恨他,恨他的壞,恨他的無所謂。也不知哪來的力量,她一把搶下示君叼在口中的煙,扔在地上用力踩著,就像把白示君一把摔在地上,狠狠踩著洩恨似的!

    「你幹嘛抽煙?幹嘛惹事生非?像你這樣一個聰明的人,你幹嘛不好好唸書?你以為你很行嗎?你行,你就犯不著帶我來這裡,用這種下三濫的方法嚇我了!你行,你就不會叫人家三番兩次替你擔心,生怕你惹了什麼禍事!你有本事,有本事就考個大學來讀啊!我知道你氣我,怪我多事,可我為了誰?我為了自己嗎?我得了什麼好處了我?!」百台一口氣吼光了憤怒,卻也吼光了自己的武裝,她蹲了下來,捂著臉哭了。她想回家,她不要在這死人堆裡,她再也不要管這個人了!

    百合這下可真嚇著白示君了。為著她敢從他口中抽掉煙的勇氣,為著她的一番話,為著她無助的哭泣,他這回真呆了!

    白示君蹲下來看她——百合只是個小女孩,她不是小蝶,不像小蝶見慣了血腥爭鬥,他不能以他慣用的方式待她。

    「班長,班長!」這就是他的班長嗎?那個愛管閒事、小辣椒似的女孩?說真的,她的確犯不著管這些閒事的;而她管,是因為她關心。她愛著每個人,對每個人一樣的好。雖然有些濫情,可也教人覺得溫馨。

    她還在哭,一發不可收拾。

    「班長!」白示君靠過去,拍拍她的肩。「喂,好了啦!對不起嘛!不要哭了——喂!有這麼嚴重嗎?我又沒丟下你,我還在你身邊啊!」

    百合不理他,還是哭。

    白示君不習慣這樣愛哭的女人,她令他手足無措,讓他覺得不忍心。他可以一刀砍入人的咽喉,用玻璃狠狠夾死一隻小貓似的老鼠,甚至二話不說的切了自己的指頭,卻不能見百合這樣傷心著。他輕輕地在百合身後坐下,一把將她抱進懷裡。

    誰知這一抱,百合越是嚎啕大哭了起來,並扯著白示君的衣領耍賴——「我不管!我不管!你要道歉,你要道歉!」她竟是愛著他的。

    「好!好!好!你說,怎麼道歉嘛!」

    「真的?你要道歉?」百合不哭了;淚痕還在,卻說不哭就不哭,像個孩子似的。她仰著臉看他,小小的唇,離他好近。他想吻她,但理智告訴他吻不得;這女人太認真了,他不想瑛渾水。

    「你說啊,怎麼道歉?」

    「說對不起!」她胸有成竹的,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好,對不起!」

    「還有!」

    「還有?」

    「不許抽煙!」

    「不許抽煙?這跟道歉有什麼關係?」

    「懲罰啊!誰叫你要嚇我!」百合又理直氣壯了。白示君有點上當的感覺,低聲笑了兩聲。

    「我倒不覺得你被嚇到了,好像——好像反而是我上當了。」

    「哪有?我是覺得你很聰明啊!當禍害會遺臭千年的。」

    「可是當好人卻不長壽啊!」

    「所以才要你當好人啊。」百合躲在示君懷裡咯咯地笑著。

    「好啊!原來你咒我早死!」

    百合笑得更開心了。

    那夜,星子在黑幕中排成了一隻青蝶,白示君遲疑著,房裡是不是需要一點花香,才不會太陰冷?

    余百合就這樣和白示君結了緣,她希望能徹底的改變他,然而,不是她高估了自己,便是白示君過於頑強了。

    入秋的時候,一個明朗的早晨,巧玲約百合見面,說是有要緊事。百合信了,而且很放在心上;同學嘛!有緣才能相聚,有什麼困難不該一起分擔呢?

    巧玲和百合雖然是同班同學,卻並不要好;她另有一個圈子,嚴格說起來,她是班上的另一個勢力,而且還是和百合敵對的勢力。她們反對百合的理由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她是轉學生,她們壓根兒不認可她是班上的一員,又怎肯聽命於她呢?再者,百合佔住了太多的機會;沒錯,每每她出擊總能替班上奪得榮譽,但樣樣比賽都是她,未免教人吃味。也因為百合太出鋒頭了,所以怎麼看她,怎麼覺得她是個驕傲的傢伙。

    「嗨!巧玲,什麼事這麼神秘?」百合無邪的笑著,但看在巧玲眼裡,卻虛偽得噁心。

    「你的事啊!」不只巧玲,佩岑、雅文也在。百合瞧瞧大家,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她們的眼神都是木然的?

    「我們知道你跟白示君好,可是,你未免太不瞭解他了,他是個花花公子,最近還和七班的金秀萍打得火熱。」

    「上星期我還看見他和一個老女人在後山約會,那女的大概有廿幾歲了。他真是老嫩通吃啊!」

    「沒什麼,是為了你好,免得你上了他的當。」

    百合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只傻傻的愣在當場,而不敢去相信那些話。示君是不好,但是,有她們說的那麼不堪嗎?百台覺得鼻子酸酸的,她是真的對他用了心,他不會不知道的。

    「別難過,這種男人隨地撿都有。」

    「不——謝謝,謝謝你們告訴我這些,我知道了。謝謝!」百合終究沒和她們爭辯。

    回到教室,百合沒一點心思了。示君交別的女朋友,她反而不在意,倒是聽他被人貶得那樣卑下,叫百合由衷的痛心。

    示君似乎知道有人在她耳朵前嚼舌根,這天完全不去招惹百合。放學前,百合在他桌上留了封信——

    示君:

    緣起緣滅,緣深緣淺,我們太年輕,不能掌握是正常的。既然緣盡了,也沒什麼好掙扎的。麻煩你明天將我過去寫給你的信一併還給我,你留著無用,我卻是有心珍藏。百合

    示君是在家裡看這封信的;看完後,他一方面怪那些女人多嘴,一方面氣百合如此淡然,好似他完全不值得她爭取、難過似的。

    其實,他怎麼不知道這是巧玲搞的鬼!?巧玲一直喜歡著他,可他怎麼也沒把她放進眼裡;現在她見他和百合好,況且,她一向就嫉妒百合,當然怎麼也嚥不下這口氣。

    百合就是太單純了!自己沒心眼,也看不見別人的心眼;她就是這樣,「純」得叫人不能放心。

    一早到校,百合就看見抽屜裡有一疊信——他真的把信全還給她了。

    她木然的坐在教室裡,臘黃著臉,倒抽了一口氣,不斷地告訴自己:只要白示君變好了,兩人在不在一起都無所謂,當個朋友也是好的;她很樂意做他的紅粉知己,鼓勵他、支持他,直到他成功,然後再去幫助另外一個人。她完全把自己當成了神,或者聖女。

    百合在心底唱著「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之後,那一整天,這首歌就像魔咒似的纏著她——唱國歌的時候,她唱「愛是恆久、忍耐……」;上廁所的時候,她也是唱「愛是恆久、忍耐……」;解剖青蛙的時候,她還是唱「愛是恆久、忍耐……」;看到白示君的時候,她更是在心底高聲唱著「愛是恆久、忍耐……」

    百合沒有受傷,她快樂得很。白示君可以像個沒事人一樣,她為什麼不行?這場戀愛她已經輸了,如果再悲傷,那就輸更多了。

    一如往常,白示君騎著機車在公車站旁等她,百合禮貌的打聲招呼後,卻沒有上車的打算。

    「我送你回去吧!」

    「還送我?」

    「你總有些話要說吧!」

    百合點點頭。也好,聽聽他怎麼說,故事總要有個結局的。不過她也知道,一切都是真的,絕非謠傳,否則,他不會當真把信還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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