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長谷薰
「我扭傷了。」
他看了看我的腳,下了結論,「我看不只,可能還有骨折。」
上車後,他拿了一條毛巾給我,我用力按住傷口,希望可以稍稍止血。
「你厲害,以為自己是超人喔!在高速公路上就這樣衝了出來,不看車子的,找死喔!」
我不想答話,索性閉上眼睛,感到身心一樣痛苦。
「還好你是遇到我,很多人撞到人就跑了。」他的聲音聽起來頗以自己停車下來查看而未逃逸的行為感到自豪。
到了林口長庚醫院的急診室,照完X光後,證明只是扭傷,沒有骨折。
急診室中瀰漫著令人厭惡的藥水味和吵雜的聲音,我坐在椅子上垂著頭看著包紮著白色繃帶的腳,感到一陣漠然。
「今天就算我倒楣啦!撞到你,醫藥費我也幫你付了。」
我苦笑點著頭,還對他說了聲,「謝謝!」
「啊!小陳你也在這裡喔!」一個理著平頭的年輕男人定過來高興地對花襯衫男子說。
「啊!撞到人啦!」小陳用手指了指我。
「還好,看起來不嚴重。」平頭男子對我說:「你穿這身白西裝,很性格喔。」
我覺得他的問話真是無厘頭而荒謬,但我還是回答了,「我今天結婚。」
說這話時,心中又湧現了一股無奈。
「你怎麼也在這裡?」小陳問平頭男子。
「我也撞到人了。」
「喔,怎麼我們兩個一樣衰。」
今天的每件事聽起來都荒謬可笑。我緩慢地起身,向他們告別,腳一拐一拐地慢慢走開。
聽到平頭男子繼續說:「對啊!衰,我車頭都撞爛了,還好我沒事。我今天撞的那個女人,應該也是今天結婚的,臉上的妝都化好了,頭髮也梳好了,駕駛座旁邊還放著婚紗。」
「在哪撞到的啊?」
「佳林路。」
佳林路?清清也住在佳林路!
我停下腳步,楞住。我對自己說:不可能。
「人呢?」小陳問。
「剛開完刀在恢復室,還好沒死,還見在。」
我拖著腳步快步走了回來,問:「那女人叫什麼名字?」
「你下是要走了?問這個幹麼?」平頭男子不解地看著我,「她叫什麼名字?」我再問一次,心裡告訴自己:不可能是,「我想一下,駕照上有寫,我還有幫忙填病歷資料,I他搔著頭想了一想,說:「啊!叫賀清清。」
我的一股悶氣湧上腦門,出手一拳揮在那個平頭男子的鼻樑上,揮得太猛,他往後跌倒在地上,我自己差一點也往前撲倒。
我舉起手還想再揍他一拳,被小陳從後面拉著,「你發神經喔,打我朋友幹麼?」
那個平頭男子站起來,一拳往我的肚子打去。
我掙脫小陳,往前衝去,揮起了手,小陳又擁上來拉住我。
「有話好說。」
我可能是瘋了,上一次打架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他可能也覺得我瘋了,往後退了好幾步。
「你居然開車撞她!」我感覺自己臉上的青筋爆出,血液都街上了腦門。
「什麼!是她撞我的,那女人開車開那麼快,我才剛轉進佳林路,她就給我撞上來啦!還好我車速慢,她開太快又撞到路旁才那麼嚴重。」
我壓抑住怒氣,「恢復室在哪?」
平頭男子一手摸著鼻樑滲出的血,另一手伸手指了指。
我踉膾地拖著腳一拐一拐地奔向恢復室:心裡咒罵著自己怎麼可以懷疑清清,她一個人和死神搏鬥,我卻在那裡顧影自憐,
我三步並作兩步,奔到了恢復室的門口,一個病床正被推了出來。
「賀清清的家屬。」推著病床的護士喊著。
護士看向我,「你是她家屬?」
「我是她的丈夫。」我說這話時,胸口漲得滿滿的,我是她的丈夫。
「病人送到病房後,要去辦住院。」
「好,我知道。」
我靠近病床,跟著護士推動病床的速度移動腳步,清清的臉色蒼白,我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
所有美好的時光都湧現。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虛弱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地牽動,乾燥的嘴唇蠕動了幾下,發出幾句呢喃。
我聽不清楚她說什麼,低下頭去,把耳朵靠在她的嘴邊。
她微弱地又說了一次,「我知道你會在我身邊。」
我的眼睛濕了,哽咽著說:「我會在你身邊,永遠都在你身邊。」
現在我堅持地相信:雖然我們沒有完美的婚宴,但我們一定會有完美幸福婚姻,而我會永遠待在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