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朱拾夜
「我……沒錢……」她的左手剛剛撞到了牆壁,痛得讓她直冒冷汗,相較之下,她的臉就不那麼痛了。
楊光良將她摔到地上。「你不說,老子我自己找!」他開始翻箱倒櫃,將小小的房子搜得亂七八糟。
幾分鐘後,滿身大汗還是找不到半毛錢的楊光良,帶著滿腔怒火轉向已站起身、靠在牆壁上的楊墨璋。他兩三步跨到她面前,一把捉起她的領口,握拳的手舉得高高的。
「老子沒時間跟你耗,快說!你把錢藏在哪裡了?」他咆吼。
楊墨璋大睜的眼眸牢牢地對著他的。「我沒錢了……」
「你——」
她閉緊眼睛,等著拳頭落下,但預料中的疼痛遲遲未降臨,不過楊墨璋還是將全身繃得緊緊的,這是她在面對皮肉之痛時所養成的習慣,這樣能將身體上的痛楚程度稍微降低。
「你是誰?」
她聽到父親的怒咆聲,忙睜開眼,當她看清楚那道多出來的人影時,不禁睜大了眼睛。那握住父親的拳頭、阻止它落下的人,竟是杜裔炎!他怎麼會出現的呢?
奇異的,當楊墨璋看到他時,竟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身子也不再那麼緊繃了。
杜裔炎沒跟楊光良多廢話,直接將楊光良交到隨他一同前來的警員手中。他很不喜歡仗著父親的權勢,但這一次他倒是很樂意報出父親的名號,再加上他手上搜集到的資料,夠讓楊光良在牢裡多待幾年了。
他走到楊墨璋面前,看到她臉上的傷,他心裡猶如刀劃過般一陣陣的痛,連伸手碰她都怕傷到她。
「你沒事吧?」他輕聲的、擔憂的凝望著她。
楊墨璋也望著他。「我的手……好痛。」怎麼辦?她感覺心裡的冰好像正一點一點的在溶化。
二話不說,杜裔炎彎身將她抱起。
「你做什麼?」手上的傷奪去了楊墨璋太多力氣,縱然她想反抗也有心無力。
「送你去醫院,你得看醫生。」杜裔炎一腳踢開紗門,抱著她打算走出長長的巷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處理。」她不想欠他人情,更重要的是,她沒錢去付看醫生的費用。
「你是醫生嗎?」
藉著路燈,楊墨璋看到他冷硬地臉色,瞭解他在生氣。為什麼他要關心她?想到這背後可能的答案,楊墨璋忽然感到害怕。
「你為什麼就不能別管我?我說過不想跟你扯上關係!」內心的騷動頓時讓她害怕,但太過激動的結果牽動了手上的傷,使她臉色泛青的咬緊下唇,等著那波痛楚過去。
她不熟悉這種感覺,也不習慣,為什麼他不放了她呢?
杜裔炎加快了腳下的步伐,終於走出長長的巷道。他沒放下楊墨璋,只伸出長腳,竟也攔了輛計程車。
坐上計程車後,杜裔炎對司機交代完醫院名稱後便對她說:「那家醫院有我認識的醫生,他會照顧你的。」杜裔炎望著車窗外,表情複雜難懂。
楊墨璋沉默著,知道他是在對自己說話。
在到醫院的一路上,兩人沒有再開口,整個車內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
到醫院時,已經有位披著醫生白袍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等他們了。
診斷過後,醫生認為楊墨璋有入院觀察的必要。
「傷口擦一下藥就行了,我不想住院。」擔心的事發生了,楊墨璋自然不同意。
「你臉上的傷是擦藥就行了,不過你的手在還沒痊癒的情形下又發生了二度骨折,受感染的可能性大增,還是住院觀察比較好。」醫生解釋道。
原來又骨折了,難怪她的手會覺得比第一次骨折時還要痛。
「我不想住院,我會注意不讓它受到感染的。」她試圖說服醫生。
醫生一臉難色。
杜裔炎開口了,「如果你擔心醫藥費,我會先幫你墊。」
楊墨璋僵硬的別開臉,「我還要上課。」
「比起那些無關緊要的事,你還是多關心你的手吧。」他冷淡地說。
他與醫生就這麼擅自決定了她住院的事,杜裔炎在繳了費、辦好入院手續後便離開了醫院,留下楊墨璋一個人在特別病房裡。
他的語氣好冷淡,她躺在病床上任由醫生動她的手時想著。這也難怪,她說了那麼過份的話,他會生氣也是應該的,好心被她踐踏,他不會再管她了吧。
終於擺脫了他,她應該覺得鬆了口氣才對,可是為什麼反而有種刺痛感在心中不停擴散呢?
杜裔炎又來了,相較於前兩次他等在女校門口的一派優閒,這一次他的臉上滿是陰霾,兩顆炯亮的黑眼珠盯著魚貫而出的女學生不放。
她又從醫院裡「逃」走了,那個不識好歹的楊墨璋!
他知道要她安分地待在醫院裡接受治療是一種奢求,還特別要求醫院裡的護士多多注意她,他以為這樣至少能讓她在醫院裡待上幾天。
昨晚離開醫院後,他直接到警察局去,拿了楊墨璋的驗傷單給警方,將大致情形跟「杜氏企業」的專屬律師略微敘述後,就交給律師全權處理了,最好是能讓楊光良待在牢裡吃幾年牢飯再出來,免得楊墨璋再受到虐待。
之後他便回家了。然而一夜無眠的他,天還沒亮就騎車到醫院看她,結果呢?他看到一張乾乾淨淨的病床,跟上次一樣,她幾時「逃走」的連護士都不知道。
他壓抑著熊熊怒火到她家,結果她竟上課去了,她真的認為上學比讓她的手好好的接受治療痊癒還要重要嗎?
忍耐到她放學,時間沒到他就騎上車來到她的學校門口等她,等她給他一個解釋不可。
雖然頭兒略垂,但遠遠的,杜裔炎依然一眼就看出是她。他站直身穿過馬路,大概是他的眉頭深鎖的氣勢太駭人,女學生們一看到他,立刻讓出一條路來。而一直低著頭不想讓人看到臉上青紫和傷痕的楊墨璋,壓根兒沒注意到盛滿怒氣的杜裔炎正朝她而來,直到他擋住她的路。
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又見到他,楊墨璋心裡竟滑過一絲喜悅。經過昨晚後,她以為他不會再理她了。
風輕吹起她額前的劉海時,杜裔炎注意到她額頭上的傷口已拆了線,留下一道淡淡的、粉紅色的疤痕。滿漲的怒氣卻因為那道疤痕而消退了一大半。
他悶著氣,「我送你回家。」
要再讓她回到醫院他想是不可能的了,她是他見過最固執又不識好歹的女人。
楊墨璋驚訝的抬起頭來,他一臉怒氣的站在地面前,她還以為自己又做了什麼惹他不高興的事,沒想到他居然說要送她回家。
「不用了,我坐公車……」
「坐公車?!你以為你有幾隻手可以骨折?」杜裔炎大聲咆吼,她總是有本事引出他的憤怒。
楊墨璋這輩子最不希望的就是引起別人的注意,這下他的大嗓門要別人不注意都難了。
「你可不可以小聲點?」她的目光不敢望向別處,只好瞪住他。
跟她說不通,杜裔炎乾脆一把抓起她的右手,拖著她穿過馬路,到了機車旁他才放開她的手,楊墨璋早已氣紅了臉。
「你可不可以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這種事?你這麼做只會增加我的困擾!」
「你自找的。」杜裔炎才不在乎。
「你!」要不擅吵架的她對他大罵,她實在沒有辦法。對峙一會兒後,她終於放棄,打算訴諸較理性的方式,要他不要再做出足以令人誤解、使她增加困擾的舉止行為。
「我相信你應該知道你在這一帶很出名才對……」
「你別以為扯一些有的沒的,我就會改變主意讓你去擠公車。」杜裔炎拿著安全帽斜瞟了她一眼。
楊墨璋深吸口氣,不要去在意他的話,她告訴自己。
「你是你們學校的太保首領,還有一個當大姊頭的女朋友趙錦文,父親還是個大企業家……」
「那又怎樣?」杜裔炎又擰起眉,她說這些做什麼?
「那又怎樣?!跟這樣的你牽扯在一起,我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說不定你女朋友已經在計劃怎麼給我好看,我們學校的人也會纏著我打聽你的事情……」
杜裔炎對她的舉例根本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難道你就是因為這樣才不想跟我牽扯在一起?怕惹麻煩?」他又打斷了她的話。
楊墨璋很想說是,但他的眼神卻又讓她說不出口。
她避開他的目光,「總之,我希望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醫藥費我會盡快還你的。」
她從沒這麼無情冷漠地對待一個人過,現在全用在幫她最多的他身上,因為自從他闖入她的平靜生活以來,她體內就有股小小的恐懼,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恐懼感愈來愈深,而解除這種莫名恐懼的最好方法,就是再回到以前的日子,她不要他繼續介入她的生活。
杜裔炎一隻莫測高深的黑眸彷彿能看透她似的。忽地,他將手上的安全帽戴到她的頭上,扣上安全帽的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