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白玉虹
管玄歌抿緊唇搖了搖頭。「我不能讓你們傷害他。」
「妳……」管崇淵已失去耐性,老臉驟然一沉,正要大發怒氣時,一聲溫軟的話語及時插進--
「玄歌,妳誤會阿爹了。」管晴歡朝她漾開一抹柔和的微笑。「其實阿爹想要的只是寶藏而已,並無意傷害狼王。」
「寶藏?」她微感納悶。
「沒錯!我們不過是要他說出開啟寶藏的咒訣,不會傷害他的。」管祁修也順勢說道。
管玄歌蹙眉不語,她的目光一一掠過在她眼前的幾張臉孔,所見儘是急切的、蠢動發光的眼神,就連阿爹和大哥也不例外……驀地,她心神一凜,想起蒼衣曾說過的話,鼻端隱隱然嗅聞到一股貪婪的氣味……
最終,她仍是搖了搖頭,給了相同的回答:「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裡。」
「妳這臭丫頭!」管祁修耐性已告用罄,伸手一把拽過她。「既然不肯好好合作,那就別怪大哥對妳不客氣。哼!只要抓住妳,還怕那狼王不出現麼!」
「小心!」話剛說完,就見大鄢國國師眼神一凜,似是感應到了什麼,猛然出聲喝道。
隨即,一道黑影迅捷地自門外竄進,管祁修立即將管玄歌拉擋在自己身前。
渾身玄黑的狼無聲無息地落在眾人面前,碧綠的眼芒直直投向管玄歌蒼白的臉蛋上,而後在眾人戒慎驚懼的注視下,幻化成人形。
「放了她。」低沉的嗓音冷冷揚起。
「哈!你憑什麼這麼說?」管祁修挑眉回嘴。「再怎麼說玄歌都是我阿爹的女兒、我的妹子,你憑什麼跟我們要人?!」
「哼,狼王,我很戚激你醫治玄歌的病,但我可沒同意將女兒送給你!想要帶走她,你也得問我這個作爹的同不同意。」管崇淵也開口道。
蒼衣目光一沉,冷冷地道:「你不同意,我一樣要帶走她。」說話的同時,眼眸散發著妖異的寒芒,週身也閃動著清冷藍光,似是準備奮力一搏。
見狀,眾人警戒不已,管祁修將玄歌箝得更緊了。
突然,一串輕笑揚起,轉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稍稍解除了眼下這一觸即發的緊繃情勢,每個人的目光一致投向發出笑聲的來源處。
面對眾人的注視,管晴歡一雙眼只瞧著蒼衣,笑道:「狼王想要玄歌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們人族嫁女向來要討個聘禮,好歹我阿爹也養了玄歌十七年,你總得有個表示吧!如果你硬要強搶的話,萬一傷了我阿爹和大哥,玄歌可是會傷心難過的,你也不想事情變成這樣吧?」
蒼衣微微蹙眉。無可否認地,她最後幾句話正巧說中了他內心的顧忌,不禁抬眼望向管玄歌;而她,也正瞧著他,眉頭緊蹙地。
從她盈滿擔憂與焦急的眼眸中,他看得出她很擔心他的安危,又不願見他傷了她的父兄,為此百般發愁。
思索了片刻,他收斂週身青芒,神情轉趨和緩地道:「管爺想要什麼聘禮,儘管直說無妨。」
沒料到他會這麼乾脆,管崇淵愣愕了瞬,隨即趕緊把握機會道:「只要你說出開啟寶藏的咒訣,我就答應讓你帶走玄歌。」
蒼衣勾唇一笑,一點也不意外他會提出這項交易。「好,一言為定。其實寶藏對我一點用處也沒有,我只要玄歌。」
「那就趕緊說出咒訣吧!」管祁修沒啥耐性地催著。
「慢著!」始終靜默旁觀的鄢閭突然開口喊了聲。「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請狼王明日一早隨我們走一趟,並為我們開啟寶藏,如何?」
「嗯……」管崇淵細細思量了下。「太子思慮周全,這確實是個好辦法,就不知狼王是否同意?」
蒼衣淡淡挑眉。「無妨,就依你們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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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吧。」
管晴歡一手掌著燈,領著管玄歌走進自己的房間。今晚她奉命看守,兩姊妹得同睡一房。
進了房,管玄歌才忽然想起,從方才到現在都沒看到稷匡的人影。
「姊姊,姊夫呢?」
原本背對著她的管晴歡一聽到她的問話,整個人頓時一僵,片刻後,才低啞地回道:「稷郎他……他死了……」
聞言,管玄歌心神震愕地瞪大了眼,無法置信地低語:「怎、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管晴歡倏然轉過身來,瞇眼恨恨地道:「他為妳擋了那一箭,阿爹和大哥又只想著尋寶,怎麼也不肯讓國師先替他醫治,稷郎就這樣傷重而死了!」
聽她這麼一說,管玄歌想起來了。蒼衣遇襲那一天,她挺身為他擋箭,可她卻安然無恙,當時……她彷彿聽見了姊姊的哀嚎聲,原來……原來竟是姊夫替他擋下了那一箭!
心口倏然抽緊了下,她臉色發白地喃語:「姊夫他……是因為我而死的……」
「沒錯,是妳害死了稷郎!」管晴歡充滿怨恨的眼牢牢盯住她,一步步向他逼近。「要不是為了妳,稷郎不會死,我的孩子也不會一出生就沒有了爹!妳知道我有多麼恨妳嗎?!」終於,累積多時的怒氣與怨恨整個掀爆開來。
「姊姊,對不住、對不住……」管玄歌眼裡已蓄滿了淚水,面對她的指控,她滿心愧疚無可辯駁,只能一再地重複「對不住」三個字。
「妳是對不住我!」管晴歡像看著仇人似地看著她。「妳知道嗎?從小,我就得照顧妳,為了妳還動輒被阿爹打罵。在他眼裡,好像只有妳才是他女兒,而我卻像個沒人疼沒人愛的丫鬟!但這都不打緊,因為我有稷郎,他是這世上唯一待我好、疼惜我的人。嫁給他以後,我覺得好快樂好幸福,雖然有時仍會為了他對妳太過關懷而不悅,但我還是很愛他的!」
管玄歌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不斷地垂淚。
「好不容易,妳不再是我和他的責任了,」管晴歡接著又道。「可是沒想到……他竟為了救妳而死!我好恨呀,妳根本就是個煞星,要不是妳,稷郎不會死,我恨不得妳從來不曾存在過!」
「姊姊,我……」被逼得跌坐在炕床邊,她哽咽不已,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過,當我知道了一個秘密之後,我又覺得妳很可憐。」話鋒一轉,管晴歡突然露出一抹詭譎陰冷的笑。「一直以來,我以為阿爹偏疼妳,如今才知道妳也不過是他手上的一個籌碼。他疼妳,寵妳,只因為稷爺爺說妳是他的福星。老實告訴妳,妳一出生娘便因失血過多而亡,隨後族城被毀,阿爹以為妳是災星,想把妳丟了,要不是稷爺爺於心不忍,謊稱妳是福星,現在妳哪有可能還活著!」
聽了她的話,管玄歌心口猛然抽痛了下,臉色蒼白似雪。
管晴歡滿意地看著她愕然的神色,繼續說道:「稷爺爺死了以後,這個秘密只有稷郎知道,連阿爹也被蒙在鼓裡呢!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是災星也好、福星也罷,妳在阿爹心目中的地位說穿了就只是可供利用的籌碼。妳瞧,方纔他不是輕易地就將妳賣給了狼王。」惡意的言語繼續向管玄歌襲擊而去。「對阿爹而言,妳遠遠比不上寶藏來得重要,他很樂意拿妳去換寶藏呢!」
「別再說了!」終於,她忍不住低喊了聲,抗拒地舉起雙手摀住耳朵。
「很傷人的事實,對吧?」見她這模樣,管晴歡快意地勾唇一笑。突地,冷笑的容顏倏然一沉,眸底重又迸出駭人的恨意。「不過比起我,妳這一點痛算什麼!稷郎他到臨終前都還惦著妳、為妳擔憂……他以為告訴我那個秘密便能減輕我對妳的恨意;哼!他這麼做只有使我更加恨妳!」
說著,她倏地一把拉起管玄歌的手,自她的手指上粗魯地拔下稷匡送予的傳家玉戒,再恨恨道:「妳沒資格擁有這隻玉戒,它和稷郎都是屬於我的!」
緊跟著,一把將她推開床邊。「別碰這張床!妳自己找地方睡吧,我沒有必要再侍候妳。」說罷,看也沒看她一眼,逕自上床睡下。
腳步踉蹌了下,管玄歌卻似無所覺,像失了心魂似地靠著牆邊坐在地上。
她屆起膝,兩手合抱著自己,淚已不再流,可心痛的感覺卻愈來愈劇烈。
一直以來,她始終不願承認姊姊討厭她,可如今親耳聽她說出口……她對她的恨意是如此強烈,讓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腦子裡不停地迴盪著管晴歡方才說的話語,她繼而想起自己父親和大哥,今晚的他們讓她覺得好陌生……不由得想起蒼衣曾說過的話,他早就看清楚了一切,而她卻一直逃避、不願相信。
再想起稷匡,她的姊夫,這個村子裡唯一真心關心她的人……已經死了,她不由得感到更加傷心難過。
突然,她覺得好後悔,後悔自己不該回來的!那麼她就不必面對傷人的事實,猶能懷抱著對親人美好的記憶,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