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月下香
「二小姐,你醒醒……」無垠伸手輕輕推推她,這樣湊近一看,才發現她身上滿是虛汗,竟把衣裳都濡濕了。
她心裡微驚起來,「小姐,你快醒醒……」忍不住更用力搖了搖她。
「啊——」杜笑影自夢中乍醒,忍不住尖叫了聲,在外面等候的無涯聞聲在第一時間衝了進來。
「無垠,我、我夢到了他……」杜笑影蒼白著一張臉,瞪大眼望向身旁站著的婢女喃喃道,語氣裡猶有驚懼。
「二小姐,你夢見易公子了?」無垠在她床畔坐下,輕聲問道。
無涯望了她們一眼,「無垠,你在這裡陪小姐,我就在外面候著,有什麼事立即叫我進來。」他不方便留在小姐的閨房裡,看她沒事便想先退出。
「你先出去吧,這裡有我就可以了。」無垠點點頭。
杜笑影伸手抓住她的衣袖,蒼白的臉早已全然失色,她顫抖著聲青道:「我方才夢到了他,孩子……他是我的孩子,面容模糊,你知道他對我說什麼嗎?」
「小姐,你別激動,慢慢說……」無垠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她冰涼的背脊,輕聲安撫。
她忽然用手摀住了臉,忍不住哽咽出聲,「無垠,他在怪我……他說我不是一個好母親……嗚……」她眼眶泛紅地看向她,「你說我是不是好失敗?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有能力保得住,我真的好悔恨啊!」
「小姐,這件事不怪你,你別這樣自責了好不好。」無垠把她擁進懷裡,語氣微沉。
「是我的錯……」杜笑影哭喊著,「如果我沒有刺殺易問,又怎會落得這樣的下場……」是她愚蠢,再怎麼樣後悔都沒有用了。
為什麼在她殺了易問之後,才知道自己的心痛得這樣厲害,為什麼在失去了孩子以後,她才後悔自已沒有珍惜他,以致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小姐,你別再說了,這件事不怪任何人,你別再往心裡去了好不好?你的身子禁不起這樣的折騰啊!」無垠不住地哀求道。
杜笑影忽然一把推開她,滿是淚痕的臉上忽然浮起一抹落寞及絕望的神情,「易問死了,孩子沒有了,我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義!」她驀地朝她怒吼道,淒然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悲慼。
到了此時,她才肯坦誠自己的心意……原來她真的那麼在乎易問,原來她早就愛著他了,只是她始終不肯正視自己的心。
她老是為姊姊的事介懷,老是硬逼自己將對他的情愫深埋心底,因為這些都是不應該發生的,她不允許自己對他動了真感情。
但是,直到她咬牙狠心把剪刀刺進他體內的時候,她感到心揪痛得這樣厲害,呼吸都頓住了,窒息讓她的胸口抽痛起來,她赫然才發覺,對他的感情是刻骨銘心般的深刻,他早在她心裡佔了滿滿的位置,傷了他,更是傷了她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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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昏沉中醒過來,易問只覺全身上下都是劇烈的痛楚,每動一次,他都要喘氣個大半天才能稍微舒緩。
「爺,您醒來了?」從門外走進的紫落看到他艱難地撐起上半身想坐起,忙衝過去將他小心扶起。
「我——我睡了多久?」他剛一開口,頓覺聲音沙啞,喉嚨乾澀得緊,好像許久沒有進過食、喝過水了。
「回爺,您已經昏迷十天了。」紫落看他說話那麼難受,忙端來茶水,「祈福說您的腹部有傷,不能進食,奴婢只能把水在您唇上潤潤了。」
易問重新又趴回床榻上,「我要喝——」他沉冷地道,忍不住喉間的那份焦灼。
「爺——」心裡記著祈福的吩咐,紫落不敢自作主張,「您傷還沒有好,待奴婢……」
「放肆!」易問的臉色更難看了,「你敢不從命——」他一怒斥,即覺得氣有喘不上來,心裡更加狂怒。
紫落嚇得忙跪下,卻仍不敢有任何的動作。
「滾!給我滾!」他拚盡全力吼出這一記,看到嚇白了臉的小婢慌忙奪們而出,心裡更挫敗了起來。
隨後,聽聞沉著的腳步聲朝房間走近,門再次被輕推開,祈福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爺,有來客求見。」他沉沉的稟告。
「不見!」易問嘶啞地怒道,而後忽然想起一個人——「影兒呢?」
「爺,門外有來客求見!」祈福加大了聲音,對他的問題充耳不聞。
放肆!他傷病在床的這日子,這下屬都反了不成?易問怒瞪著門口忠僕,氣越喘越急,頓覺得背上傷口的劇痛向全身散開了。
「爺,你怎麼了?」祈福立即衝上去扶住他,卻讓他拂開了。
「別來靠近我,全都給我滾,滾!」憶及昏迷前的自己是怎麼受傷的,想到自己愛著的女人竟然這樣背叛了自己,他只覺得心中一陣抽緊,比背上的傷處還要痛上百倍。
祈福沉默,但此時一陣更輕的腳步聲由門外傳入,易問怒不可遏地抬眸,卻望進一雙沉靜平和的眼眸中。
「易施主……」慧淨緩緩開了口,聲音平靜祥和。「貧尼的不請自來如果給您帶來麻煩,請多多見諒。」
「你是誰,來這裡幹什麼?」易問語氣冰冷,表情沒有方纔的猙獰。
「易施主,你現在身上的傷如何了?」
「師太,爺本身的體質癒合能力很強,再加上奇藥的輔助,傷處恢復神速。」祈福在一旁盡責地回答。
慧淨沉眸細想了下,「貧尼身上有幾顆丹藥是用來治癒體內傷處的,如果易施主不介意……」
「你是准,你來這裡有什麼目的?」易問目光陰驚地盯著她。
「易施主,你內傷未好,杜施主的那一刀已讓你的肺腑受到了很重的傷,你先把貧尼的這幾顆丹藥吞下,很快就可痊癒。」慧淨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淡淡提議。
「你怎麼會知道影兒的?」易問吃力地撐起上半身,朝她追問。
慧淨沒有同答,僅將掌心幾顆泥黃色的丹藥伸到他面前。
易問盯著她許久,臉色極為難看,但心裡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按她的意思做,她是不會同答自己的司題。
接過她遞過來的藥丸,他一口吞下,「你現在可以說了吧。」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於眼前這個全然陌生的師太沒有一絲戒心,看她這副慈眉善目、超凡脫俗的面貌和氣質,心裡沒來由的相信了她。
「易施主,你和杜施主之間的事,貧尼已略有耳聞了。」慧淨望向他開口道,「七天前,就是貧尼將杜施主送回到天威山莊的。」
「七天前——影兒早已離開了?」易問緊盯著她問,剛才吃下那幾顆丹約後,身體似乎在一瞬間就恢復了氣力,沒有方纔的那份力不從心。
一旁的祈福忽然在床畔跪下,「爺,笑影姑娘的離去屬下並沒有過多注意,是我的失職。」他雖是這樣說,但與其並沒有太多的歉意,他仍是無法原諒杜笑影對主子的所做所為。
「影兒現在是在天威山莊嗎?」
「是,杜施主現在已經回到天威山莊,她在莊裡靜養身子。」慧淨回答,並抬眸望了眼情緒明顯激動的易問,「易施主,你現在對杜施主的心情是怎麼樣的呢?」
易問聽聞她的問題,立即沉冷了臉色,緊咬牙關不再說話。
慧淨見狀,不禁輕歎了口氣。
「師太,笑影姑娘那麼狠心地傷了爺的身子,我們福壽居是不會輕易原諒她的。」祈福在一旁冷冷地說。
「七天前,當貧尼將杜施主護送回天威山莊時,杜老施主的語氣也是跟這位小施主一樣呢。」慧淨目光望著他們許久,才又慢慢開口,「阿彌陀佛。易施主,貧尼有一句話想勸勸你。」
「你說吧!」易問並沒拒絕。
「對於杜施主當初傷了你,想必她心裡也是矛盾頗多吧!在天威山莊時,貧尼已聽杜老施主將你們之間的關係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你是來當說客的?」易問瞇眼望向她。
「可以這麼說。如果易施主你心裡真恨她的話,那方才聽到她的離去就不會那麼緊張和激動了。」她淡淡指出。
「你那麼肯定?」他冷睨著她嗤笑出聲。
慧淨望著他,眸光澄淨透徹,「易施主,貧尼對你和杜施主之間的事只是耳聞和猜測,並無真正實探過,但是——」
她淡淡說著,語氣波瀾不興,「七日前在路過清水鎮時,貧尼便與杜施主結了此緣,所以有心想替兩位化解其中怨尤,希望易施主不要辜負了貧尼的好意。」
易問仍是沉著俊容,抿著薄唇沒有說話。
祈福上前一步微打揖,「師太,爺心裡的想法由爺自己去打算吧。祈福在這裡替爺謝過師太的指點。」他低聲而堅持道,表明送客的意圖。
慧淨輕歎了口氣,「阿彌陀佛,看來施主仍是解不開心中的結啊……」
佛曰: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佛云:愛慾於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