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冥府花嫁

第6頁 文 / 華甄

    這東西用來幹嘛的?她好奇地想,趴在那張線條有粗有細的圖紙上看了半天,隱約看出上面畫的正是眼前這艘模型船,不過多了很多線條和陰影。

    看了一陣,她不甚明白,想想時間晚了還是回去吧,免得被人發覺又生事端。

    舉起燈,她輕輕走出房間,臨出門前,沒忘記看了看那張和她的床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少了繡幔等裝飾物的大床,及床邊那個排滿書的書架,心想他果真是個讀書人。

    漪蓮回到房間,在床上躺了很久依然毫無睡意,眼前全是那清冷而簡樸的房間。她不明白身為悅園主人,家財萬貫的古立恆為什麼對自己那麼苛刻,連件好傢俱都沒有。

    「唉,他一定很孤獨寂寞,才要我陪他一個月。可是一個月後呢?」

    夜深了,悅園內寂靜無聲,懷著對神秘的古立恆的好奇與同情心,累極的漪蓮終於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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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她向勞伯打聽古立恆晚上去什麼地方,勞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說主人是去視察產業。

    「為什麼要晚上去呢?啊,我明白了。」話剛問出口,她立即想到古立恆的容貌,於是趕緊改口。「我是說他經常晚上出去嗎?」

    勞伯微微一笑,對她的善解人意十分欣喜。他和藹地說:「是的,少爺常常晚上出去,古氏有很多產業都需要他打理。」

    漪蓮點了點頭,對古立恆的處境更多了分同情,轉而又想起那張圖紙,便不掩好奇之心地問:「他房間裡有艘大船模型,那是他做的嗎?」

    「沒錯,那是少爺花了很多年心血研究的沙船,船廠正試著把它造成真船。」勞伯的聲音充滿了自豪。

    勞伯的話令漪蓮明白古立恆並不是每天關在房間裡發呆,他白天研究新船,晚上出去巡視,真的很辛苦啊!她不由在同情中又增加了幾分欽佩。

    「可是他房裡不點燈,也不開窗簾,他怎麼看得見呢?」

    勞伯苦笑道:「可能是習慣了,也可能是天賦異秉。」

    以後的兩天,古立恆仍然沒有找漪蓮,但她反而時常想起他。她不知道那晚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知道他這幾天在忙什麼,只能從他的走動聲裡知道他每天很晚了還沒睡。

    他真的很努力,一個人獨自支撐古氏龐大的家業,身心尚帶著巨大的傷痛,還被人誣為「鬼」。

    想起過去常聽人們議論有關「冥府鬼王」的種種惡性和醜陋,她覺得實在是誇大其詞,對古立恆很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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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她在水池邊與池裡的金魚玩耍一陣後,沿著小徑穿過西側的假山,看到池水那頭依然聳立,只剩下頹牆敗樓的「迎風閣」。陽光下殘缺的屋頂依然發出五彩光芒,漪蓮知道這是琉璃瓦的特色。

    她沿著小徑走,驚訝地發現又一處院落——更幽靜美麗的內院。

    原來前幾天逛過的悅園僅是它的外院,而實際上還有這座內院。

    內院位於悅園後部,這裡院牆高兀,上有漏窗數處,乍看以為是圍牆。院內有花園、觀魚舫、讀書室和專門遊戲用的「秋風閣」。

    院內廣植修竹、竹樹茂密,層次重迭,優美的構造彌補了空間狹窄的不足。

    「哇,這麼多竹子!」漪蓮歡叫著穿梭在她最鍾愛的翠竹中。柔軟的青竹在她的歡笑中搖曳,回應著她的欣喜,涼涼的竹葉落在她臉上,對她表示歡迎。

    她嘻笑著、奔跑著,再帶著欣然的心情緩步走進秋風閣。

    站在方形建築的台階前,看見門楣上懸掛書有「秋風閣」三個大字的匾額時,她想起外院池水旁的「悅園」石碑及其他各處的題字,似乎均屬同一風格,她不由斷定這些題字出自同一人之手,而且一定就是曾為狀元郎的古立恆。

    她端詳著筆力遒勁、恣意灑脫的大字,心想娘常說「字如其人」,書法如此飄逸俊秀的他,在燒傷前定是個翩翩美少年吧?!

    想到這,她不由為他的破相而感到惋惜。

    推門入室,眼前又是黑呼呼的一片。

    她煩悶地借助門外的光線,將緊閉的窗戶推開,房間頓時亮了。

    這是一間寬敞舒適的房間,中間放了一張刻著棋盤的大理石方桌,桌邊延伸出的木架上整齊地排著一些五顏六色的骰子、骨牌和棋盒。

    在靠牆的地方有兩匹一大一小精美的彩色木馬,旁邊是一個長長的木架子,其上懸掛著各式各樣的木製玩具兵器,還有一盒晶瑩剔透的彈珠。

    她伸手撫摸著那些彈珠,不明白這裡為什麼有小孩子玩的東西。

    砰!

    窗子突然被猛烈關上,房間裡驟然變暗,只剩下門外透進來的淡淡日光,漪蓮被嚇得驚跳起來。

    第三章

    「不准碰那些東西!」古立恆冰冷的聲音帶著寒氣響起。

    「你幹嘛老是嚇我?」驚魂未定的漪蓮看著矗立在窗邊黑暗中的身影埋怨。

    見對方並沒有解釋或回答的意思,她又說:「你不用藏起來,我已經見過你的臉,而且我不怕!」

    「不怕為什麼會暈倒?」古立恆波瀾不興的聲音裡有一絲譏諷。

    想到自己曾經被嚇得暈倒的事,漪蓮的臉發燙,暗自慶幸他將窗子關上,而且他們倆都站在陰影處,昏暗的光線下他看不到自己臉紅。

    她逞強地說:「那是因為太突然,又那麼黑……現在再看到你的臉,我是絕對不會暈倒的。」

    「嗤!」古立恆嗤鼻冷笑,表示他一點都不相信。

    「我真的不怕你,如果我撒謊,願遭天打雷劈。」漪蓮發誓。但說完「願遭天打雷劈」時,她不由心虛地回頭眺望門外的一小片天空,確定外頭晴空萬里時,才放下心來。

    古立恆卻有趣地想,這丫頭忘性大,忘了他有一雙能穿越黑暗、透視人心的眼睛。此刻她竭力掩藏的羞愧和不安,就如那天他抓到她做鬼臉時一樣清楚落入他眼中,他再次被她的天真頑皮吸引。

    然而多年來他已經習慣掩飾自己真實的感情,於是他沉默地注視她臉上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

    忽然,就在他這樣近距離地看著她、欣賞她時,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穿過他的心房,帶給他全新的感受——快樂與平和。

    隨即他意識到這些天來,自己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追尋著她,正是為了攫取這份新感受時,他心中一驚:難道這個年輕的女孩真有這麼大的力量,啟發他心底封存的熱情?!

    哦,不!這領悟令他猝不及防,他本能縮回自己的世界,尋求安全庇護。

    可是單純的漪蓮並不這樣想,她的世界簡單明朗,聽出他依然不相信自己時,她急於證明自己似地勇敢走向他。

    「我是說真的,不信你過來。」

    「以後不要到這裡來!」古立恆沒等她走近,便生硬地閃身越過她出了門。「也不要再動我的東西。」

    啊,原來他知道自己偷偷去過他的房間,並動過他的船模型呀!

    漪蓮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只是想看看那個模型……它真的很好看。可是為什麼船底是平的呢?那些桐油和石灰是用來做什麼的?」

    她的問題出乎古立恆意料,女人也關心這些嗎?

    已經走出房門的他停住腳步,背對著她淡淡地說:「北方沿海多沙灘,平底沙船不管順風逆風都能航行。桐油和石灰攪拌後塗抹在船身可以防止滲水,也可以增加船身的抗沉性……妳為何對這個有興趣?」

    他的解釋簡潔明快,一聽就懂,可是他的突然一問將她問住了。

    漪蓮瞪著眼睛想了半天,扯著髮梢說:「我也不知道,就是好奇嘛。」

    「以後不要隨便進我的房間。」古立恆重複,邁開大步離去。

    看著他修長挺拔的背影,漪蓮再次為他不幸的遭遇感到不平,而他對自己的不理不睬也讓她覺得很失望。

    「喂,古立恆,既然你不要我陪,又不想理我,那就讓我回家去吧!」她衝著他的背大喊。

    「不可能!妳答應過陪我一個月。」聽到她的話,古立恆立即停住了腳步,身子僵硬地站著。

    「是你逼我答應的,我在這裡好多天了,跟你見面不過數次,這算什麼?」

    「那妳要怎麼陪?」古立恆慢慢轉過身子,面對著她。

    終於激他站在陽光下了!漪蓮在欣喜的同時,心臟依然因恐懼而難以控制地狂跳,但她勇敢地抬起頭來面對那張駭人的面孔。

    還是那張佈滿疤痕的醜陋面龐,還是那樣白牙森森……

    可是令她詫異的是今天面對他,她不再像初次看見時那樣驚恐,反而深切地感覺到他的痛苦。

    想想看,平時自己不小心被滾燙的水濺到都會覺得疼痛難忍,而他經歷的是被炙熱的烈焰燒灼皮肉,那該有多痛?!何況他不僅得忍受被火燒傷的疼痛,還要忍受人們的誤解和中傷。這樣的遭遇,無論是誰遇上都不會有好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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