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孟妮
她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看著他的嘴一張一合繼續說著,「顧家的政治勢力太大了,和翟律才相配。翟家那種家族,不是我們這種人家配得上的,妳只要好好討他高興即可,這是妳飛上枝頭的大好機會。
「妳可以生一個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翟家也就睜隻眼閉只眼過去了。阿輕,我是為妳好,只要跟著翟律,足夠妳一輩子不愁吃穿了。」
她重重的跌坐下去,久久,都說不出話來,原以為不會痛的,原以為她對這個父親,已經修練到金剛不壞之身了,但是,巨大的空茫痛楚還是迎面而來。
她的父親居然勸她做別人的小老婆,只要牢牢的抓住男人的財富就好,她想笑,仰天大笑,她還想哭,放聲慟哭,但是,她發不出聲音,既笑不出也哭不出。
「阿輕,名分算不了什麼,妳只要牢牢抓住他的心,等哪一天他掌握大權,妳還有可能再當上翟夫人,妳不要再做一些無謂的堅持……」
那串音浪一陣陣的傳進她耳朵,她越來越無力,舉世蒼茫,竟只有她一人踽踽獨行。她曾以為獲得的那一點點餘溫,可以讓她緊緊抓住,但原來……原來竟是讓她陷入無底深淵前最後的光亮。
「阿輕,妳聽到了沒有?」
「是不是像媽一樣。」她終於找回了聲音,卻低沉沙啞的像個老嫗。「終此一生,抱著希望,最後又抱著絕望進墳墓。」
他的臉孔變得煞白,粗喘一聲,最後,勉強地開口,「她……她跟我的時候就知道我結婚了……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你是這麼跟她說的嗎?」
他一窒,面孔一陣青一陣白。「我沒有虧待她,所有她用的、穿的,都是最好的。」
她的蒼涼感更甚。「你當養了一條狗嗎?給她好吃的、好喝的就好了。」
「妳……妳怎麼這麼說話!」他微惱。
她揮了揮手,聲音更形清冷蕭瑟。「你走吧!我很累了。」
「阿輕……」
她撇過頭,不想再理睬他。
「妳好好考慮吧!人啊!還是握在手中的東西最實際,妳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不要再作不切實際的幻想。」
直到聽到他的腳步聲離開,她終於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一個接一個的浪潮打來,她再堅強,也是滿身的創傷,沒想到她最親的人,也是逼迫她最深的人。
地輕聲低語,「媽,妳當初也是這樣的煎熬吧!最後,妳做了決定,妳後悔了嗎?」
室內一片靜寂,沒有人回復她。
第七章
日子還是一樣單調的過著,翟律依舊不見人影。
柳輕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她的東西原本不多,但在這半年內,他卻陸陸續續為她大手筆採購了不少東西,整理下來也是頗費時間。
又是一個深夜,她兀自睡得香甜,作了一個美夢。
她在一片碧海藍天之中,天際藍得沒有一絲雜質,海面也是一片湛藍,她駕駛著白色帆船,悠遊在天地之間。
海豚輕躍出海面,追逐著帆船,一擺尾,激起的浪花潑在她身上,她格格的笑了起來。
突然,海面橫生風浪,一片烏雲密佈,大海嘯自地心而來,從深海中竄出一個怪物,張開大嘴要吞吃她……
她尖叫,但聲音卻梗在喉頭怎麼也發不出來,一個龐然大物重重的壓著她,她快窒息了,死在冰冷的海水中……
她倏地睜開眼睛,在黑暗中,發現是翟律狠狠的吻她,身體重重的壓在她身上。
「翟律,你幹什麼?」她喝道,用力推開他。
趁他還沒撲上來,她已翻身起床,闃黑中,兩人的視線緊緊相纏,藉著微弱的光線,她慢慢辨清他的樣子。
「過來。」他命令的輕喊,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尊貴。
她蹙著眉,當不起了抗拒心,他的聲音又硬了三分,「第二次,過來。」
他看來不太好,商場、家族間的權力鬥爭並不輕鬆,而他像從戰場上歸來,一身的暴戾陰沉,隱約有硝煙的味道,他的暴躁壓抑比上一次見面時更甚。
雖說她的心情也不好,但她也不敢輕易再惹火此時的他。
「你吵醒我了。」她指控。
他挑眉,即便在黑暗中,她也能準確的感到他細微的動作。「我嫉妒妳,我已經一星期沒睡覺了。」
這是你自找的。但她識時務的沒說出口。
「怎麼,妳打點好一切後路了?」他冷笑。
他像窺伺獵物一樣的窺伺她,知道她的一切動向,知道傲氣如她,斷不可能容忍他這樣的行徑,她一向愛自己。
但可悲的,他愛她的程度遠超過她愛他,這注定了他只能受制於她,即使他為此暴跳如雷,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她懶得裝傻了。「我花錢如流水,我得確保我的經濟來源無虞。」
他該死,竟想坐享齊人之福,憑他這個念頭,她就足以把他碎屍萬段,所以,她對他越來越沒有同情心,知道他哪裡難受,她越往他要害裡捅,非要他血流如注不可。
他不讓她好過,不放了她,那她也不讓他好過。
「很聰明。」他陰陰冷笑。「希望妳不要白忙。」
他在暗示他能輕易的摧毀她這些小小的成就。
她也是冷笑。「世界很大,總有你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必要的時候,我不介意去任何地方。」
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他慢吞吞的扯了扯領帶,又脫了襯衫,露出結實健美的胸膛,並開始解腰帶。
她淡淡的說:「我今天很累,原諒我不能侍寢了。」
「既然妳選擇回到原點,那妳就不是我所愛的女人,而是我花錢買來的,我又何須顧慮妳的情緒?」
很好!她慘淡的笑了,靜靜的躺在床上,兩眼望著天花板,雙手攤開、「你來吧!還是要我服侍你?」
她感到床陷了下去,她被摟進一副堅硬如鐵的胸膛裡,感受到他的呼吸沉重而壓抑。
「妳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他以為她這只是「鬧」?一切都只是她在要小脾氣而已?罷了,她懶得和他說
她的沉默令他氣惱更甚。「妳的自尊和驕傲就那麼重要?即使把我逼進死地也在所不惜?」
「如果我說我最愛的人其實不是你……嘶!」她倒抽一口氣,如鐵的胳臂勒緊了她的胸腔,壓迫她的心臟。
「妳再說一次!」
「我只講一句話你就受不了。」她忍著痛,一字一字慢慢的說:「如果是事實,你又會怎樣?」
「他是誰?」他的聲音寒如冰霜。「說!」
這個好妒又霸道的男人,她又痛又氣的說:「我說的是假設,是如果。」
他的手臂一分一分的放鬆,她略為動一動,被緊勒的地方痛得她齜牙咧嘴,只怕明天要瘀青了。
「一個假設你就不能接受,如果是事實,你又會怎樣?」
看不到他的臉,但可以感到他的呼吸吹在她的耳邊,面對一室的黑暗,她靜靜的說:「以後你的床上會躺著另一個女人,她是你合法的妻子,而我是世人唾棄的狐狸精,只要想到一生都要活得這麼痛苦苟且,你不如現在給我一刀讓我死得痛快。」
「妳為什麼要這麼偏激?何必管別人的想法?」他的聲音誘惑性感,在黑夜裡聽來像撒旦誘人的低語,又像毒蛇誘惑夏娃吃下紅蘋果的詛咒。「我最愛的女人是妳,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另一個女人可以取得和妳一樣的地位。我的人、我的心,已經被妳緊緊的攢在手裡了,為什麼妳還執意去追求一個名分?」
當強悍霸道改變不了她時,他又以溫柔做攻勢了,以她曾經擁有的幸福來說服她。他的意志堅如鋼鐵,當他矢志要做什麼事時,勢在必行。
「阿輕,妳要什麼我都可以答應妳,妳要什麼我都可以為妳做到,如果妳不放心,我可以馬上簽合約,給妳一生都用不完的錢。」
一個狐狸精能讓男人為她做到這個程度,也算是罕見了,她苦笑。「我若是顧小姐,只怕會把你碎屍萬段。」
「她不會在乎的,『妻子』這個名分,可以為顧家帶來空前的利益。」他繼續說著,「不是每個女人都要得到愛情,除了妳,誰會要個男人挖心掏肺的對她。」
她要的簡單,也要的最多,她要絕對的忠貞,絕對的真心,以及義無反顧的矢志不渝,除了她再不能有第二個人。
「只要是女人,沒有人容得了自己的丈夫有第二個女人。」
他被柳輕的固執折磨的暴躁不安,「我對她永遠也不可能有對妳的感覺,她高興看誰我都不在乎,不過,只要妳看哪個男人一眼,我就想宰了他。」
此刻,她的手裡彷彿抓著一根繩子,把他吊在半空中,有時上有時下,讓他隨著那根繩子而悲喜。
「我看到她了。」她歎氣。「她非常的美麗。」
在後半輩子,她要和一個漂亮又聰明的元配來爭寵,一想到此,再多的激情狂愛也像被一盆冷水當頭淋下,只剩一身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