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華甄
「不,立恆不是鬼!他是世上最善良的男人!爹爹,我愛他啊,除了他,我誰也不……」
啪!她的話被一耳光打斷,強大的衝擊力使她跌倒在地上。
漪蓮驚呆了,韓夫人與鳳生驚呆了,就連揮出這一掌的韓風也愣住了。
「夫君!」韓夫人驚愕地看著失去理智的丈夫。
「蓮兒!」鳳生心痛地扶起地上的漪蓮。
漪蓮擦去嘴角的血,對疼了她十七年的爹爹說:「爹爹,我長這麼大以來,你第一次打我。可是不管怎樣,我還是愛立恆!我的心裡只有他,除非你將我的心挖出來!」
「沒有女人可以自己決定丈夫,妳也不例外!妳只能嫁給鳳生!」
漪蓮哭著說:「我不會嫁給鳳生哥哥,因為今生今世我只會嫁給一個男人,他就是--」
「妳敢說?!」韓風威脅地走向她,卻被夫人攔住。
漪蓮毫不遲疑地說:「我要說!我要嫁的人只有古立恆!」
「妳真的瘋了!如此忤逆!是被那個鬼王吃掉心肝了嗎?」看著女兒更加堅定的神態,韓風失望痛心之餘對鳳生吼:「鳳生,去!把她關在閣樓裡,直到你們拜堂成親!」
「把我關起來也沒有用,立恆會找到我的,他一定會來的!爹爹,求求你試著聽他解釋吧!」
漪蓮絕望地對摔門而去的爹爹大喊,可是韓風頭也不回地離開。
第八章
就在韓家鬧得不可開交時,上海的悅園內也頗不平靜。
「她到底去了哪裡?」
古立恆急切詢問著幾乎全被召集來的護院和僕傭,總管和羅鍋沙自然也在其中。
中午他從城裡回來後就一直沒見到她,以為她又溜到哪個新發現的亭閣玩,可是到了下午也沒有聽到她開朗的笑聲和輕盈的腳步聲,這下他覺得不對了。找人來問,才知她連午飯也沒吃,而家裡所有人都說沒見到她。
追根究柢,發現最後見到她的人是守廚房後門的護院。
護院急忙將早上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最後說:「韓姑娘答應會在門口看著,可是等屬下回去時,並沒有見到韓姑娘,還以為韓姑娘離開了,所以也沒在意。」
「你送菜時,後門有鎖上嗎?」古立恆問。
從一些跡象上,他敏感地察覺事情不對,如果漪蓮答應要替護院看門,就絕對不會私自離開,而且也不會這麼久了都不回來。
「沒有,因為屬下很快就回去了……」護院垂著腦袋慚愧地說,他真的沒有想到一轉身的時間也會出事。
古立恆沒有責怪他,只是說:「你馬上去找那個男孩問問,他送菜來時是否看見可疑的人?」
「是,屬下這就去。」
太陽落下時,護院回來了,並帶來那個送菜的男孩。
「主子,這孩子說在送菜來時確實看到一個男子。」護院說。
當男孩知道眼前英俊出眾的男人就是人人口中的「鬼王」時,當場臉色發白,小腿哆嗦得幾乎站不住。
看到這個瘦弱的少年怕成那樣,護院只好一再安撫他,最後他戰戰兢兢地將路上遇到一個人的事說了一遍。
「……他、他幫……我推車,後、後來到了門口……不見了。」
「今天為何是你來送菜?」勞伯奇怪地問。
「我、呃、我爹他……他病了。」
「他長什麼樣子?」為了不嚇到如驚弓之鳥的男孩,古立恆刻意將聲音放得很輕,沒將急切的心情露出半分。
「長、長得很魁……魁梧高大,模樣挺俊的,穿藍布短襖……」
從男孩簡單的描述中,古立恆已經知道是誰了,他一揮手叫護院送走男孩,然後起身往門口走。
「少爺,這麼晚了,不能去。」熟知他的總管急忙跟在他身後阻止他。
「可是誰知今晚漪蓮會發生什麼事!」
「少爺別忘了,那是她的家。她的爹娘還有那個張鳳生都很愛她,韓姑娘是不會有事的。況且我們即便此刻動身,到那裡也是深夜了,驚擾眾人畢竟不妥……」
「你不用說了,我拂曉前動身,走陸路!」
「走陸路?可那會花更多的時間啊。」勞伯不明白為何少爺放著船不用,要捨近求遠走陸路。
看出勞伯的疑惑,古立恆說:「一艘掛滿風帆的檀船會吸引所有船家和沿岸商旅的注意,韓家聽到風聲一定會將漪蓮藏起來。」
勞伯一想果真如此,古家的船都氣派宏大,很招人注意,而馬車要容易隱蔽改裝得多。
於是他當即點頭,道:「老僕這就去安排馬車,拂曉前陪少爺一同前往。」
「不。」古立恆擺擺手。「你不用跟著我,這次我自己去就行。」
「不可以!」勞伯堅決反對,這段時間為了說服韓風與張鳳生,他去過青浦多次,親眼見過、接觸過那些對少爺成見極深的人。
深知多年的謠傳已將少爺完全妖魔化,沒有人相信古立恆是正常的人。如今他要是突然出現在那些人面前,不是將他們嚇跑,就是遭到那些人傷害。
想想看,早已被謠言蠱惑的人們一旦逮著他落單,還不群起而攻之,殺之而後快嗎?他絕對不能讓少爺去冒險!
「不僅是我得跟著去,護院們也都得跟著!」他堅決地說。
見總管十分罕見的驚慌神色,古立恆倒笑了。「你不用緊張,我只是去求親,又不是去找人打架。」
「不行,求少爺讓老僕和護院們跟著去,那些人是不會跟你講道理的。」勞伯依然堅持。
古立恆只好說:「好吧,你隨我去,護院去兩個就可以了。不要讓人覺得我們是在炫耀財富或是去挑釁的,對方畢竟是我未來的泰山大人。」
「只帶兩個不夠。」勞伯看出主子沒意識到事情的棘手程度,便提醒他道:「少爺別忘記,韓家是不會輕易將韓姑娘交給你的,他們可以不顧及女兒的聲譽到衙門去告你,將事情鬧大,想必那些左鄰右舍都被說服,相信了他們的說詞,因此我們此番前去在輿論和道義上都處於劣勢,少爺要格外留意啊!」
「我懂,正因如此,我們才要放低姿態,帶太多人手只會壞事。」
古立恆明白老總管的苦心,但不希望事態惡化。「放心吧,漪蓮的爹娘之所以激烈反對我,是因為他們沒有見過我,傳言早嚇壞了他們。想想看,有誰願意將自己唯一的女兒嫁給鬼呢?我早該親自去見他們……何況,現在我也沒有別的選擇,我一定要要回漪蓮!」
知道無法說服他,勞伯只好默默地安排。
然而,心急如焚的古立恆並沒有等到拂曉。
對漪蓮的擔憂令他無法等待,也忽略了自身的安全。他喚來兩名護院,叫醒馬車伕,在三更時便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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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秋露霜重打濕了窗前的籐蘿。
被關在閣樓裡的漪蓮儘管疲倦,但整夜都清醒無眠。她坐在窄小的床上,從那扇唯一的小窗口望著寂靜的天空。
黑夜未盡,朝陽未出,但東方天際已經泛起一線白光。
撫摸著昨天被爹爹打傷的臉,依然腫脹疼痛。
整夜,她的心情一直都很沉重,她在希望與絕望的矛盾中浮沉。她相信立恆會來救她,可是她又擔心固執的爹爹和那些愚昧的人們會傷害他。
昨天娘一直陪著她,直到夜深了才離開。
令她好奇的是娘並沒有指責她,也沒有如她想的那樣對她講「三從四德」之類的女子操守,只是勸她順從情勢,服從爹的安排。
娘還告訴她,爹爹跟鳳生哥哥以「劫持民女」為由到縣衙告古立恆,但縣太爺卻袒護古立恆,草草結了案,還警告爹爹不許再無理取鬧,如果無憑無據再瞎告的話,就要以誹謗之罪將爹爹入獄。
聽了娘的話,漪蓮想起那日在悅園看到縣衙士卒的事,那一定就是縣太爺因這個案子而去見立恆。
娘走後,漪蓮整夜不停地想著立恆,回憶他們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想著自己由怕他到恨他,再到愛上他的每一步。
但是越想他,她就越沮喪,特別是他不在身邊的時候,她更加抑鬱不樂,她覺得離開了他,她就像失去陽光的花朵,沒有了活力。
「立恆,你在哪裡?你知道我在想你嗎?你想我嗎?」
看著初升的太陽照亮窗口,看著窗外的籐蘿被清涼的晨風吹得飄蕩,她心裡充滿憂傷?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讓立恆知道她的下落,又要如何才能獲知他的情況,她的心因思念而疼痛。
「蓮兒--」
由於太過專注,她沒有聽到門鎖被打開的聲音,直到娘親擔憂的呼喚在耳邊響起,她才驚覺天已大亮。
「蓮兒,妳一宿沒睡嗎?」看著床上整齊的被褥,韓夫人心痛地說。
漪蓮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廚娘手中的餐盤,知道今天自己也離不開這小小的閣樓,不禁更加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