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宋沛萱
「是他在美國時的同學,她叫方夕黎,很脫俗無邪的一位女子是不?一眼看上去就叫人忍不住想呵護的女孩。」丁筱薔一笑,方才眼中複雜的情感已不復見。
「你認識她?!」蔣以禮被她的回答嚇到,她還以為……
丁筱薔點頭,因為她才是夏宣豪父母心中的理想媳婦人選,她在心中苦笑道,不再看向他們,她假裝對眼前的食物表現出好食慾。
蔣以禮的雙眉不出自覺地輕擰,「你不上去打個招呼嗎?」她試探性地一問,愈來愈感到不對勁。
丁筱薔聞言頓了一下,但只是一下子,「不了,打擾人家不好。」她的回答當場令蔣以禮更加懷疑。
「是嗎?」蔣以禮望向不遠處旁若無人、相談甚歡的兩人,再看一眼避之惟恐不及的丁筱薔,心裡已有個譜,「他們的感情好像……很好?」她這一問純粹是想試探丁筱薔的感受及事情的嚴重性。丁筱薔的手倏地將力又握得死緊,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臉上的血液霎地褪盡,直到血色慢慢重回臉上,她的心彷彿才又恢復跳動,「當然!他們感情好得就像兄妹一般。」她若無其事地說,不想回想那次不愉快的場面。
「你這麼認為?」蔣以禮又問,徒勞無功地想自她臉上找出受傷的神色,但她始終表現出一副沒什麼的表情,令她無從得知她此時的感受,她到底在想什麼呀?
「是呀!」
蔣以禮在心中重歎口氣,「既然如此,那就好。」她也知分寸地點到為止。
整頓餐下來,兩人各懷心事,在食不知味的情況下結束這頓磨人的午餐約會。
下午,當丁筱薔外出辦完事回來,在同事的轉達下,她才知道夏宣豪打過電話來並相約在晚上見面,自此,原本擾亂的心湖漣漪又起。
好奇怪呵!以前的她並不會這樣的,為何現在會害怕見到他?他是她最愛的人呀!
晚上,她仍舊依約來到指定地點,然而在侍者將她帶至座位時,她像遭雷殛般地站定身子,呼吸更是為之一窒,相同的眼睛、鼻子以及輪廓,但眼前的人卻遠比夏宣豪老上許多,臉上的細紋也多得多,他——是夏宣豪的父親。
「你很準時,請坐,丁小姐。」
她木然地坐下,腦袋中還是一片渾亂,直不明白為何來老會變成夏宣豪的父親?
「你在想,為何是我出現對嗎?」在看見她驚愕地舉目相視後,夏父笑了,「這很簡單,因為我是以宣豪的名義約你出來的。」
他約她出來……丁筱薔的臉色隨著心中乍升的不安逐漸發白,難不成……難不成……不,不會的!她拒絕心中浮現的壞想法。
「夏伯父今晚約我出來的用意是?」她直接問道。
「我欣賞你的直接,」夏父說道,接著他的眼神變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拐彎抹角了。」
血色再次自丁筱薔的臉上流失,看著眼前那張嚴肅又認真的神情,她心窩彷彿被人重捶一記,她想逃。「不……我不想聽……」她慌亂地想逃避,她不要!一股莫名的恐懼已迅速籠罩了她。
「我希望你離開宣豪。」夏父冷靜的聲音清楚地穿透她紊亂無助的思緒,直震盪著她脆弱的心。「離……開宣……豪?!」她瞪大了雙眼,神色震驚。
「是的。」夏父幾近冷酷無情的說。
她死命地咬著顫抖的下唇,良久才問道:「為……什麼……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可以說得這麼狠心、這般無情?她的心酸楚地悸動著。
「因為你們並不適合。」
「可是我們彼此相愛啊!」她說道,淚水湧進眼眶。
「宣豪的確很在乎你。」夏父不帶一絲情感地說,「無可否認地,這六年來你是為了宣豪吃了很多苦,也因為你,使得宣豪得以重新振作,但這樣能說是愛嗎?」
丁筱薔聞言渾身一震,張著口半天卻濟不出一句話。
「那是種補償的心理。」他的話像件利器般直刺進她心坎。
「補……償的心理?」她顫著唇開口說道,她從沒想過這一點,補償……補……賞……
「是的!因為他覺得對不起你、愧對於你,是他將你害成這樣的。」他分析,彷彿此刻談的是一場交易,而目的則為關係到一筆龐大的金額。
「他根本毋需這樣!」丁筱薔搖頭,淚水奪眶而出,「他不用同情我、可憐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啊!」她的淚水像斷線的珍珠,轉眼間濕了雙頰,是的,她清楚的記得夏宣豪曾說過這樣的話,只是她自己沒想到……
「我知道你很愛宣豪,當然希望他能更好對不對?」
她睜著霧茫茫一片的雙眼呆若木溪地望著他,飽受震撼的她,已然無法好好地思考了。
「就當我這個做父親的自私吧!除了你,宣豪還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比如說方夕黎?」她早該想到的。不!該說她早有感覺,只是拒絕去承認,該來的,還是躲不掉嗎?
「她愛宣豪,我看得出來,此外論家世、學歷對宣豪都有很好的助益,我想你該明白一個父親希望兒子更上一層樓的望子成龍心態吧!」他低聲下氣地哀求。
丁筱薔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方夕黎愛宣豪,她更愛!她用盡所有心力,一心一意地愛著他啊!她死命地搶著唇,生怕自己會衝動到不顧一切地大喊。
良久後,她突然笑了,淚水不斷同時落下,「謝謝你沒將話講得那麼清楚。」她苦澀地說道,今天全是她自己不好,不但沒學歷,又是個離家的人,再加上未婚生子。像她這種人,哪能對宣豪有所幫助呢?
「他只是在同情我罷了。」她倏地拭去淚水冷冷地說,她轉而望向夏父,眼神已不再那麼悲傷,「我和宣豪……」她努力漠視椎心之痛,深吸了口氣,「根本沒有什麼,你放心吧!」她說完就準備起身離去。
夏父看著丁筱薔,突然對她的堅強及退讓感到一絲愧疚,「你是個好女孩,丁小姐。」他自然地脫口。
「只是配不上宣豪對不對?是我們無緣吧!」她對他說道,出乎意料地,她發覺自己竟然笑了。夏父見狀微愣一下,「我……我……」一時之間,他竟忘了要說什麼,可能是被進行太順利的結果及她的反應嚇傻了。
「我明白,你什麼都不用再說了。」丟下這一句,在另一波新的淚水湧出之前,她已轉身留下錯愕的夏父離去。
桌子上對講機的紅點又亮起,下一秒就傳出一個聲音,「丁小姐,二線有位夏先生要找你。」
「說我不在。」
「可是他已打過好幾次電話,你都說不在……」電話彼端傳來總機小姐猶豫的聲音。
「那就說我在開會,不要理他。」丁筱薔的聲音不容置喙地說道。
「我知道了。」
對講機一關,丁筱薔盯著二線上的小燈,不到半分鐘燈光一暗,她知道他掛電話了,這是第幾通了?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數,自從下定決心要離開他後,她就不接他的電話,甚至還大費周章地躲到蔣以禮家借住幾晚,雖然心還是會痛,不過她想,總會熬過去的!這些年她不就是一路這樣走來的嗎?
「在想什麼那麼入神?」杜維倫將一份資料交給她。
她急忙自冥思中回過神,「沒事。」
「他又打電話來了?啊,對不起,方才不小心聽到的。」他看見她微愕的注視後解釋道,「你當真就這樣決定……」他突然問,神色變得專注。
「強摘的瓜不甜,我愛他,不願他因補償而與我在一起。」她無限哀威地說,可是她卻無時無刻不在想他。她其實好想見到夏宣豪,即使只是聽到他的聲音,然她不能!
「可是我覺得夏宣豪他是——」言至一半,杜維倫倏地打住,是丁筱薔洗耳恭聽的緊張模樣促使他將話硬生生地截斷。
「他怎樣?為什麼話只說一半?」她著急的追問。
「沒有,既然你都已決定就不該再過問。」是啊,多說只是徒增她的藕斷絲連罷了,對事情並無助益,「或許,你們真的無緣吧!」他輕歎。
丁筱薔盯著杜維倫,表情自緊張、著急到聽完他最後一句話時的覺悟,真的!覺悟,她不該再優柔寡斷下去了。
接下來的上班時間裡,夏宣豪陸陸續續又打來幾通電話,然結果仍舊相同,他的鍥而不捨一直持續到下班前一個小時左右就宣告中斷,但他的放棄並未使丁筱薔感到如釋重負,反倒是悵若所失,難怪有人說:「女人是個矛盾的動物」此話當真一點不假,她知道自己接著是甭想專心工作了。
「唉——」
「不會吧!我們精明能幹的丁秘書竟然在歎氣?!
一個詫異的低沉嗓音倏地響起,驟然的聲音令丁筱薔立刻循聲望去
「以恩?!真的是你!」她低叫一聲,旋即展開一抹微笑,轉眼間她已擺脫面前的一堆文件迎上前去,見到好久不見的蔣以恩,喜悅的心情立刻掩蓋過方才心中的落寞。