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竹君
要殺人,一刀就夠了,犯不著如此苦苦折磨。
喬木無言,且臉上沒有仇恨之心,不由得讓趙玉心生懷疑。
「莫非下手的人是天昊?」
若兒犯了什麼大錯,讓他無情至此?
「少主也是不得已的,是你們這些人把他害得如此痛苦!」喬木忿忿不平的吼道。
被鞭打的人是二王妃,可是真正痛心裂肺的人卻是少主啊!
沒有人知道必須親手鞭笞心愛的妻子是多麼大的折磨,是這群奸佞的小人逼得少主不得不如此。
都是這群宋兵!喬木越想越恨,不住的掙扎。
趙玉一聽,瞭然的點了下頭。
「因為我利用如梅臥底,竊取軍情,害得遼軍大敗,所以遼人把所有罪過歸咎在若兒身上,逼耶律天昊處死她是吧?」
他十分聰明,仔細一推敲,馬上就明白事情的原委。
「而天昊當然捨不得心愛的妻子死,所以決定對她處以鞭刑,因為他知道,唯有鞭刑是不會立即斃命而且又不傷筋斷骨的刑罰,雖然承受的痛楚最大,最難以忍受,但只要下鞭的人手勁拿捏得準,打得又重又快的話,受罰的人很快就會昏過去,而且因為連續的劇痛而呈現假死的狀態,若不是十分細心,或是有處刑經驗的人,根本很難看出來。」
耶律天昊在大宋為質,而父皇為了收到威嚇之效,早年曾經常要他看犯人受刑,所以他知道這一點。
「呵,那小子可真是用心良苦啊!」趙玉不由得歎道。
為了保護所愛的人,不惜想出這種主意,換作是他,就絕對做不到。
聽了趙玉的話,如梅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於是屈膝道:「啟稟殿下,此事是因如梅而起,如梅對李姑娘實在深感抱歉,所以懇請殿下允許如梅照顧她好嗎?」
「也罷,算是償還她對妳的恩情。」趙玉點了下頭。
對於無辜的若兒,他確實也有些歉意。
她原是山上花農的女兒,猶如一株生長於深谷,不染纖塵的百合,卻因為他與耶律天昊的恩怨,被強行摘下,捲入兩國的紛爭中,顛沛流離,如今還承受這麼大的折磨。
要不是他當初派人將她擄走,此刻她依然待在山上,是個無憂無慮的小花仙,與疼愛她的雙親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是他一手改變了她的命運。
趙玉輕聲一歎,俯身將若兒抱起,舉步走向廟門。
「不,不許你帶走二王妃,不許你帶走她……」喬木怒吼著,不斷掙扎,想掙脫士兵們的箝制。
無奈傷勢未癒的他根本不是一群士兵的對手,最後還是被壓倒在地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趙玉抱著若兒消失在廟門外。
「少主,我對不起你,我有負你的重托……」
第十章
夜幕低垂,有個人施展卓絕的輕功,暗中離開遼軍駐紮的營地。
然而十里外的石群中站著一位渾身貴氣的男子,他負手而立,顯然已等待許久。
「要走,連告別也不說一聲嗎?」當那道人影飛掠而過時,負手而立的男子揚聲這麼道。
那疾行的腳步倏地停下,微微側過身來,赫然是耶律天昊。
「你應該知道,遼國容不下我。」
「是容不下你,還是容不下李若兒?」等待的男子正是耶律天雲,他早算準了弟弟會離去,所以入夜後便在這裡等著他。
「容不下我跟容不下若兒有何分別?你該知道我無法丟下她不管。」耶律天昊冷聲問,一雙鷥冷的眼無懼的望著兄長。「為了給皇室一個尊嚴,給遼兵一個交代,我已經親手傷害了她,你也應該履行承諾,放我走。」
早知道回遼國會是這樣的結果,他不應該帶若兒回來。
「分別這麼多年,父王和母后一直等著你回去,你不應該為了一個女人拋棄身份地位。」責任所在,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耶律天雲自覺對李若兒的事情並沒有做錯。
「身份地位?」耶律天昊苦澀的嗤了聲,仰首望著夜空。「在父王、母后的心中,我是什麼地位?在遼國百姓的眼中,我又是什麼樣的身份呢?早在十多年前,他們便已經遺棄了我,不是嗎?
「你們將年幼的我送入敵國做人質,可曾想過我的孤寂和心中的創傷?在宋國,我仰人鼻息,看盡人情冷暖,唯一真心相隨,以命相伴的人只有若兒,在我心目中,她的地位遠遠超過你們,可是,我卻為了你們這些所謂的親人而親手傷害了她,這樣做對嗎?」他痛苦的對兄長大聲吶喊,厲聲詢問。
耶律天雲一時啞口無言,只能沉默。
「之前,我被困在山谷整整十日,你又是作何想法呢?親情和權勢的掙扎,你敢說沒有過嗎?」
這一切他看得太透徹了,以遼軍餘下的兵力,要前去救人不是做不到,可是皇兄卻選擇在原地等待,讓他自行脫困。
說得好聽,是想為遼軍保存實力,其實皇兄是因為他這個弟弟的歸來會動搖他將繼承的王位而猶豫。
他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並不代表他愚蠢無知。
「我現在離開,對皇兄而言不是正好嗎?至少不會傷害我們的手足情誼。」耶律天昊歎道。
其實,他心裡還有著孩提時的美好回憶。
記得大他六歲的皇兄總是帶他去放風箏,教他騎馬逐鹿,些都是他初為質子思念家鄉時的珍貴回憶,每當年幼的他受了委屈,躲在被窩裡偷偷哭泣時,就會想起那些過去。
可是如今……一切只待成追憶。
皇兄已不是那時的皇兄,而他,也不再是那時的他了。
「皇兄,父王和母后就拜託你了。」
在耶律天雲的無聲相送下,耶律天昊的身影緩緩步入夜色中,逐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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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兒昏迷了好幾天,在顛簸的馬車中醒了又昏,昏了又醒。
每次短暫清醒時,她總看到身邊有著一個模糊的人影,還聽到充滿愧疚的道歉聲,有時似乎還聽到太子趙玉的聲音。
「怎麼樣?她還沒有清醒過來嗎?」
「一直半昏半睡。大夫來看了好幾次,說腹裡的胎兒已經保住,可是她的身子太虛弱,需要好好調養。」如梅一臉憂心地回道。
「調養不是問題,我會天天派人送人參和補品過來。妳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好她,明白嗎?」
毀她人生已是不該,再讓她喪命,只怕罪過更重,何況她是天昊的妻子,他不能讓她就這麼死去。
他生平第一次對一個人感到過意不去。
趙玉離開後,如梅替若兒蓋妥被子,一雙眼睛又情不自禁的看向車窗外。
那道魁梧的人影依舊遠遠的跟著,他沒有馬兒代步,只憑雙腿緊緊的跟著宋軍。
他是個鐵錚錚的漢子,也是個只知忠義,不曉得情為何物的傻子,她明知道不該再想著他,但還是無法克制自己不去看他。
這時,若兒動了一下,將如梅的心思拉了回來。
「小姐,妳醒了嗎?」
若兒眨眨雙眸,迷惑的望了一下四周,問道:「怎麼是妳?我又怎麼會在這裡?」
沒忘記如梅是奸細,若兒急著坐起身,怎知扯動身上的傷處,她痛得直抽氣。
「小姐身上的傷還沒有痊癒,不過大夫來看過了,說幸好無大礙,只要休養一陣子就能康復。」如梅不怪若兒見到她時排斥的反應,只怪自己不好,過去一再利用她。
若兒回想了下,所有的記憶立即排山倒海的湧來,想起耶律天昊無情鞭笞她的那一幕,她臉色煞白,身子抖若秋風中的落葉。
「不……我沒有背叛他,我沒有……天昊……」淚水再度奔流而下,她的心痛得無以復加。
他怎麼可以嘴上說愛她、相信她,手裡卻拿鞭子無情的鞭打她呢?
他的絕情傷透了她的心,他可知道?
若兒哭得傷心欲絕,無法承受耶律天昊的冷情對待。
如梅無言的坐在一旁,拍撫著她的肩膀。
同樣是傷害若兒的人,她實在沒有臉說些什麼,但她知道,耶律天昊這麼做是有苦衷的。
最後,如梅還是試著為他說話。「也許……他不是有心這麼做,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若兒搖頭,難過的拭淚。「他想殺我,為遼軍報仇。」
「他若真要殺妳,就不會教那個傻喬木救妳,又跟著妳了。」如梅指著馬車外遠遠跟著的人影道。「那個傻子,已經跟了幾天幾夜,不怎麼吃、怎麼睡,要不是我看不下去,悄悄的從車裡丟出幾個饅頭給他,說不定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說起那個傻喬木,她真是又氣又不捨,真不明白天底下怎麼有這種腦筋不懂得轉彎的人。
想救別人,也得先顧好自己吧?餓得沒力了還怎麼救人?傻瓜。
「喬木?怎麼,他沒死嗎?」若兒訝異的眨眨眼,直盯著車窗外的那道身影。那異於常人的高大身材不是喬木還有誰?
「小姐妳都沒死了,他哪會死?」如梅微噘起嘴。「我聽他跟太子殿下說,是耶律天昊要他留下來救妳,只是妳還沒被救醒,就被殿下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