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莫蓉
「哼!妳阿瑪和太皇太后同聲一氣促成這親事,我越是拒絕,他們逼得越緊,甩也甩不掉。妳倒好,嫁進我家後成天惹是生非,讓人望之生厭!」德敏不留餘地的話擊潰她最後的渺小希望。
怎麼會是這樣?慶妍大受打擊,心臟刺痛不已,大眼睛傻傻的看著德敏,這才終於將他眼裡的鄙視和厭惡給看清楚--原來,這門親事他壓根不想要;原來,他的疏離不是因為太過忙碌,而是存心避開她;原來,她的存在竟會讓他感到如此不快……
「還站在那兒做什麼?聽懂了就走,以後好自為之。」德敏逕自走入內房,徒留門口那失魂落魄的小人兒以及一干嚇壞了的下人。
慶妍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回去的,只是回去後,她癱在床上連續病了好幾天,不分白天夜晚的昏睡著,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夢到那個揪緊她心神的男人越離越遠,她苦苦相求仍是留不住,最後眼前一片漆黑,那個男人就消失在她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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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漸入深秋,整個肅親王府園子裡的花朵逐漸凋謝,清風吹來也開始讓人感到一陣冷意,偶爾午後下起綿綿細雨,整座王府濕漉漉的,雨水順著屋簷滑下,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有時也會滴落在窗邊的玉人兒嬌俏的臉蛋上,瞧上去就如同美人淌淚,畫面美則美矣,卻讓人於心不忍。
「慶芳昨日把畫帶來了。」德貞輕歎了口氣,將畫擱在桌上。
「嗯!」小美人趴在窗框邊緣,瑩白小手撥弄著從屋頂滑下來的雨珠子。
德貞取來披風替她蓋著,十天前夜晚的那場風波鬧得整個王府人盡皆知,隔天她趕來探望據說哭了大半夜的小嫂子,立即就發現窩在床上的人兒病了,雖然大夫說是受了風寒,但大夥兒心知肚明她是傷透了心。
這一病就是十天,就連昨天慶芳帶臨摹好的畫像來她也沒見。
「坐進來點,雨水都滴到妳啦!」德貞故作輕鬆的拍了她的頭一下。
「妳別乘機亂打人。」小美人回過神,水汪汪的眸子瞪了她一眼。
「咦?今天有點精神了。」還以為她會像前幾天那樣悶聲不響呢!
「我來瞧瞧慶芳畫得像不像。」慶妍將卷軸打開,一幅清秀佳人手持蒲扇的畫像立即展現出來。
慶芳臨摹得極為神似,看那凝眉深思的文雅氣質、溫和的大家閨秀模樣,德敏喜歡的就是這般斯文的女子吧!
「真像。」慶妍努力收斂落寞的神情,勉強勾起笑容。「妳替我拿去給妳大哥吧!」
「怎麼?妳不親自拿去?」
小美人瑟縮了下,緩緩搖頭,「妳去就成了。」
德貞狐疑的瞧著她。以前這個小傻瓜老遠看到大哥就緊張的言行失常,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有多麼想親近他,可現在卻退縮起來了。
「那晚,大哥到底跟妳說了什麼?」竟讓她傷心成這副德行。
慶妍搖搖頭,又想起德敏厭惡的表情,「德貞,我比一般的姑娘還討人厭是嗎?」不然為何以前阿瑪和額娘冷落她,現在連德敏也討厭她。
「那要看對象。」德貞相信大多數女子看到慶妍的美艷容貌,必是又妒又恨。
「不過,妳確實和正常的姑娘家不同。」可不是人人都能生得這般嬌弱外表,卻配上直率活潑的性子。
「我知道,我比一般女子粗野,不懂禮教。」她想起那個晚上那一句句刺痛人的怒斥。
德貞露出詭譎笑容,「粗野要是用對了地方,很多男人會愛死妳。」
這話她聽不懂,只知道有一個人就是不喜歡粗野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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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給你的。」一幅畫擱在桌子上。
「是什麼?」德敏的視線從手中書冊移開,抬頭看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打開來就知道。」德貞扯扯嘴角。要不是為了慶妍,她還不想來呢!
德敏狐疑的瞄她一眼。今晚他難得有空閒在屋裡看書,沒想到這個從沒主動親近他的人會忽然跑來。
「這是幹嘛?」德敏打開卷軸,看見一幅有些熟悉的畫像,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裡看過。
「怎麼?你認不出來?」這可好笑了。
「妳打什麼啞謎?」德敏看她。
還真的認不出來!德貞提醒他,「這是原本掛在你牆上的畫。」
德敏微愣,總算有點印象了,「忽然拿出來做什麼?妳若是想要就拿去,不用還了。」
德貞驚訝的說不出話。有個小傻瓜為了這幅畫擔驚受怕,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懇求原諒,這下可好,原來這畫像在大哥心裡根本不重要。
「既然大哥不在意這幅畫,那慶妍不小心撕壞,你又何必發這麼大脾氣?」她向來敬畏大哥,也從不敢以質問的語氣和他說話,但這回真是豁出去了。「慶妍為了這件事擔心得要命,不但拜託慶芳重新臨摹一張,還得在畫好之前設法不讓你發現,可你不領情偏要罵她……」
德敏銳利的眼神瞬息萬變,「她晚上等在涼亭,就是為了不讓我發現畫像被撕壞?」
「不然呢?她那個腦袋還能有什麼心機。」德貞沒好氣的說。
「她直接認錯就好,何必繞一大圈。」俊眸重新回到書冊上。
「你!」德貞頓時語塞,「她、她當然也想過要跟你認錯,但是她以為這幅畫對你很重要,因此一心一意想彌補,」
「不管這畫重不重要,她都不該私自闖進我屋裡。」這才是讓他暴怒的主因。
「是我……是我帶她進來的。」她乾脆硬著頭皮承認。
「妳倒是挺熱心。」德敏放下書冊,冷怒的看著她。「和她同聲一氣來我這兒搗亂。」
「我若是知道反而會害了她,說什麼都不會帶她來這兒,可是……」德貞歎了口氣,「她說想要多瞭解你,還說只要能瞭解你,你就不會這麼疏遠她……這下可好,還真是弄巧成拙。」
德敏不耐煩的看著她,「妳平日就忙著擔心這些?沒別的事可做嗎?」
德貞早知道自己是在自討沒趣,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被炮轟,「我能說的就這些了,這幅畫既然是慶妍為你找人臨摹的,我留著也沒意思。」她說完就立刻離開。
德敏不悅的重重放下書冊,睇了一眼還擱在桌上的畫,火大用手一揮,直接將它掃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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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親王府並不是北京城裡佔地最廣大的府第,幾個主子經常出沒的院落也就那麼幾座,不過,有心要躲避一個人的時候,還真的是住上一輩子可能都不會碰上一面,就像佟佳氏和長年臥病的肅親王爺,而現在又多了才新婚沒多久的大少福晉和大貝勒。
慶妍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開始躲的,剛開始只是偶爾去跟佟佳氏請安時,讓采福先行打聽佟佳氏房裡有些什麼人,若是德敏正好也在那兒、她就選擇晚點兒才進去。漸漸的,她摸清了德敏請安的時辰,也就刻意避開,偶爾一、兩次在長廊上遠遠瞧見他,她就連忙改道,然而儘管只是遠遠的瞧上一眼,她心中仍是不由自主的湧起萬般情緒。
「我不想去。」軟嫩嗓音摻雜著哀求,慶妍眨巴著大眼可憐兮兮的看向德貞。
「咱們王府和簡親王世代交好,這次簡親王七十大壽,妳身為大少福晉怎麼可以說不去就不去。」德貞替她在髮髻插上一朵紅色牡丹。
「可是……我今兒個身子不太好。」
「妳是怕見到我大哥。」德貞立刻戳破她的謊言。
慶妍被說中心事,頓時語塞,「妳別瞎猜。」
「我還瞧不出來嗎?妳躲他就像老鼠躲貓似的。」不過德貞倒是挺高興,因為這麼一來她就可以霸佔慶妍了。
「才、才沒有。」
「總之妳非去不可,誰也幫不了妳。」
慶妍只得滿腹心事的任由德貞和采福將她妝點得精雕細琢,前陣子佟佳氏命人替她做了好幾件新衣裳和新鞋子,以前她從沒穿過這麼雅致的衣服,可如今穿戴上卻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
德敏……好一陣子沒瞧見了,她驀地想起那晚他的怒斥,心裡忐忑不安,德敏壓根就不想看見她,於是她努力讓自己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免得惹他心煩,可還是會有非得碰面的時候啊!
「大少福晉,得上轎子了呢!」采福小聲催促道。
慶妍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佇立在華貴的大轎子前。
「大貝勒已經在轎子裡了。」采福輕聲提醒。
她一怔,始終無法邁開腳步,卻被采福輕輕一推給推進轎子裡。
德敏以手支著頭,神情有些不耐,冷瞥著讓他等待許久的小人兒。
「起程吧!腳程加快一點,」他掀起簾子朝外頭吩咐,這種場合太晚到準會落人口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