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月下香
「孩子流掉了?」易問聞言不禁暈眩了下,原本就蒼白的臉這下變得更無血色了,「笑影以為自己把我殺死了,所以悔恨不已?」
語氣多了抹激動。
「是的,易公子。」無垠點點頭,「小姐半夜三更常會在夢中哭喊出聲,我們懷疑,如果不是顧慮到莊主還何山莊裡的一切,她早就自縊而去了,免得這樣日夜痛苦。」說著,她微黯了臉色。
易問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他只是緊咬了咬牙,什麼話也沒說。
無垠抬頭看他,「易公子,您現在要隨我去看小姐嗎?」
他緩綏搖頭,「我先不上去。」
「為什麼?」兩個聲音同時問道,是無垠和杜天威。前者詫異,後者薄怒。
「在這種情況下,笑影見到我上去,她會怎麼想?」他抬眸環頤了下眾人,「其實我這次來的目的,是想用另一種方法讓她重新接納我,而不再執拗於替她姊姊復仇。」
「是什麼辦法?」杜天威急問,能讓女兒不再沉溺在曾經的傷痛中,是最好的良藥。
「讓她失憶。」易問向祈福微一使眼色,祈福立即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瓷瓶。
易問接過,「這瓶是我特地煉製的丹,對人體沒有什麼傷害,但服了它,有很多事都會遺忘,包括所有的痛苦。」
臉色沉凝了下,杜天威斂眸望他,「如果影兒吃了這些藥,她豈不是會忘了你、我及所有人……」
「是的,但你們是陪伴在她生命中的親人,她的腦海深處裡還是會有些熟悉感,只要在一起時間久了,你們一樣會慢慢熟稔如從前,而我,是要和她共度一生的,慢慢來把……」他意味深長地說。
聞言,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來。
半晌過後,杜天威才再次開口,「易問,你現在的傷怎麼樣了?」影兒的那一刀不知有沒有造成什麼後遺症。
「幾乎痊癒了,多謝杜莊主的關心。」易問表情一點都沒變,淡淡地回答。
「好,你就讓她吃下這些失憶的丹藥吧。」他緩緩點頭,妥協了。
「謝杜莊主成全。」易問唇邊露出一絲喜色。
「無垠,你一會命人安排易問住進客房,有什麼要做的事,你和無涯一定要配合他。」
「是,莊主,奴婢記著。」
杜天威高大的身子慢慢走出了廳門,頎長的背影看起來帶著絲沉重和落寞。
易問將手中的瓶交給無垠,「今晚入睡前讓笑影吃下,從明天開始她會一直沉睡,你們別去吵她,睡足了七天,她就會醒來了。」
「為什麼會睡那麼久?」
「物將她的記憶全部洗去,過程需要長一點,沉睡可以幫助效發揮。」他答道。
「那我今晚就讓小姐服下。」無垠點頭,「想必你們也累了,吧?
我讓人打掃好了後院廂房,請兩位隨我來。」
「爺……」祈福忽然低呼了聲。
她忙回頭,看到易問微閉目了下,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易公子怎麼了……」
「爺的身子還沒好全,只因心裡惦念著笑影姑娘,才撐著病體匆匆趕來。」祈福替他回答,忙扶他坐到一旁的椅上。
「易公子的傷還沒痊癒?」無垠驚訝地問道,眉目間浮上焦慮。
易問緩緩睜開眼,「我沒事,今日趕路時急了點,休息下便好了。」
「那易公子的傷沒什麼大礙吧?」
「爺的傷沒什麼大礙,勞煩你讓下人幫忙煎幾帖藥吧,我讓爺先休息下。」祈福拿出用紙包好的藥遞給她。
「好。請易公子好好休息,我待會再來。」接過藥包,她忙疾走出去。
☆☆☆
床上的人兒睡得極其安穩,從平靜的面容、放鬆的眉間,都可以看得出她睡得很熟,且極其安穩。
易問站在床沿,居高臨下地凝望那張恬睡中的小臉,眼眸間不禁閃過一絲情愫,伸出手指輕輕劃過她細緻光滑的肌膚,慢慢撫著,感覺手中那份細膩溫熱的觸感。
「小姐瘦了很多。」無垠在旁輕道,「胎兒小產後,她精神一直處在極為消退的狀態,且每晚惡夢纏繞,睡得也不好……」
游移的指尖頓了下,「她身子原本就弱,再加上小產,這一連串的打擊下來,想是幾乎讓她崩潰了,幸好還有命留著,要不即使有藥救,也沒人可治了。」易問緩淡地道,語氣裡聽不出情緒,但他微泛白的臉色明顯洩漏了些許驚懼。
「那小姐今後的健康應該沒什麼大礙了吧?」無垠忙問道。
「沒事了,但是……」他的語氣微頓了下,「因為體質原本就嬴弱加上這次小產,她今後都不能再懷孕了。」
無垠聞言怔住了,凝目望向床間睡得平靜的人兒,那抹淡然安和的睡顏,慶幸她不必在這時刻承受這樣的事實,能安心睡上七天長眠。
「那易公子你……」無垠潤了潤乾澀的唇,艱難地問道,卻無法把話說全。
易問望向她,「我只是有些遺憾,但我不會為了這個理由便放棄她。」他淡淡許下承諾。
她輕吁了口氣,沉吟了好久,才輕輕開口道:「易公子,說句冒犯話,我覺得你這次受傷後,性情比起以往大有改變,不知……」
「當我從鬼門關裡九死一生逃脫出來,只一瞬間便看破了很多事。」易問揚唇淡笑了下,沒有以前的那份陰霾,「如果我還不肯放下所有恩恩怨怨,那現在我們的情況就是互相仇視、怨恨;但如果我放下了,主動除去所有恩怨,那結果會不一樣的。」
他凝眸睇她,帶著一絲固執和堅持,「我愛笑影,自然是下不了手殺她,當初她將刀插進我體內的時候,我只是驚詫震憤,卻下不了手讓她同歸於盡,所以傷好後,我就立即趕來了,企圖在這裡將我們之間的恩怨化除。」
其實當初在轉醒過來時,他是怨她的,恨自己那麼愛著的一個女人竟這樣狠心地對自己,但那一天慧淨師太的話,終於讓他解開了心中的那個結。
他是愛她的,那麼為什麼還要怨?由愛故生怖——只不過在她背叛了自己後嗎?她當初接近他時也是為了復仇,他若愛她,就該原諒所有的一切過往和不堪。他做到了,所以就來找她,來尋回她了。
聽了這席話,無垠頗為感動,「易公子,你肯拋棄仇恨就好,以後小姐交給你,也不枉你對她的深情蜜意……」
☆☆☆
七天後,杜笑影醒來——
「爹?」一看到床邊站著的滿臉焦慮的男人,她扇扇羽睫,疑惑地喊出口,數日未進滴水的喉嚨乾澀不已,粗啞的聲音難聽得嚇人。
聽到這一聲呼喚,杜天威首先驚喜了下,而後乍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影兒,你、你喊我什麼?」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爹,我想喝水,無垠呢?」她皺眉道,不理會他的問題。
「啊,小姐,我在這裡。」無垠立即端了一杯水給她,驚喜地凝睇著她。
將水接過,咕嚕咕嚕地一飲而下,待喉嚨舒服了一些後,杜笑影才怪異地瞅著他們,「你們幹麼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好奇怪。」
「咳,影兒,你還認得爹?你沒有失憶?」杜天威問道,眉宇間有絲緊張。
「爹,你腦子進水還是糊塗了?我是你女兒耶,怎麼會不記得你……」她眉頭一皺,氣呼呼地對著他低喊。
「小姐,那、那你有沒有……」無垠更是小心翼翼地想求證一些什麼,但卻不知如何啟齒。
然而,她這才發覺小姐並沒有認真地在聽她說話,隨著她的視線望去,無垠看到易問正拿著一些東西走進房門。
「啊,易問,好久不見,你去哪了?」杜笑影一看到他,立即興奮地喊道,且急忙就想下床,但雙腳剛一踩地,卻虛軟了下,身旁的人還未來得及扶她,只見易問身子一掠,已趨上前去將她納入自己懷裡。
「我的身子好像很無力耶,怎麼會這樣?」她嘟著嘴、皺著眉喃問,很自然的靠在他懷中,還用雙手勾住他的脖子。
易問把她抱上床,「先把這些藥吃了。」他攤開掌心,露出青碧色的丹藥。
杜笑影接過,「這又叫什麼啊?你老是讓我吃藥,好討厭的。」
她嘴裡抱怨著,但仍是把它吞下肚子。
「薄荷藥味的,苦不到你。」他淡淡地跟她解釋,語氣和動作都很輕柔。
兩人這樣熟悉及自然的親呢舉動,讓身旁的兩人直瞪大眼,看得不明所以。
「易公子,小姐的性子忽然變得好奇怪。」不像以前的冷若冰霜,也不是生病時的敏感易愁,而是調皮可愛。
「她這樣的性格是以前初次到福壽居時,跟我相處時的模樣。」易問微微一笑道。
「可是……你不是已經給她服用了什麼丹藥嗎?為什麼她還會記得我們?」
「這藥性對每個人會產生不同的效果,而她現在顯然只記得我們是誰,卻將以前所發生的傷心難過之事都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